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診即將結束,這幾天陳家莊倒是清靜了不少,來這裏的病患都拿著藥回去了。杏林弟子們都忙著收拾,大家歸心似箭,終於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這兩個月沒日沒夜的忙碌,又發生了兩起命案,知府雖然也來調查,但這都一個月了,也不見有所進展。
青芷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歎氣,不是她不願出去幫忙。而是剛才她正在外麵忙碌,總有人指指點點的說,她隻剩這最後的三天,都在勸她讓她想開。
“大家都在可憐我,我像是那種想不開的人嗎?若想不開,不早就自我了結了嗎?”
她輕笑一聲,“難道我要在房間裏坐上三天,等著大師兄來取我性命?”緩緩起身,苦等,不是她的風格,她要自證清白,雖然東籬還沒有消息,但死等能等到什麽?唯有同情與可憐,於她無任何幫助。
打開門就看到南山皺著眉頭,手裏竟還端著一碗雞湯。
“小師父,你怎麽出來了?”哎!本來想把手裏的雞湯倒掉的,這下好了。
看他糾結的模樣問道:“這是誰送你的雞湯?”
隻見他眉著更皺,硬著頭皮說道:“小師父莫要打趣南山了,這是雙姑娘一刻鍾前送來給你的,說是讓你補補身子……”
“給我補身體的?”都有一刻鍾了,這南山還挺能忍。“沒想到送我最後一程的是她,哎!把這雞湯給我吧。”
“小師父!”他可不能給她,萬一那女人在裏麵下毒。
“沒有毒。”青芷小聲說了一句,“你若不放心,我拿到房裏倒掉總可以吧?倒是可惜了這麽好的雞湯,也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
南山嘴角抽了抽,沒說話,不情願的把手裏的雞湯遞到了她手裏。
接過,她小聲的問了一句:“東籬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要不要.……”
“先不要打草驚蛇,再等等吧。”
“好!”
低頭看著手中的雞湯,苦笑一聲說道:“我先把它處理了。”多香啊,倒掉還真是可惜,不倒,她又吃不下去,就放這兒吧。
不知為什麽這幾日她總覺得有人在暗中跟蹤自己,就是不知那跟蹤之人是在監視還是保護,也許有可能是那天在陳家莊外救她的恩人,他手上的輕雲劍,想到此處,她起身朝外走去,徒留那一碗雞湯慢慢變涼。
帶著南山悄悄的出了陳家莊,她怕大張旗鼓的走,會被人堵在出口處。陳家莊的大門外,南山想不明白,還有三天性命的她,究竟在瞎折騰什麽。
“小師父,你這是要去哪兒?”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輕聲道:“南山,你就保持這個姿勢不動,接下來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要四處張望。”
南山一愣道,“好”
“你有
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著我們?”
話一出口,隻見他皺眉,正欲轉頭向四周看去,但一想到剛才她說過不讓他亂動,他忍住了。可他的確沒有感應到有人跟蹤他們啊,不過,她一個一點內力沒有的人,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不可能呀,昨天深夜,明明有一抹黑影從門口閃過,不會出錯的。難道是南山武功不如黑衣人,所以他感覺不到?
隻見她抓了抓頭發,一旁的南山嘴角一抽,這哪是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別人恨不得時刻保持著端莊淑女的形象,她倒好,無時無刻,都在刷新他對端莊和淑女認知的底線。哎,跟在她身邊這麽長時間,越看越覺順眼,他之前還問了東籬,這是不是此生都找不到媳婦的原因。
此時不知為什麽,她能聽到一聲速度極快的閃掠聲,慌亂的拍了拍他,心有不安的問了一句:“南山,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從我們身後飛了過去?有沒有感覺到……”
南山回頭看了一眼,空曠的路麵上什麽也沒有。
“小師父,你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他有些擔憂的問道,怕是她因為東方心的事出現了些許幻覺。
“走,我們再走的遠一些,我就不信這是幻覺。南山,你也專心點,我們身後真的有人。”
“我……”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丫頭嫌棄。
暗處的人心裏一緊,武功不算太弱的南山都沒能發現他,那無絲毫內力的女子是如何感應到他的呢?
來不及多想,隻見他二人朝陳家莊的反方向走去。他們是要去哪裏呢?不會是想逃跑吧?
