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來自不可抵達的未來
對於他來說，那一天只是他人生之中一個普普通通的一天。
但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一天是宇宙的終結，還有重啟。
終結於他們的那一段對話。
重啟於億萬年前。
——
上大學的時候黃翊加入了一個研究超自然協會的群，每天都會在群里聊一些關於這方面的話題。
他是感興趣的，不過更多地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收集一些靈感，來完成他那一部連電費都賺不回來的名為的文字堆砌物。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名字拽到天上去的傢伙。
這傢伙叫神。
這麼囂張的傢伙，黃翊覺得一定會被打吧！
而他發現這傢伙就住在自己旁邊，竟然是自己同校，他決定將對方約出來。
喧鬧的網吧門口。
「你好！」
對方穿著咖啡色的風衣，身材比例非常地勻稱，如果遠處看去你甚至不會覺得他非常高大，只是走過來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對方高得有些過頭了，帶給人一種讓人想要後退的壓力。
他的臉稜角分明就好像黃翊以前在美術課上看到的石膏雕像那樣，髮際線是個整齊的一字，只有中央那裡微微有點尖。
「黃翊，我是尹神！」
他手伸著，手指很長，長得近乎完美。
黃翊看著面前這個身高一米九以上面色冷淡的傢伙，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哇！」
「神哥，你好高啊。」
果然，敢取這麼囂張名字的人都是有原因的。
同時，黃翊也發現了尹神一見面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可沒有用真名當網名的習慣。
不過他沒有細問，或許是學校里哪裡遇到過。
電腦前。
尹神在看新聞，而黃翊在網吧里寫，怎麼說呢，兩人好像都是那種不走尋常路的類型。
尹神看著黃翊，突然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加群呢，你是真的相信有超能力嗎？」
黃翊看著屏幕顯得很認真，嘴唇抿住呈現一個一字：「嗯，只能說我期待它存在吧，並且期待有一天能夠發現它！」
尹神：「期待它什麼？」
黃翊：「不是期待它什麼，而是期待這個世界能夠不平凡，或者期待我能夠不平凡。」
尹神又問：「如果你能夠知道每個人內心在想什麼，你能夠看到你知道這個世界的正確答案，你想要做些什麼？」
黃翊眉梢揚起：「為所欲為啊！」
尹神仔細看著黃翊，搖了搖頭：「不，你做不到。」
黃翊終於扭過頭來：「為什麼？」
尹神：「你的心有邊界，有善良，有正義感，有期待，也有豐富的感情，做不到為所欲為。」
黃翊手鬆開鍵盤，抓了抓頭髮：「我還挺想做個這樣的反派角色的，感覺很帥。」
尹神：「那樣的人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黃翊反問尹神：「那你呢你有這樣的能力會做什麼？」
尹神回答得十分肯定，就好像他真的有一樣：「什麼都不做。」
黃翊覺得這種回答也太奇怪了，更加好奇了：「為什麼，是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
尹神只是說：「因為當一切都知道答案的時候，好像做什麼就失去了意義，也變得無趣。」
尹神目光凝視著黃翊，他突然露出了微笑。
「但是。」
「我期待有一天看到不一樣的答案，或許那樣一切就有了意義。」
「當然，那答案也有可能不是我想要的。」
黃翊感覺尹神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審視，就好像看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有些尷尬，於是跟著一起笑了起來，聳了聳肩膀。
「哈哈哈，說得好像真的存在超能力一樣。」
初始的見面很普通，兩個人一眼看上去也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和街道上川流不息的所有人一樣。
但是黃翊就這樣和尹神成為朋友，或許也是對方唯一的朋友。
雖然有的時候他也會想，自己和尹神真的算朋友嗎？
因為對方高冷得就好像不需要這個世界的一切，更不需要朋友這種存在。
轉眼就過去了幾年尹神他享受完了自己平靜的大學生活。
然後，在畢業的那一天他說自己中了獎，直接財富自由。
「？」
「開玩笑的吧？」
畢業就失業的黃翊背著包迷茫地站在馬路旁，看著畢業就開始養老的尹神。
對方總是那樣淡然和波瀾不驚，就好像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一生。
而黃翊就這樣踏上了自己的前路，找了一份和專業毫無關係的工作，重複枯燥和看不到未來的每一天。
或許，看不到未來就是他們這種普通人的未來。
偶爾空閑的時候，他也會和尹神見面聊聊天。
尹神的家裡。
黃翊忙碌了一天的工作累得抬不起頭來，他大大咧咧地靠在咖紅色的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
「真羨慕你啊！」
「什麼都會，什麼都能辦成，什麼都有。」
「你不會真的是神吧，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厲害。」
尹神整理著一整面書牆的書架：「你覺得過得不開心。」
黃翊張開嘴巴，好像要將靈魂從自己的嘴巴里吐出：「因為，我看不到未來啊！」
