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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節:占殼終章(下)

  福伯接著說:「小張是下鄉知青,後來從農村調回城市,便分配在我們化肥廠中做會計工作,其實我對於會計工作具體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小張是管錢的,他有錢。 

  每到發工資時,小張會在前一天晚上拿著一個黑色的手提袋去銀行提款,然後第二天早晨發給大家。 

  那時最大的面額是十塊,也叫大團結,當時每月的工資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可能不多,但那時的錢,非常值錢。 

  儘管非常值錢,但我得到的工資,遠遠不夠支付我兒子的醫藥費。 

  這天晚上,又是小張取錢的晚上。 

  我是氨水車間的工人,下了一個晚班,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準備離開這裡時,看到小張從銀行提款回來準備進會計室,便叫住了他。 

  我們是工人,不是坐辦公室的,所以平時看到辦公室的人,都會像看到領導一般,而那些從辦公室出入的人,哪怕是打掃衛生的,都感覺自己比別人高人一頭,但小張卻非常平易近人,所以他看到我叫他,便笑著走了過來,問我:「福哥,有啥事?」 

  我當時還有些難為情,說道:「張會計,明天要發工資了,你看能不能把你取的錢借我一些?」 

  小張搖搖頭說:「福哥,這不行,這些錢是大夥們的工資,怎麼能借給你呢?大家都知道侄子有病,其實我心裡也挺為你著急的,這樣吧,明天我把我的那一份借給你,反正我還沒結婚,花錢也不多。」 

  小張這樣說,已經很和氣了,但是我在心裡一琢磨,就算是小張把他的工資借給我,再加上我的,還有我老婆的,也差的太遠,而且我們還要過日子,一樣要花錢。 

  小張已看出了我的想法,便說:「福哥,要不這樣,明天發完工資之後,我給廠長提議一下,弄個募捐,你看怎麼樣?」 

  小張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我知道這樣肯定不行,因為已經捐過幾次了,再捐的話,大家未必繼續肯捐。 

  於是我急的走來走去,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氨水車間。 

  小張看到這裡,怕我想不開,便跟了過來,說:「福哥,有困難一定能過去,你別想不開,嫂子還有侄子都要你照顧。」 

  他這樣越說,我越想要那筆錢,於是又苦苦哀求的一番,小張依然說只肯借他的工資與募捐。 

  我當時也急紅了眼,惱羞成怒。 

  有一句說的一點不錯,怒向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時腦子一熱,竟然一把奪過小張的提款包,同時將他推進了氨水池。 

  小張根本沒有想到我會推他,在他被推入氨水池時,他還有些不相信是真的,因為他一直盯著我,我永遠忘不了他的眼神,似乎在問我:「福哥,這不是真的。」 

  氨水池有兩米深,就算是純水,如果不會游泳,也可能會被淹死,更何況是氨水? 

  氨水與硫酸一樣,對人體也有很強的腐蝕性,小張在裡面掙扎了一會,叫了兩聲救命,就在也不叫了。 

  把他推進去之時,我頓時懵了,我知道我殺人了,當時嚇的全身是冷汗,不過當我看到看到錢,又有了力量,於是將錢袋子裝進衣服內,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 

  回到化肥廠家屬院,也就是我家,我把錢偷偷地藏好,連我的老婆都沒有告訴,不過她卻在吃飯的時候問我:「你回來之後,臉色一直不好,是怎麼了?」 

  我說這幾天因為兒子的事,太操心了。 

  老婆嘆了口氣。 

  這一夜我都沒敢睡,一直坐在床邊抽煙。 

  老婆以為我是為兒子的事心煩,所以也沒說什麼。 

  這一晚上,我一聽到外面有警報聲,嚇的拿在手中的煙都掉在了地上,我以為他們是來抓我的,還好,警報只是叫了叫,並沒有真的過來抓來我。 

  第二天早上,我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就去上班。 

  剛到氨水車間,就聽到工友們炸了鍋一樣議論著張會計掉進氨水池中。 

  他們看到我之後,不由問:「吳福,昨晚你走的最晚,張會計掉進氨水池中的事,你知道嗎?」 

  我急忙說,走的時候,沒見過張會計。 

  他們說,張會計真中可憐,還沒結婚就失足掉進了氨水池。 

  我問張會計呢? 