他可是聽說,這位小師父一個月前誇下海口,若是回程之時找不到殺害東方心的凶手,她就抵命。還真是有氣魄的女子,怪不得公子會喜歡,不再多想,腳下一點,朝著那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追過去卻隻見她一人在河邊微垂著頭緩步朝前走著,他眼眸微眯,她是不是又想耍花樣引自己出去。還未來得及想個明白,隻聽一聲驚呼,他下意識的飛身而出。
“啊!”走著走著,她腳下踩空,眼看就要跌入河中,下一秒隻覺腰上一緊,水麵竟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多時,入眼的竟是腳下的綠地。
黑衣人暗覺不好,鬆開手想要離開,此時一把長劍橫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恩人”看到他手中的那把輕雲,青芷輕輕的喊了一句。
恩人?南山不解,剛才她提出這個建議時,他本不同意,萬一無人,她豈不是要白白落水。還好有人救了她,而此時他心裏暗暗慶幸,這個黑衣人未曾出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這要說給東籬聽,怕是又要被他數落一頓。
“轉過身來!”南山心中有氣,語氣並不友
善。
青芷轉頭看到了恩人眼中笑意一閃,心下暗叫不好,隻是還未開口,那橫在他脖頸上的劍已被他用二指彈開,而他則躍出了幾丈之遠。
東籬心中不憤,正欲去找他鬥上幾十回合。青芷喊住了他,“恩人身上有傷,你還是別去了,去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噗!素問小師父,這樣耿直真的好嗎?就算打不過他,好歹出口氣也行啊,反正他現在受傷了,實力肯定大減。
“恩人,你叫什麽名字?”青芷也不看南山那憤憤不平的模樣,朝那黑衣人走去。
“我們在杏林院是不是見過?”
黑衣人微微皺眉,她猜到自己是誰了?她有些狡猾,通過剛才的試探,他不能輕易相信她。
“未曾見過。”把聲音稍稍拉低一些拱手回答。
意料之內,青芷再向前一步,隻見那黑衣人皺眉向後退一步,青芷腳步停下,他也停下。
一旁的南山眨了眨眼睛,這個小師父怎麽變得這麽強勢了?以前不是挺溫和的嗎?怎麽這會兒有些不饒人的氣勢呢?難道是因為那人手中的輕雲劍嗎?所以她這是在為索將軍鳴不平?
“未曾見過?”青芷緩緩重複著他的話,看向他的眼睛,他卻不敢與她對視。“那恩人手裏的輕雲劍是搶來的?”
這,黑衣人抬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無辜,也有些無措,似是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這劍的來曆。
“姑娘不必知道。”黑衣人恢複原來酷酷的表情,似是剛才那個呆萌的人隻是她一時的錯覺。“姑娘保重,在下告辭!”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青芷快步走過去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他,南山見狀也拔劍走了過去,哼!隻要黑衣人膽敢再向前一步,他定讓他有去無回。
“我們在青風藤見過是嗎?”青芷盯著他的眼睛問。
“未曾!”打死不認。
未曾?青芷輕笑,“我挑戰大師兄東方明德的時候你也在場是嗎?當時的你,就站在索家大公子的身後是嗎?你就是出劍速度極快,在赤煉堂排名第五的伍千言是嗎?”
每問一句,她就向前一步,而黑衣人則吃驚的退後一步。
她是如何推測出來自己是誰的?她到底還知道什麽?
“伍千言?你是伍千言?你不是大公子身邊的人嗎?”南山瞪著大眼,不可置信,伍千言是索大公子身邊的侍從,卻拿著索家二公子的輕雲劍,這是不是太亂了?難不成是索家大公子也喜歡小師父?哎!兄弟二人這是要鬧哪樣呢?
“告辭!”他話還未說完,隻見青芷猛的上前一步抓住了輕雲劍鞘。
“姑娘!”還好黑衣人沒亂動,不然真怕傷到她。
現在青芷的姿勢也有些狼狽,隻見她彎著腰,一手抓著
輕雲劍鞘,一條腿差點都要跪在地上了。她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要在那晚幫她?他到底聽誰的?
“小師父,你先放手,刀劍無眼,小心傷到自己。”南山的心差點跳出來,小師父是不要命了嗎?快步跑到她身邊擔憂的看著她。情之一字,真是萬千年來難解之謎題啊。
“我不走,還請姑娘放手。”既然她已猜到自己是誰,那他也沒有再遮掩下去的必要了。
青芷聽到他說不走了,這才放開手,直起身來。
隻見他扯下臉上的麵巾,露出清秀的麵容,眼睛純粹幹淨,隻是那嘴巴卻緊抿著。似是很不開心自己竟被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子認出。
青芷看他有些生氣的模樣,解釋道:“那天在青風藤的人本就不多,我能記住你,不是應該的嗎?”