他不知道為什麼，當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尹神竟然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尹神沒有安慰黃翊，也沒有說什麼有意義的話。
他只是說：「這樣啊！」
尹神打開冰箱，給他拿了一瓶飲料，「還在寫嗎？」
黃翊知道尹神說的是自己寫的愛好：「嗯！」
尹神：「有人看嗎成績怎麼樣？」
黃翊終於直起身來，有些懶洋洋地摸了摸后脖頸，似乎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寫了幾年，才終於有本勉強簽約。」
他抿嘴發出有些自嘲的笑，一邊開口說道。
「我沒什麼天賦啊，對別人來說輕而易舉的事，對於我來說就好像登天一樣！」
尹神：「那為什麼還要堅持？」
黃翊終於坐直了身體，他的表情和眼神變得認真了起來。
「我喜歡不平凡的生活，即使我只是一個平凡得再平凡不過的人，雖然日復一日地上班下班看不到盡頭。」
「但是在坐在電腦前的時候，我的心卻飛到了另一個精彩的世界。」
「我會想。」
「在另一個世界，我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呢？」
他抿著嘴唇露出的笑容不算燦爛，但是卻格外輕鬆自由，或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是最快樂的。
黃翊喝了一口冰飲料：「為什麼會和我做朋友呢？」
「尹神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你什麼都可以輕易做到，只要你想要的話。」
「而我什麼都做不到，和你一比就好像是個廢柴。」
尹神平靜地說：「因為你沒有未來。」
黃翊以為尹神是在開玩笑：「啊？」
尹神點了點頭，接著說道。
「你完全不普通，因為我看不透你。」
尹神直視著黃翊，用平靜的口吻。
「我經常在想。」
「黃翊，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我找不到答案，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才值得期待。」
「你在一旁的話，很多東西就變得有趣了起來了。」
「我喜歡平靜且充滿期待感的生活，我的生命平淡如水，而你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
「我看著你，就好像是窩在沙發里看著一部猜不透結局的電影。」
黃翊嘴巴張大了半天。
然後，他拍了拍尹神的背，同時臉甩向另一邊輕輕搖了搖頭。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啊！」
這傢伙說的話總是讓人有些聽不懂，黃翊也有些習慣了。
黃翊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包就往外面走去。
「狗經理又讓我回去加班了，下次再聊了。」
黃翊打開門離開的時候，尹神卻突然說了一句。
「黃翊，你是我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黃翊站在門外看著尹神，笑著擺了擺手。
「我知道了。」
「大男人說這個，怪矯情的！」
——
這一天和以前的每一個周日都一樣。
早上，黃翊穿著黃色的背心剛打完籃球，回到出租屋在水龍頭下揉搓著臉和自己的短髮。
突然之間他手機上傳來了消息，黃翊拿起來看了一下。
是尹神約了他見面。
對方在他家附近的茶點餐廳訂了個位置，約他下午去喝茶。
黃翊收拾好了東西，換了一套乾淨衣服正準備出門。
這個時候，突然又有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你好，你的快遞到了。」
黃翊匆匆忙忙跑到下面，拿到了一個快遞包裹。
黃翊原本沒想起來自己買的什麼，等到拆開之後看到了盒子，就明白是什麼了。
那是他買的一塊三葉蟲化石。
黃翊打開盒子拿出那塊化石，舉著在陽光之下觀看。
跨越光陰，億萬年前的三葉蟲看起來依舊是如此栩栩如生，就好像還依舊活在這塊石頭裡面一般，令人驚嘆。
「不錯啊！」
黃翊想到了等會的會面，他登門尹神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禮物，請自己吃飯也從來不談錢。
多年的朋友之間送禮物和談這些，對於他們來說似乎有些見外。
不過這塊化石不值什麼錢，而且也非常特別，黃翊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帶過去。
「還是帶上吧！」
因為，這塊石頭太漂亮了。
他想要讓好友也看一看。
黃翊將盒子放在了包里，騎上了自己的單車向著遠處奔去。
而他並不知道。
此刻他到底在做些什麼，而這一切又會導致些什麼。
地點就在尹神小區的附近，位置很幽靜，車輛來來往往但是並不顯得過於喧鬧。
黃翊之前來過好幾次，這裡的甜酒很不錯，食物也很有特色。
抵達餐廳門前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情。
「砰！」
黃翊推著單車穿過馬路，一輛破舊的小型拖斗貨運車在他身後快速駛過將路邊的欄杆柱給撞倒在地，還散落了不少金屬垃圾殘渣碎片，應該是從車上掉下來的。
黃翊放下單車，看著那輛車離去。
「額？」
「就走了？」
路邊也有人跑了出來，圍觀著這一幕。
「欄杆撞倒了。」
「跑得好快。」
「是輛私人的運建築垃圾的車。」
最後，他還是將倒在路中央的欄杆給拖到了一旁。
用腳掃了掃地上的大塊碎片，弄到一邊然後就離開了。
不過他卻並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路中間還留下了一個尖銳的金屬碎片。
