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古榆放哨
入夜，各家各戶都關門頂杠休息。
村裏沒有一星燈光。一切像夜色一樣沉靜。
村西頭，一棵百年古榆樹，在濃如墨汁的夜色中，向四周伸展著濃密的長枝椏。
左小山、家旺叔，他們二人躺在高若五丈的古榆頂部樹枝間，身體底下是草繩編織的網床。樹枝稠密，枝椏間的空隙又大又多，小時候躲貓貓的地方，現在成了他們滅狼的暗哨藏身點。
像這樣的暗哨，每個方向的村口都有一個，都是隱於高大的樹木之上，一是為了隱蔽，二是為了防止狼群襲擊。
暗哨每組兩人，一個躺著休息，另一個值勤觀察，一旦累了就叫醒另外一個，接著值勤瞭望。
在他們的旁邊有一根長長的繩子，通向他們最近的一戶人家家庭內室，繩子的那頭，係在屋主的胳膊之上。暗哨發現狼群，輕拉草繩，屋主就會被拉醒。屋主就會起床拉另一根連著全村所有家庭的草繩，每個草繩上都係有小鈴鐺，小鈴鐺就會發出聲響報警，全村人都會起來，在暗中準備，等待村長的一聲長嘯，就近分成四組，東南西北圍堵出村道路，甕中捉鱉，讓狼群有來無回。
為了防止狼群分散逃走，村民們一齊動手，割草編製草繩，結繩成網，在村子四周設好，一旦嘯聲衝天而起，齊力拉草網綱繩，草網立即從一堆草變成了無法突破的天網。草網下麵，均用木樁固定，張開一丈半高，狼群插翅難飛。
這就是左小山的滅狼計劃。經過爺爺等人的推敲，又增加了草網這個環節。可謂天衣無縫。
西山上，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西山上傳來，山草被紛紛踏倒，被分開，發出輕微的響聲。左小山聽得真切。
下半夜，他值班，家旺叔躺下休息。左小山凝神聚力，屏住呼吸，極目觀察。雖然夜色淡了些，月色一片灰白，但稍遠的距離仍看不到東西。
踏草的聲音慢慢接近古榆，一群黑影在村子設下的草網外側停住了。左小山仔細數了數，一共有7隻狼。身形最大的一條狼站在最前，像個頭領，控製著狼群的活動。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左小山心裏格登一下。內心在發問：誰？誰還這會出來活動？左小山仔細捕捉周圍的動靜，發現聲音來自狼群。
“有點不對勁。”狼首領在向狼群預警。
自己能聽懂狼語！左小山差點從草床上掉下樹來。驚駭，驚濤駭浪在心中洶湧。左小山強行壓迫住狂跳的胸膛，真怕一不小心心髒跳出來了。
“以前，村子邊上沒有草堆。現在多了草堆，怕是圈套。大家小心。”狼首領繼續向狼群示警，好像用爪子拽了拽草繩，沒有發現異樣。
“還進村不？”狼群裏的一隻狼征求狼頭領的意見。
狼頭領轉身就走，說：“走，不能進。好像人類有埋伏。”
倏倏倏，草叢一陣亂響，狼群消失了。
狼群走了，左小山卻平靜不下來。他身體的另一個異常情況被他無意發現了，是福，是禍，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心裏隻是湧起莫名的恐懼，手腳都輕微顫抖起來。
左小山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端坐，運起了呼吸吐納法，調動法氣運走全身，慢慢讓內心翻騰的氣息平穩下來。
左小山躺回床上，腦子裏回想起，自己先後出現幻聽時的情景。第一次，是爺爺送他和左婉雲入學，走在天都山的大道上，聽到有人預警，說前方有埋伏，專等他們。第二次，紅臉二長老胡鐵山帶隊，前往天淚湖搜索屍毒魚怪，聽到兩組聲音，一組來自樹頂，一組來自地麵。他們在地麵上搜索後發現，一對黑熊在挖樹洞。它們挖樹溝的行為和他聽到的內容是一致的。剛才，就在眼前發生，狼頭領和狼群的對話。那說明，前幾次的幻聽不是幻聽，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而且，他聽到的是鳥語、獸語。