“是!”他本就話不多,此刻更像是一個被老師訓斥的孩子,隻點頭附和。
南山見此還是有些震驚的,堂堂赤煉堂排名第五的殺手竟然乖順的站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麵前,任其數落,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那現在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嗎?是誰派你來的?是為了幫我嗎?”青芷接連問出三個問題。
伍千言一手緊握著輕雲,一手緊貼在身體一側,眼神似是有些閃躲,他可從未想過會被發現,然後被她質問的場景。
“姑娘還是不要知道為好。”怕她承受不了。
南山皺眉,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的,那他能說什麽。“伍千言,那你倒是把能告訴我們的都說出來啊。”
“我沒什麽能說的。”一句話封死了所有退路。
“那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青芷看著他,雙手緊握在身體兩側,“是,索將軍給你的輕雲劍嗎?”
伍千言緊抿著嘴巴,她這一個問題就等於好幾個問題,若是他回答是,那她不就明白了,是將軍派他來保護她的?另外還暴露了自己,之前聽九思和戀七說此女子單純,為何今日一看,卻是如此精明?
南山默默地在心裏給小師父點了個讚,這話問的著實讓人舒服,隻是看他糾結的模樣,有些心急的南山不耐煩的朝前一步,“伍千言,你是不是男人,怎麽婆婆媽媽的?要麽點頭,要麽搖頭。”他是怎麽在大公子身邊這麽多年而被打死呢?
對於南山的斥責,也不見他惱怒,青芷在心裏暗暗佩服,這就是之前聞名天下,令人聞風喪膽的赤煉堂裏走出來的人嗎?是不是那裏麵的人都是這樣的沉穩?像九思、蓋四野還有八月湖,那個戀七應該算是另類吧。
相對於麵前二人放鬆的神情,伍千言覺得此刻比讓他殺人還難熬,麵前的女子始終盯著自己的眼睛,而他又不敢與她直視,她的
眼睛那麽大,那麽亮,似是要看透人心,太可怕了。
“恕在下無可奉告!”
“一個問題也不能回答嗎?”青芷怕他離開,急急的跑到他麵前擋住他的去路,“你不是還要保護我嗎?既然保護我,那我也有權利知道一些事情吧,你這樣不明不白的在暗處,我以後的生活會被你打亂,你說這個要怎麽算?”
南山嘴角一抽,以後的生活?小師父啊,你還有明天嗎?雖然他知道太師父有可能會保住她,但以後她的日子可能就很艱難了。
“青芷姑娘,你又何必……”伍千言輕歎一口氣,她為什麽要自尋煩惱呢,“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嗎?我是誰派來的又有什麽關係?”
青芷身體一僵,問道:“所以說輕雲劍不是搶來的了?”
“不是.……”伍千言一愣,他怎麽回答了?這女子真的是,他有些氣惱的看了她一眼,“告辭!”
“伍千言,你回雁淩關吧。”他轉身之際,青芷輕聲說了一句,“我這裏有東籬和南山就夠了,他.……雁淩關更需要你。”
伍千言身形一頓,轉頭看向她,見她眼神清澈且誠摯,“好,在下知道了。以後不會再來打擾姑娘了,告辭!”
“好,謝謝你!”青芷輕聲說了一句,不知他聽到沒有!
“小師父,你沒事吧?”南山看她眼中悲傷更似那日索將軍離開之時,哎,情之一字還真是誤終身啊。
青芷搖了搖頭,“我沒事,回去吧!”她已知曉了答案,這答案讓她心裏又泛起了漣漪。
南山跟在她身後不再說話,看著她有些落寞的背影,真希望此刻東籬在這裏,他一個大老爺們要怎麽哄這小丫頭啊?
剛才伍千言算是側麵回答了她的問題,其實在他看來,這小師父還不如不問,問了然後知道了答案真的好嗎?明明是大公子身邊的侍衛,卻聽從二公子的調遣,拿著二公子隨身的輕雲劍來護她周全,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想想都讓人背後一涼。
不過他倒真同情那把輕雲劍,真有點大材小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