黃翊進入餐廳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喊自己。
「在這！」
那個高大的男人在二樓看著黃翊，一如往常地露出一副似乎對一切漠不關心的表情。
黃翊推了推背上的包，朝著樓梯走去。
「來了！」
兩人還是一樣地一邊吃東西一邊閑聊，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不過這一次，尹神假設了一個他能夠靈魂出竅的設定，而黃翊這個不靠譜的撲街業餘寫手再度發表了一番不靠譜且不負責的言論。
他說如果靈魂不算物質和能量的話，尹神將會成為超越一切的存在。
時間和空間都不能束縛住他，只有找到一個錨點，才能成為一個遊離在宇宙和時間之外的觀測者。
尹神似乎是相信了，又或者根本不在乎，因為朋友之間僅僅只是說話就足夠開心，至於說的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聽，偶爾說幾句話。
而黃翊說得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一如他喜歡的幻想，他喜歡的和所期待的不平凡世界。
突然之間，尹神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看向了樓下。
「嗯？」
他似乎隱約看到了一片迷霧，有些東西再也看不清了。
尹神有些疑惑，心緒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看著黃翊吃完了東西，尹神將杯中的梅子酒一飲而盡。
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然而黃翊攔住了他，十分神秘地從背包里拿出了盒子送給了他。
尹神接過了黃翊送給他的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塊不規則的石頭，石頭上有著一個精巧的蟲子圖案。
「這是什麼？化石？」
黃翊：「萊德利基蟲，三葉蟲的一種。」
「這化石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是想一想能夠看到幾億年前的生物栩栩如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感覺是花多少錢都買不到這種震撼。」
「拿回去擺在家裡，暢想和感受一下幾億年前的太古地球和這些古老生物的滄桑吧！」
向來不收黃翊禮物的他，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直接收下了禮物。
「謝謝你了，黃翊！」
「今天聊得很開心！」
他打開盒子，將那化石拿在手上。
下樓梯的時候，他用手指摩擦著化石上的痕迹，心中不知緣由地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然而他剛剛走到大堂，馬路上一輛汽車輪胎以高速碾壓上尖銳碎片，發出一聲響聲之後。
突然失控從外面的街道以一百多碼的速度急速撞向了大廳的玻璃門，帶著層層玻璃碎片碾壓向了尹神。
尹神拿著手中的化石，抬起頭看去。
身體卻好像一塊破布一樣被撞了出去。
一切。
全部都變了。
餐廳的二樓，黃翊不敢置信地看著血泊之中好友，然後猛地沖了下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奔跑而下的片刻間，整個世界和一切都在崩壞。
一切都在湮滅，一切都在重組，時間即將逆流向五億年前的某一個階段。
時間開始放慢。
他撲向好友，嘴中發出了聲音。
那聲音被不斷拉長。
「尹……神……」
在這一切被毀掉，一切重新開始的那一刻。
他喊出了那個貫穿歲月輪迴凌駕於宇宙之上的名字，那個連神王萊德利基都無法喊出的名字。
從這一開始，那名字不再是凡人。
而是造物主之名。
嘩啦。
一瞬間，整個世界碎了。
就好像一部電影播放到了一半，有人將進度條拉到了開始。
但是接下來不是重新播放，而是重新開始拍攝。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一切都重頭再來。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被抹去。
黃翊腦海一片空白，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消散，但是自己的意識被從身體抽出，被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拖拽向他無法想象的地方。
他在跟隨著某個身影逆流時光而上，只不過他的速度要慢上許多。
在這一瞬間，他的眼前如同走馬燈一樣地浮現了許多畫面。
「你好，黃翊，我是尹神！」
「因為，我看不到未來啊！」
「黃翊，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我喜歡不平凡的生活，即使我只是一個平凡得再平凡不過的人，雖然日復一日地上班下班看不到盡頭。但是在坐在電腦前的時候我的心卻飛到了另一個精彩的世界。」
「在另一個世界，我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呢？」
「你好，你的快遞到了。」
「砰！」
「欄杆撞倒了。」
「最近，我每天半夜醒來的時候，總會感覺到另一個自己突然從身體里爬了出來。」
一切的一切。
最終畫面定格在了黃翊將化石遞到尹神手上的那幅畫面。
尹神從自己的手上接過了盒子：「這是什麼？化石？」
黃翊微笑著點頭：「萊德利基蟲，三葉蟲的一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