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白銀時代
滿月之地的第五座城市就建立在原本農夫部落所在的地方附近，名字叫做油麵包樹城。
在建造它的時候，附近由昔日農夫部落逐漸分裂成的大大小小村子的人口一點點匯聚而來進入了這座城市之中，除此之外還有著大量的修建這座城市的工匠、力夫、罪犯等人口，在修建成這座城市之後也同樣定居於此。
他們成了這座城市的第一批居民。
這座城市並沒有真正意義的城牆，只有劃分出來的一個個區，不同的建築設施因為不同的功能隔離了開來，建築物的牆壁連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城牆一樣。
從北方穿過一扇象徵意義上的城市拱門沿著寬大的道路進去，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座座土石城堡樣式的建築上立著商隊的旗幟，道路上布滿了售賣各種物品的小販。
往深處走，可以看到城民居住的區域。
有石頭和泥磚製成的二三層平頂房，也有木頭搭建成的房屋，城市的中央偏南方是行政區，它們負責管理的不僅僅是這座城市還有著附近的所有村落。
人工挖掘的水渠穿過居住區和行政區，分為飲用水渠和排污水渠，城內也有著不少水井。
它似乎沒有建築太多的防禦設施，因為它目前並沒有防禦敵人的需求。
它主要的作用是形成一個地域性的政治中心、商業中心和文化中心，它對外需要防禦的存在只有一種，那就是怪異。
城市四面的道路入口處一共建立有四座拱門，每一座拱門旁邊都有著一座鐘樓。
鐘樓上擺放著幾座山銅打造的薩倫恩銅像，當發現怪異的時候它就會出現感應，看守鐘樓的人也會立刻敲響警鐘。
明天就是城市的落成慶典。
許多外來之人也匆匆抵達，他們不僅僅是為了看一看這座城市，更是為了看一眼滿月之地的王薩倫恩。
商隊和行人接踵而至，首先看到的就是油麵包樹城外面一片接著一片的農田。
「到處都是油麵包樹。」
「這裡是最古老的油麵包樹田啊，據說連黑鐵城的油麵包樹，也是從這裡衍生出來的。」
「油麵包樹應該是最古老的封印物了吧？」
「第一個封印物是黑之王的鐵面具，你這傢伙都忘記了嗎？」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兩百年？」
「差不多三百年了吧？」
「哪裡有三百年，還差一些吧！」
他們聊著曾經的傳說和故事，走進入了這座城市之中，休整了一天之後一大早就來到了城市的中央。
清晨的太陽底下，一個神之形的身影站在城市大廳的高處。
那人影擁有濃密的鬍鬚和古銅色的皮膚，站在那裡看上去就好像一座銅像，給人一種山巒一般的壓迫感。
所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高呼著。
「青銅龍王薩倫恩！」
「青銅龍王……」
「青銅龍王……」
薩倫恩接受著來自於整個滿月之地龍人的恭賀和朝拜，曾經在黑鐵城柱子上留下名字的各個部落大部分都已經消失了，變成了一座座城市，亦或者一個個村落。
能用山銅鑄造防禦的叫做城，能種植油麵包樹農田的叫做村。
人們不再穿著獸皮如同野人，他們已經全部都穿著圓領和斜領的衣衫，來到這裡的很多人衣服上還有著精美的圖案花紋，要知道當初連赫爾法斯都將帶有花紋的衣服放在背簍里用獸皮包著捨不得穿。
他們懂得使用文字，知曉法度和善惡。
面對著所有人的歡呼，看著這座散發著勃勃生機的城市，薩倫恩對於這一切已經變得波瀾不驚。
薩倫恩已經活了兩百多年了，也當了兩百多年的王。
在如今的滿月之地的龍人眼中，他早已經神聖化，一如曾經的赫爾法斯。
只要封印物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一天，人們就不會忘記赫爾法斯，而只要山銅還留在這個世界，人們同樣也不會忘記他。
不過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依舊還是三階並沒有做出突破。
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潛力已經到了極限，想要往前一步就必須用輪迴的方式來積累自己的底蘊。
而同樣，龍人也必須要擁有更強大的底蘊，才能夠真正地走出滿月之地，去接受更大的挑戰。
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突破的問題，同樣是每一個走上超凡道路的龍人要面臨的東西，只有有人敢邁出這一步後來之人才知道前路該如何走下去。
但是，一個問題一直以來都讓他非常憂慮。
一旦他選擇了輪迴，下一次活過來的還是一個龍人嗎？
而且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輪迴，當著這個王真的是一件好事嗎，誰能知道下一次醒過來的他還是不是一個合格的王？
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傳統的慶典結束之後。
薩倫恩拋下了一眾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官員，目光看向了其中一個身影，然後對著身旁的侍從說道。
