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玻璃缸
赫爾法斯有種預感，他這一次能夠知道一些更關鍵的東西，和自己有關，和這個世界有關。
他不是被動的性格，於是主動地問了出來。
艾妮莎說：「那個時候剛好發生了一件事情，而且和你有關。」
聽到對方這樣說，赫爾法斯立刻變得有些在意了起來。
他轉過身來：「又和我有關係那個時候我應該還不在這個世界吧？」
艾妮莎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那座神廟，她一邊走一邊說。
「我們坐在桌上。」
「正在商討著如何開啟文明的時代，計劃著該先製造出哪個種族，穩步地一點點推動這個世界的變化，盡量避免出現差錯。」
「就在剛好討論到龍人的部份的時候，一道強烈的光從神廟大殿射出在外面的廣場上投射出一道梯形，剛好蓋過我們會議的圓桌。」
「要知道那個時候生命神廟已經封閉了幾千萬年了，我們也非常驚訝和不敢置信。」
「我們推開了神廟的大門，看到了永恆星辰的光影。」
「已經誕生的七位魔女之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至高神明的偉力。」
她站在那神廟之外，透過縫隙朝著裡面看去。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但是她卻並沒有說自己的想法是什麼，而是接著說道。
「於是我在假裝沉睡了之後又立刻醒過來了，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來，我覺得這個世界一定發生了什麼，果然我便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柱。」
「只是我當初還沒有想明白，柱到底是什麼，祂降臨在這個世界又是為了什麼？」
「我一次次測試和實驗祂的力量，但是始終抓不住重點。」
「直到有一天你從柱上面走了下來，我才隱約明白了什麼。」
她站在階梯的最高處，盯著下面緩慢跟過來的赫爾法斯。
「那根柱的出現，是為了開啟紀元文明，還有將你給送下來。」
「就像安排好了一樣，由你來開啟這個被至高神明所期盼的時代，柱讓生命種的職業者普及而來，而你帶來了文明的火光。」
「黑髮之人！」
「果然，你帶來的文明很有意思，腦海里還有著很多奇妙的想法！」
「聽說那位連名字都不能提及的偉大存在所思所想都會化為命運，那麼你所創造的這個文明世界，是不是就是他理想之中的地方呢？」
赫爾法斯站在台階下，抬起頭望著艾妮莎。
「你是說，因為神廟裡出現了動靜，所以柱和我才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而你利用我，也只是用我來創造文明？」
她點頭：「監督文明就是魔女的責任！」
赫爾法斯：「但我不覺得你是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的人，而且這種事情有什麼必要去避開其他魔女去做的理由？」
她的表情沒有變，彷彿沒有絲毫被戳破后的尷尬，只是看著赫爾法斯換了一種說法。
「沒錯，我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身為一個魔女是不可以離開的，我們是巨神的眼睛，是這個世界的監察者。」
「其他魔女不會同意的，巨神也不允許。」
赫爾法斯早有預料，對方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此刻當對方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的時候，當所謂的真相展現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刻，他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不滿足。
他覺得。
不應該這麼簡單。
他本能地往壞處想，覺得對方應該有著其他的目的。
但是艾妮莎凝望著赫爾法斯的眼睛，姿態卻絲毫沒有說謊者的那種避讓閃躲的表現，赫爾法斯也看著對方的瞳孔，似乎想要查看到什麼蛛絲馬跡。
突然，她開口說了一句。
「而且逃到星空之中去了之後，你讓柱強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力量也就追不上我了，畢竟夢界的力量也無法延伸到星界的每一個角落。」
說到這裡的時候赫爾法斯自己卻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艾妮莎並不是一個常規定義上的好人，他很清楚，她是一個典型的不會站在凡人角度思考的高高在上神靈角色，赫爾法斯覺得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經歷過弱小和所謂的凡人這種階段。
