第九十八章 跪死的人
等我蘇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麻爹那道濃重的連心眉,我吃了一驚,條件反射似的就想躲避他,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我發現他臉龐上那種詭異的黑色已經完全消失了,而且表情也恢復正常。
「你總算是醒了,老子提心弔膽在這裡守了你半天。」
麻爹一說話,小鬍子他們也圍攏過來,我轉頭看了看,我們身處的地方還是石室,雖然光線依然黯淡,但我看得出幾個人都很正常,心裡就奇怪他們是如何恢復過來的。
我試著咳嗽了一下,嗓子好象已經沒什麼問題,這時候和尚就遞過來一瓶水,我嘴巴乾的要冒火,接過來大口的喝,麻爹顯得很欣慰,跟旁邊的人說:「衛少爺估計是沒事了,等下肯定還得要東西吃。」
「怎麼還呆在這裡。」我擦擦嘴說:「那邊的壁畫有問題,你們幾個就是因為壁畫中的招,還留在這兒幹什麼?麻爹,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剛才的樣子嚇死人。」
「你腦殼還在發昏吧,應該說你剛才的樣子嚇死人才對,拿著刀亂揮,差點捅到老子。」
我剛要說話,心裡卻回想起自己昏倒前所看到的那一幕,當時就覺得不對,石室里的燈俑已經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裡面浸泡的屍體不可能鑽出來掐我的脖子,但當時那種情況下,沒時間細想,現在一琢磨,覺得事情好象不是那麼簡單。
我心裡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概念,總認為這個地方有點邪,導致他們中了招,但幾個人相互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先前的經歷和他們所描述的簡直就是兩個版本。
在第一個石室里,和尚引走了那鬼東西,小鬍子和夥計鑽進岩縫,不過兩個人確實是迷路了,在錯亂的縫隙中間暈頭轉向的繞了很久,我跟和尚麻爹三個人因為橫樑倒塌而陷入困境,那鬼東西粘上我以後,和尚不放心,就在後面尾隨,但也被繞迷了。
小鬍子那邊的情況稍微好一些,繞了很久以後回到第一個石室,在那裡盡量拿了些補給,他們沿著我和麻爹走過的岩縫鑽進來找人,接著就發現了我們剛才藏身過的石室。不得不說麻爹確實很雞賊,他知道岩縫會把人繞暈,所以根本就沒走多遠,一看那鬼東西被引走了,馬上鑽了出來,跟小鬍子他們碰上頭。
和尚沒追上我,又迷了路,一時間手足無措,幸好他走的不深,一直徘徊在外圍的區域,小鬍子他們沒辦法,只好在石室里空放了兩槍,希望能引起我們的注意,和尚倒是聽到了,幾經周折又回到石室。
這時候我已經走出去很遠,正手忙腳亂的在岩縫裡亂划記號,小鬍子他們開始集中起來找我匯合,不過縱橫交錯的岩縫太複雜,幾個人摸到再次出現的石室時就感覺這樣不是辦法,效率很低,於是小鬍子跟和尚分成兩路去找,留麻爹照看那夥計。
小鬍子在剛才亂繞圈子的時候已經摸索出一些經驗,他只沿著自己走過的路留標記,這樣的話就算找不到人,也能安全的返回出發點。據他說,找了一個多小時,就發現石室里的火光,然後看見我縮在石室的角落裡,好象在睡覺,他喊了我幾聲,但我沒反應。
小鬍子又伸手拍我,這次倒是醒了,但他說當時我的表情很茫然,小鬍子問我走不走的動,我一直沒回話,過了一會兒就搖搖晃晃站起來,慢慢跟著他走。
「你先等一會,這肯定不對。」我打斷小鬍子的話:「我記得很清楚,是一個黑影子把我帶出來的,就是那邊牆上壁畫中的那種影子。」
「屁的影子。」麻爹插嘴道:「這一點老子可以證明,確實是這傢伙把你背回來的。」
「把我背回來的?」
「走在回來的路上你就昏了,這些都無關緊要,你先聽我說完。」
小鬍子把我背回石室,大家一看我沒事,都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和尚也回來了,幾個人就暫時呆在石室里,打算等我蘇醒以後再說。
聽到這兒我就覺得非常扯淡了,但小鬍子後面的講述更加扯淡。
因為和尚和那夥計兩個人都受了傷,路上可能留下了比較明顯的氣味,在我昏迷期間,那鬼東西中途又溜了過來,把大家恨得牙癢,合力打斷它一條腿。對於這些,我當然無法知道,在石室里躺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我總算醒了,但小鬍子說我當時的舉動很古怪,稀里糊塗不知道在幹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忍不住插了兩句嘴,告訴他們當時我所看到的情況,麻爹可能嫌小鬍子講的不夠生動,指手畫腳的跟我演示起來:「當時老子就站在這裡,你溜過來拽老子胳膊,老子一跟你說話,你突然就象見了鬼一樣,拿著刀子來回亂揮,老子想先把你刀子奪過來,誰知道你退到牆角那裡,自己伸手去掐自己的脖子,真把老子嚇了一大跳,手勁兒還特別大,拉都拉不開。」