「讓巴哈貝利城主過來就說我有事要找他。」
建城了油麵包樹城薩倫恩似乎也感覺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想要去做一些自己考慮已久的事情了。
很快，一個青年推開了大門走了進來。
「青銅龍王，您找我？」
瘦高青年腰間披著白色的長袍，揣著兩把劍，一把銀色的長劍，一把黑色的短劍。
他那把銀色的長劍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散發著超凡力量。
而那柄黑鐵打造的短劍上，也有著一個神秘抽象的古老符號。
巴哈貝利是薩倫恩最看好的人，也是繼他之後最強大的龍職業超凡權能者。
他是黑鐵部落時期的狩魔人。
曾經當過狩魔人的隊長，後來成為了一名龍職業的超凡者，而且他封印在體內的是一條二階的白色銀龍。
一百幾十年前，巴哈貝利進入了神廟之中，成為了第二個獲取了法則的三階龍。
白銀這種金屬，被它賦予了超凡特性。
他將這種超凡金屬取名為秘銀。
秘銀擁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它只要觸碰到就可以直接摧毀敵人的生命力，巴哈貝利曾經直接將一個巔峰期的怪異一次次殺死，最後讓生命力耗盡進入了輪迴狀態。
這也是目前唯一已知的，可以真正傷害到怪異的金屬和武器。
不過比起黑鋼來說，山銅的製作要困難許多，而秘銀比起山銅的產量更少、製作難度更大。
第一是秘銀需要的原材料白銀本來就相對珍貴，而也是每一份秘銀需要賦予的力量，也更加強大。
所以目前整個滿月之地也沒有幾把秘銀武器，每一把都可以說是用來對付怪異的壓箱底手段。
薩倫恩一開口就說出了一件事情。
「早在幾十年前，我就已經鑄造不出新的山銅了，油麵包樹城的山銅是我最後製造出來的一批了。」
「你應該也早已察覺到了，每一條三階龍所能鑄造出的超凡金屬實際上是有限的，而一二階的龍體內的超凡金屬是三階龍賦予他們的種子，在他們成為三階以前實際上是沒有辦法自行製造擁有法則力量的超凡金屬的。」
「而這，也正是超凡金屬的珍貴之所在的原因。」
「不過我們鑄造出的超凡金屬哪怕離開了我們的身體，我們依舊可以感應到它，它們依舊是我們身體和力量的一部分。」
「我們隨時可以將它收回，只不過我們更希望它們能夠起到庇護龍人城市的作用。」
巴哈貝利的確知道這件事情，薩倫恩便接著說。
「但是對於我來說，鑄造不出山銅就代表著這條路我已經走到了盡頭，接下來我準備去嘗試另外一條路。」
巴哈貝利立刻明白了什麼：「您要選擇進入輪迴？」
「薩倫恩大人，輪迴之後可能出現的問題，您準備怎麼應對呢？」
「您重生之後，由誰來引導您呢？」
薩倫恩搖了搖頭，告訴巴哈貝利。
「我並不准備用普通的輪迴方式，那是怪異本能且粗淺地運用，我準備用屬於我們職業者的方式來進入下一步。」
「這是我是從油麵包樹，還有封印之書上獲得的靈感。」
「與其一次次地輪迴徹底迷失了自我，還不如一次性積累夠了足夠的底蘊，然後再醒過來。」
薩倫恩告訴了他自己的做法。
「我進入輪迴之後，會將自己的力量散入所有城市裡的銅像之中。」
「每一次輪迴的時間到了，一部分山銅雕像都會進行分裂，你們可以將這座山銅像利用起來，這樣就能夠多鑄造出幾座城來。」
「對於龍人來說，五座城遠遠不夠，十座二十座也不夠。」
「將來不僅僅滿月之地有城，其他地方也應該有。」
「而且通過這種方式，我會不斷積累自己的力量，直到有一天我覺得積累夠了力量的時候我自然會醒來。」
巴哈貝利有些擔心，因為誰也不知道那麼久以後到底會發生什麼。
「不必擔心，巴哈貝利。」
「只要這個世界還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會知道我是薩倫恩。」
「因為我的名字不僅僅刻在那根柱子上，同時也刻在每個人的心中，當我從雕像里蘇醒過來的那一刻，他們會告訴我我是誰。」
「我不用記得我的過去，因為所有人都會記得我的故事。」
「我更不必記得我是誰，因為大家都知道我是誰。」
巴哈貝利明白了薩倫恩的想法，不過他也同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這樣的話，滿月之地就沒有王了。
而這個時候，薩倫恩卻大笑著看向了巴哈貝利。
「還不明白嗎，你就是下一代的王。」
「巴哈貝利。」
「你做好準備了嗎？」
巴哈貝利問出問題的時候，也隱約猜到了薩倫恩找自己談話的目的。
他有些激動，同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腰間的短劍之上。
他抬起頭，對著薩倫恩說。
「我會守衛好赫爾法斯大人和您開創的這個文明。」
——
這一天。
薩倫恩來到了神廟的最深處，那座記錄著跨越紀元秘密的大門前。
薩倫恩當然推不開這扇大門，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來到了一旁。
可以看到大門左側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挖出了一個洞，直接通往門的後面。
薩倫恩沿著洞一直往前走，來到洞的後面看到的是一個更大的隧洞。
這裡的大地之下到處都是這樣的隧洞，縱橫交錯互相連接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地底迷宮。