這怎麽可能！左小山懷疑自己在做夢，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生痛。他還醒著。他睜開眼睛打量四周，濃密的榆樹枝一根根向外、向上生長，搭成了天然的一個植物帳篷。枝葉間一點點的縫隙，露著一小塊、一小塊分割成不同形狀的天空。他身邊和衣躺著村裏的家旺叔，他已經深度睡眠，呼吸輕盈有規律。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並不在夢境。
馬圓圓罵自己是一個怪物。難道他能看出來？我真的就是一個怪物。要不，鳥語、獸語，這怎麽解釋！左小山滿腹疑問，越想起糊塗，腦子發熱發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醒來時，家旺叔正在值守觀察。他並沒有叫醒小山。孩子小，玩興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好好睡覺就會好好長個子。聽老人說，孩子長個子都是睡著的時候。
他小聲地告訴家旺叔，狼群來過，但突然轉身跑開了。左小山沒有對家旺叔提起他聽到狼群對話的事情。
家旺叔說，以後發現了狼群，記得叫醒我。
鳥語、獸語，沒人能懂。你說自己能聽懂，別人會以為你瘋了，把你當怪物看。要麽就是認為你是神經病患者，精神不正常。反正你不用向誰證明你懂，你也證明不了。在這個世上，誰懂鳥語、獸語？說了也是白說，隻能讓人生疑，遭人白眼。所以，左小山對此選擇沉默。
白天，暗哨也不轍，繼續監視。萬一狼群白天闖進村子，也好及時預警，減少村裏的損失。村民們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班，利用繩梯上下，人上去了，再收起繩梯。
吃過早飯，左小山給爺爺說他晚上值勤時發現狼群的事情。狼群異常謹慎，發現了村子布置的繩網，猶豫了半天，最後都跑走了。
爺爺說，這就對了。狼生性多疑，一旦發現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就會逃走，放棄原來的計劃。但狼一定會來來回回觀察，試探，消除疑惑，繼續實施以前放棄的計劃，直至達到目的。
“別急。狼還會來的。繼續試探，直到覺得危險過去，才會進村。我們就和他們耗著。”爺爺肯定地說。
晚上，左小山、家旺叔又在一起值勤，繼續蹲守古榆樹上。
下半夜的時候，左小山以聽到了西山山坡上傳來了動靜。他仔細聽了聽，知道狼群又摸下山來。他輕輕推了推躺著睡覺的家旺叔。家旺叔睜開睛看向小山，小山堅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又向樹外指了指。家旺叔慢慢起身，向樹外張望，沒有弄出一點聲音。
果然，又一那群狼。一共7隻，狼頭領走在前頭。
今夜，有月亮，視線比上一晚上看得遠，看得清。
走到草繩外側，狼群又停止不前。狼頭領低聲“嗚嗚”。左小山聽得真切：“還是那堆草。不過比昨天還幹了些。”
“有沒有危險？”狼群的一個成員問道。
“我感覺不是這麽簡單。肯定有名堂。大家小心警戒。”狼頭領前爪扒了扒草網，鼻子嗅嗅，還是不太放心。
“我們還得再試幾天再進村。今天原路返回。”狼頭領扭身跑了，瞬間不見蹤影。其他狼，也是一陣風消失了。
聽到狼的對話。左小山並沒有給家旺叔說。家旺叔又躺下了，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告訴小山，“今夜，狼群不會再來了，睡會兒。明天再商量辦法。”
次日商量的辦法是，即然狼群忌憚這個草網，說明村子的對策是對的。狼在試探，有沒有危險。村子要有耐心，不動聲色地繼續跟狼群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