  他們說送進醫院了。 

  一聽小張還活著,我當時腿一軟,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工友把我扶了起來:「你怎麼了了這是?是不是擔心不發工資了?」 

  我站了起來,急忙點了點頭說:「張會計掉進氨水池,這工資怎麼辦?我還等給兒子看病呢?」 

  工友嘆了口氣:「小張雖然被送進醫院,但是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之中都進了氨水,內部完全「燒」傷,已經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嘴巴也不能吃飯,,雙手與雙腿嚴重燒傷,基本上成了一個廢人,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那筆工資款也沒有找到,以他目前這個樣子,估計也很難找到,有人猜測那些錢可能也掉進了氨水池,但是打撈后,並沒有。」 

  雖然我知道小張受這麼重的傷,肯定活不了,但我還是期待著小張不要活過來。 

  很快又傳來了消息,小張死了,死的時候,全身因為「燒」傷,不能穿衣服,光溜溜的就像一根蘿蔔。 

  我不敢相像,他在死時受到了什麼苦難,一定是每呼吸一下,就極其痛苦。 

  小張死後,車間主任說,工資會補發給大家的,讓大家安心上班,於是我又領了一份工資。 

  關於小張為什麼去氨水車間,失足調入了水中還在持續調查。 

  我知道這樣一直查下去,紙肯定包不住火。便慢慢的放風說小張欠了賭債,拿工資還錢,最後錢沒了,沒辦法面對工友,於是就跳入氨水中自殺。 

  沒想到,我這個謠言,竟然成真,大夥都認為是小張欠錢自殺。 

  不過,小張已經死了,也不再追究這件事,但每次工友們說起小張的事,都很不屑一顧。 

  這件事就這樣完美的過去了,因為那些錢,我兒子也吃得起特效藥,慢慢的好了。 

  我老婆知道我兒子吃了特效藥后,也很懷疑地問我,怎麼會突然有了錢,我說這錢是我撿的。 

  因為這錢用在了我兒子身上,她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但不久之後,我每次做惡夢,都夢見小張來我。 

  他已經被氨水「燒」的面目全非,很痛苦地爬向我,就像一隻去了殼的蝸牛一樣,每爬一步,地面上都是因為氨水「燒」身體后,滲出的體液。 

  他一邊伸出手,一邊用很沙啞的聲音說:「我真的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福哥,你為什麼推我啊?」 

  每次做這種夢,我都會驚醒,以至我不斷失眠,我每天都在經受著良心的折磨,直到一年之後,我不在做這個夢,也漸漸的忘了這件事。 

  兒子治好了,慢慢長大,從爬到走,從幼兒園到小學,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直到兒子上三年級時,有一天他哭著放學,說了一句話,徹底打破了我們家庭的平靜。 

  我看他哭,就問:「乖兒子,你怎麼了?」 

  兒子說:「我被同學們打了,他們說我是野孩子。」 

  當我聽到這裡,也非常生氣,這些孩子太沒教養了,怎麼能說我兒子是野孩子呢? 

  「他們說,我不是你兒子。」兒子繼續說:「因為我一點都不像你。」 

  這時妻子走了過來,拉起兒子說:「你別聽他們胡說,明天我去告訴你們老師,管管他們。」 

  「你們打小報告,以後他們會更看不起我,也更不願意與我玩。」兒子哭的更傷心。 

  童言無忌,我不由仔細看了看兒子,發現他確實不像我,我想努力找出來一處,他像我,但是我也找不出來。 

  但我突然感覺他的相貌有些像一個人,這個人在腦海中存在,我卻一時忘記是誰。 

  我不禁問老婆:「他是我兒子嗎?」 

  老婆當時就愣住了:「你不信我?」 

  「不是,我只是問問。」我說。 

  「問問也不行。」老婆當時氣壞了:「吳福,我嫁給你的時候,可是處女,一年後有咱們兒子,你竟然懷疑我?這事,咱必須說清楚,你馬上帶你兒子去檢查。」 

  我當時感覺自己有些衝動,我確實不該怪她,我老婆與我確實都挺潔身自好的,兒子一定沒問題。 

  不過,這件事,終究在我們家庭中留下了一個陰影。 

  兒子又上初中,高中,一直到畢業,這時已經九幾年,他每次來化肥廠時,都會有人看到他說:「咦,這不是小張嗎?」 

  甚至有的與我一樣大的工友,開玩笑地叫起我兒子叫小張,還開玩笑地說,小張,你當年欠我們的錢還沒還呢,就這樣的走了,你是瀟洒了,但我們的工資卻晚了半個月,過了一段吃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沒錯,我也終於發現,我兒子向誰了,就是小張,我越看他,越像小張,二十年前的一幕當時又像漲潮一般浮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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