他熟練地行走在迷宮之中。
他當然不是去尋找迷宮的下一層，他也找不到，他只是走到了迷宮和神廟影響力盡頭的一處末端，找到了一座巨石偽裝封閉的隱秘石室。
薩倫恩用巨力抬起了巨石，進入了石室裡面。
裡面是一具山銅棺。
兩百年前，薩倫恩將赫爾法斯的銅棺帶入了這裡埋葬，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黑之王的陵墓竟然在這。
薩倫恩推開銅棺，可以看到一個著黑鐵面具的身影靜靜地躺在裡面。
除了面具之外，還能夠看到石劍、長弓、黑壺。
這些昔日對於部落來說格外重要的封印物，如今不能說無關緊要，但是至少不再關乎生死存亡。
因此，薩倫恩將他們全部都收了回來。
這些封印物沒有被人控制，但是在神廟和山銅的雙重壓制下不能復甦，只能在這裡一直陪伴著它們昔日的主人。
薩倫恩拿出了另一件封印物，那是一部黑鋼鑄造的書籍，上面有著一條猙獰的龍首。
他將黑之王赫爾法斯的封印之書也帶了過來，放在了銅棺之中。
他終於鬆了口氣，因為他徹底完成了對方託付給他的事情。
站在銅棺前，他告訴對方。
「赫爾法斯。」
「所有封印物的名字都被記錄下來，永遠都不會被遺忘。」
他相信。
終有一天赫爾法斯會回來的，會回到滿月之地。
對方會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哪怕跨越漫長的時候，也會看到他給對方的答案。
做完這一切后青銅龍王薩倫恩離開這裡，同時堵住了那個進出口。
黑鐵城中。
此刻議事大廳前已經是人山人海，來自於各個城、各個村各個部落的首領和主要官員，全部都在等待著薩倫恩。
薩倫恩走到了議事大廳的前面，巴哈貝利已經等在了那裡。
看到他過來之後，對方一手按著腰間的劍柄，一隻腳跪在地上蹲著迎接著他。
薩倫恩一步步上前，在所有的矚目中將手按在巴哈貝利的頭上。
就好像最後一刻赫爾法斯將手放在他的頭上一樣。
一瞬間，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變得凝重。
彷彿這個姿勢對於他們來說，是無比神聖的。
跨越了兩百年，很多東西似乎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
薩倫恩沒有看下面的其他人，只是看著巴哈貝利。
「從今天開始，巴哈貝利就是下一代的王。」
「他會將我們開創的文明傳播向更遙遠的地方，將赫爾法斯的讚歌和意志傳頌到更久遠的時代。」
「世世代代，永無休止。」
巴哈貝利低著頭，也跟著說道。
「世世代代，永無休止。」
安排好了自己離開后的事情，將一切託付給了巴哈貝利之後。
薩倫恩的身上的生命力和生機一點點流逝，最終徹底化為了一尊雕像。
巴哈貝利跪在青銅龍王的雕像面前，情緒複雜地看著對方的離開。
他當然期待著自己有一天能夠登上舞台，能夠自己執政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但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卻又有些恐慌。
和赫爾法斯和薩倫恩面臨的情況相比，他要面臨的危機要小很多，龍人也不再是以前那般弱小。
但是他面臨的局勢卻遠比曾經更加複雜。
這個世界的龍職業者越來越多，但是與此同時擁有智慧的怪異也越來越多，薩倫恩在的時候就曾經和他們發生過大戰，巴哈貝利也多次和他們交戰。
人、怪異。
擁有怪異力量的人，擁有智慧的怪異。
就這樣混雜在一起，在滿月之地上演著各式各樣的序幕。
有怪異變化成神之形的模樣隱藏在這個世界。
而有的怪異甚至開始抱團，形成一股力量。
甚至有的怪異開始學著模仿著滿月之地的城主和官員，竟然想要學習如何統治龍人和建立勢力，雖然暫時這還只是出現一個苗頭。
那條黑鐵惡龍當初如此渴望，沒有能夠辦到的事情，最後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實現了。
除此之外，人心也越來越複雜，超凡權能者、城主、官員和各個不同的階層勢力開始有著不同的訴求，而不是一心對抗怪異只為了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誰也不知道，最終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過不論如何，巴哈貝利都得前進。
扛過赫爾法斯和薩倫恩的意志，一直走下去。
漸漸地，他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看起來。
既像剛剛將一切交給他的薩倫恩，也和曾經的赫爾法斯一模一樣。
他站起身來，轉過來面向所有人。
一瞬間，所有人朝著他跪拜。
高喊。
「白銀龍王巴哈貝利！」
所有人都在歡呼，慶祝著新王的誕生，也期待著新王能夠將他們走入新的時代。
能夠如前兩位王者一樣，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黑鐵和青銅的時代走過。
白銀時代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