但是對方至少目前沒有什麼直面上對不起自己的地方，但是自己卻將她困在了柱和這通天塔上一起接近兩千年。
不過想到靈性感應到的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影子，他立刻冷靜了下來。
這是一個活了幾千萬年的存在，絕對不要以自己和普通人的視角去看待對方，她那看似人一樣的面孔下是一條吞天食地的神話生命之影。
赫爾法斯質疑地問道：「就這樣？」
艾妮莎站在高處，太陽轉了一個角度，剛好照在了赫爾法斯的臉上。
赫爾法斯微微合上了一些眼睛，同時感覺視線里對方的輪廓暗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對方說了一段話。
「因為。」
「我的意志和靈魂是自由的，這自由超越於一切之上。」
赫爾法斯聽到這有一種共鳴，他驚訝地看著對方，但是又覺得有些耳熟。
他突然反應了過來：「這好像是我說過的話！」
根本沒有所謂的共鳴，對方只是在戲弄自己。
艾妮莎：「哦，是嗎？」
她問：「怎麼樣，有興趣離開這個如同囚籠一般的世界嗎，外面的星界可是很大的。」
——
「你還真的像個庸庸碌碌的凡人呢！」
「但是，為什麼又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對方這樣說著，然後一揮手。
赫爾法斯的靈魂從通天塔頂墜落，抵達了塔底的大門前，融入了他的軀殼之內。
最後，赫爾法斯並沒有答應。
他承認的確有些心動，那可是無限的星辰大海，但是至少此時此刻他還是選擇了眼前的有限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分不清對方說的是真的還是謊言，感覺像是真的，又像是謊言，但是又似乎將真相和謊言一起說出來。
他不喜歡和這種謎語人說話，不過又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因為雙方所看到的世界差了一個維度，導致一方完全無法體會一方話語里真正的含義。
赫爾法斯舉起了手上的傘。
一點點將它撐開舉在頭頂，邁步走向那片雲陸還有天空之梯的入口。
在雲上打著透明的傘漫步的感覺確實很奇妙，但是又有一種故作矯情的感覺，不過在這處天空之梯附近還是有必要的。
行走間，赫爾法斯心緒完全陷入了剛剛的對話之中。
關於自己的來歷，他終於有了更進一步的信息。
「神廟裡亮起了光，所以我和柱一起來到了這個世界，我是被更高位的神明安排到這個世界來創造文明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抹去或者封印我的記憶？」
「讓我記得的話，不應該更方便創造文明嗎？」
「還是說我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從前的記憶，我就是一個剛剛從石頭柱子里活過來的浮雕像，不對不對，那我偶爾會冒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靈感又是從哪裡來的？」
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或許就連艾妮莎也不知道答案。
他皺眉半天，最後只能將思緒再度聚集在了眼前要面臨的問題上。
「她要離開這個世界？」
「是認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麼離開這個世界，已經開始了某個計劃了嗎？」
「其他魔女馬上就要歸來了，如果到時候其他的魔女不允許她離開，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開戰嗎？」
想到這裡，赫爾法斯的情緒一下子變得緊繃了起來。
他雖然不了解艾妮莎，但是他大概明白，像這種存在對於某些東西的執著和追求有時候是超乎想象的堅定，也是絕對不可能退讓的，如果他們真的認準了某一樣東西的話。
他不知道這些魔女的力量到底有多強，但是這些活了以千萬年計算時間的人的力量和底蘊絕對是目前的他所無法想象的，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可怕的災難。
哪怕他們之中有人不願意，但是這種神靈級別的衝突一旦發生的話，真的還能顧及到什麼，就像凡人打架的時候還能夠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的螞蟻巢穴嗎？
而且赫爾法斯也不知道這段時間裡艾妮莎究竟做了些什麼準備，一旦出現變局，是不是會帶來什麼可怕的災難。
他不喜歡災難和變故，他喜歡秩序和安定。
思來想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的力量和所處在的層面太低了，也太弱小了。