「然後呢?」
「沒有然後,你自己把自己掐暈了,他們幾個都不長心,只有老子心眼好,一直守在你身邊,怕你醒了之後再自殘。」
我疑惑的看看麻爹,心說這事情怎麼會讓他們解釋成這樣,明顯跟我所經歷的不是一碼事,但幾個人又不象是開玩笑,大家眾口一詞,我的講述就顯得很蒼白無力。
然後麻爹就和陳然開始討論,推演出種種猜測,從科學到迷信,但是說的幾乎等於是在放屁。
「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以後誰都不要再接近那些燈俑。」小鬍子顯然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
我喝了水,又吃了點東西,頭依然很暈,右腳踝腫的幾乎和小腿一樣粗,雖然沒什麼大礙,但也沒有特別見效的藥物,只能暫時當兩天瘸子。和尚的屁股不怎麼要緊,就是陳然的腿被抓的很厲害,已經上了葯,不過這人非常硬氣,拖著條傷腿還一直跑來跑去。
幾個人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走,麻爹皺著眉頭說:「依老子的意見,咱們還是穩妥一點的好,這個地方除了石頭就是石頭,轉來轉去的也沒有什麼意思,不如……」
「我說麻爹,這種動搖軍心的話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既然是商量,憑什麼不讓老子說話,老子也是常委。」
「好好好,麻書記,大家在商量正經事,你能不能支持一下工作,我屁股成這樣了都不說什麼,你毛也沒掉一根,老是想著退回去退回去,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你留在下面。」
兩個人又開始爭執,我真沒力氣再管這些,坐到一旁抽煙,小鬍子可能也被麻爹搞的沒脾氣,看了看錶說:「再呆十個小時。」
我和陳然的情況稍有點麻煩,一時半會之間是不可能完全恢復過來的,只能儘力休息,積攢些體力。又呆了快一個小時,我們帶上身邊的東西離開石室。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連我心裡都很清楚,十個小時的時間可能什麼也做不了,因為這裡的路太複雜,如果沒有準確的路線圖,鬼知道會走到什麼地方去。
再出發以後,和尚跟麻爹一前一後把我保護在中間,小鬍子引路,陳然走在最後。此刻的情況時好時壞,那些岩縫的入口仍舊沒有任何規律的到處出現,走著走著,路面的坡度趨於平緩,我覺得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應該在山體內部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已經慢慢終止了那種盤旋而上的狀態。
走了大約四五十分鐘,周圍的路越變越窄,幾乎到了只能勉強容人通行的地步,估計胖一點的人走過去會很困難。正走著,在前面引路的小鬍子突然就停下腳步,他身後的麻爹也跟著一頓,我意識到可能發現什麼情況,連忙回頭讓和尚停步。
路本來就窄,麻爹又背著一個大背包走在我前面,把我的視線完全給擋住了,好在麻爹海拔低,我踮著腳往前看去,立即就看到前面的通道里堵著個人形的東西。
很奇怪的一個人形的東西。
「什麼玩意兒?」
「好象是副骨架,有人死在這裡了。」麻爹回頭答道。
小鬍子在前面慢慢靠攏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然後示意沒什麼問題,我們一個接一個跟上去。離的近了我才發現,狹窄的通道里一前一後放著兩具人的骨架,相隔四五米,第二具骨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拆的七零八落,第一具倒很完整,可能是人死了以後一直沒有遭到外力影響,保持著死前的姿勢。
那具被拆散的骨架已經看不出太多情況了,但是那具完整的骨架,則給人一種沒辦法形容的古怪。
麻爹琢磨了半天,對我說:「衛少爺,你看這個人是怎麼死的?」
「你能看出來?」
「老子又不是萬事通,不過,你看他象不象是跪死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