就好像艾妮莎曾經說過的一樣，神話才是起點。
想到這裡，赫爾法斯對於成為神話的緊迫感變得更強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些松下來的心弦再度變得緊繃。
「第一，想辦法儘快成為神話。」
「第二，赫爾法斯城要進一步朝著真正的神話之城打造。」
「第三，了解蛇路徑的能力。」
「第四，想辦法聯繫上其他的蘇醒過來的魔女。」
赫爾法斯行走之間很快就制定下了接下來的計劃還有要做的事情，而這個時候他也走到了天空之梯的入口處。
他站在原地，回頭望向通天塔的方向。
隨後。
他啟動儀式打開天空之梯，舉著傘飄了進去。
不過在天空之梯內部的時候，他站在出入口處左右張望。
其實他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天空之梯到這裡依舊沒有結束，可怕的「雲霧」雖然繚繞不斷，但是依舊可以透過那雲散開的間隙看到另一頭還在往更深處延伸著。
鳥人世界的雲之國度，龍人世界的滿月之地，纏繞世界之山的通天塔，赫爾法斯已經發現了三個天空之梯的出入口，那麼下一個又會出現在哪裡？
而如此同時，赫爾法斯心中也湧出了一個深深的疑惑。
「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
——
一把傘飄飄忽忽地穿梭在天空之梯里，沒有人握著它，但是它依舊在自顧自地前進著。
傘左右搖晃著，就像是在晃著腦袋在走路。
到了正午的時候。
突然間，它自己將自己撐了開來，就好像算準了時間一樣。
傘面上出現了一張面孔，更奇特的是那張臉竟然開口說話了。
「你好，赫爾法斯大人。」
「雖然不在您的身邊，但是還是向您問候午安。」
「今天天氣不錯，希望您能有個好心情。」
他是掌管著這柄雲傘的封印物使者。
不久前，他接到了黑之王賦予他的重任，前往天空之梯另一頭的世界看一看那裡是什麼樣的。
身為黑之王的左膀右臂常常握住的傘，他覺得非常榮幸，獲得任務這也是相當看重他的體現。
雖然他是低於黑鋼筆使者一個層次的使者，但是地位已然超越了黑鋼筆使者，足以和封印之書使者相提並論。
出發前，黑之王叮囑著他的話語此刻流過他的晶石體內。
「要小心一點，如果那邊有什麼強大的存在，盡量不要驚動對方。」
「除此之外，先尋找那邊的陸地和島嶼，確認那邊生活的智慧生命。」
「如果順利的話，再確認一遍那邊的文明進展程度。」
「……」
「嗯~」
「最後，如果被什麼奇怪的強大存在發現了，知道怎麼做嗎？」
他大喊著回答：「明白，忠誠，立刻自爆。」
黑之王說：「你可以先跑看看。」
飄飄忽忽間，傘抵達了抵達了天空之梯通道的盡頭。
傘旋轉著以一個十分優雅的姿態從天空之梯落下，伴隨著霧氣，穿透過雲海。
雲層之內變得黑暗了起來，但是偶爾卻可以看到雷電的光芒閃爍而起，照亮了那雲層之內的世界，伴隨著恐怖的轟鳴聲。
傘在那雲和閃電的環繞之中，終於落入了這個未知的領域內。
傘翻了過來，對準了下面。
以一種倒過來的姿態旋轉著朝著下面墜落，那張臉看著雲層下面的世界，映入眼帘的卻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他一點點貼近大海，仔細觀察著海面。
「沒有發現島嶼，也沒有發現陸地。」
「繼續前進和尋找。」
他雖然優哉游哉的，但是實際上速度並不慢。
只是很奇怪，接下來飛了很遠很遠依舊什麼都沒有看到，這裡難道沒有島嶼和陸地？
「沒有島嶼，所以不存在智慧種族？」
「不存在智慧種族，所以也沒有辦法確認文明進程了。」
「所以，我的任務完成了？」
他的確如同黑之王預料的那樣發現了第三個世界，但是這裡只有無邊無盡的汪洋大海，除了海中時不時冒出來的一團團恐怖的漩渦，便什麼都沒有發現了。
但是，當他飄到了一處地方之後，突然發現天微微暗了下來。
原本傘面對著海的傘察覺到了什麼，再度翻轉了過來，變成了傘面朝上。
而此刻，傘上面的面孔看著天空露出一個大大的疑惑表情，停頓了一下，然後發出了驚呼。
「發現了，不可思議的強大存在。」
他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自爆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黑之王叮囑的話。
先跑。
他收起傘面，嗖地一下沖向了遠方。
那天空之上。
一個超巨型的半透明結構體漂浮在天幕中央，有蓋子嚴絲合縫地蓋著，但是散發出來的神話力場似乎籠罩住了這整片海洋世界。
可以看到玻璃缸里裝滿了水，但是仔細放大之後，可以發現水中承載著萬物生靈，無數的海洋生物在其中巡遊，甚至裝著某些未曾見過的奇異生命體的影子。
那裡面分明藏著一片浩瀚海洋，甚至能夠看到海底，看到海上的天空和雲霞。
推演生命的神器。
生命主宰的玻璃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