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該告別了
行走在高天之上的伊瓦分身回過頭，他剛剛離開不久巫醫之神就開始了突破，雖然只是第一步凝結永恆之國。
「這麼迫不及待啊！」
「巫醫的人偶。」
伊瓦也能夠理解，如果換作是他，他或許也一樣地迫不及待。
甚至可以說，他恨不得現在就能夠代替巫醫之神前往高天，去覲見至高神。
群星之下，巫醫神國變化越來越大。
其越發不像是一個人間國度，而是朝著另一個維度和層面跨越。
看過去，它時而是透明的，時而是真實的。
時而是立體的，時而又是扁平的。
但是到了這一步還沒有結束。
在那裡。
一批智慧種將逐漸抵達完美的形態，超脫於生死，也超脫束縛住他們的光陰和空間。
六位巫醫之神的影子旋轉著，化為無盡光湧入了神國高處的植物園裡。
「靈魂！」
「靈魂！」
「靈魂！」
「……」
靈魂兩個字的竊竊私語在虛空之中誕生，由那些死去的巫醫和消亡的鬼靈精們喊出。
「追尋著完美之形的靈魂種，請在我們那神聖的誓言和約定之下誕生吧！」
隨之，巫醫曾經發下的誓約開始回蕩在神國之中。
浩浩蕩蕩，由無數個聲音頌唱著。
這是成為真神的第二步。
所有國度之中的靈體都將轉化成為適應永恆之國的形態，不過這個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的，甚至最終要到神月之中摘取智慧果實才能徹底完成，那個時候的靈魂種才能獲得真正的永生。
可以看到，所有的力量開始匯聚向巫醫之國高處的植物園。
也就是那個卵中人形嬰兒的大腦位置。
巫醫之神理解的知識和法則，所有鬼靈精和巫醫所理解的知識和法則，都具顯化在了植物園之上。
植物園裡的一切開始分散重構。
裡面的世界也變得虛幻朦朧，猶如掌上投影的虛擬世界一般無限延伸。
思維記憶結合超凡物質，重新構造出了植物叢林，構造出了建築和舊物之都，構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夢幻奇異的建築物。
在這裡已經不存在空間，思維能夠抵達和構造的極限，便是靈魂種空間的盡頭。
而所有的靈體，也開始散發出光芒。
那些之前渾渾噩噩的靈體重新獲得了智慧，枯竭停滯的思維開始運轉，他們化為扭曲的光團，重新構造形態。
「翼人是最完美的，是天空之中最強的種族。」
「蛇人是最完美的，他們擁有最強大的文明。」
「蜥蜴人是最強大的戰士姿態。」
「樹木才是最完美的。」
「植物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根本。」
「蟲子是不可思議的一族。」
一個又一個靈體，一個又一個鬼靈精在那股力量之下化為了他們想象和追尋之中的最完美的姿態，只不過那形象和姿態也依舊是虛幻且朦朧的。
只是細看可以看到，哪怕變化出的同一種形態，也存在著強烈的差別。
那些是他們掌握的關於醫術的知識和法則，對於各種生命體甚至已經難以稱得上是生命的存在的了解程度。
掌握得越多，凝聚出來的形象也就越完美和強大，也接近於真實。
而一些掌握的知識和法則缺少的，他們凝聚出來的姿態也顯得虛假，甚至身體的器官都是錯誤的，或者乾脆是一片空白。
巫醫神國和居住於其間的靈體蛻變之時。
越來越多的視線聚集向高天，所有人都生怕錯過了其中環節。
而一個身影卻來到了剛剛離開巫醫神國的伊瓦分身旁邊，那是魔網與術法之神安麗。
她關注到了伊瓦的所有動作，更看到了伊瓦一離開巫醫之神就開始突破，她認為這其中一定是有關聯的。
「伊瓦神，你們談了些什麼？」
「為什麼你一離開，巫醫之神們就開始了突破？」
「難道他們之前遇到了什麼難題？」
「我能夠知道嗎？」
關於真神的秘密，任何一個細節都是關鍵的，她表示願意付出同等的代價。
伊瓦凝視著巫醫神國，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寡淡，只是略顯僵硬的那種。
他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和代價，似乎此刻也不想去在意這些東西。
他說：「他們沒有遇到什麼難題，他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造物主。」
安麗抬起頭，發出了聲音。
「啊？」
伊瓦表情沒變，但是聲音卻變得羨慕了起來。
「他們不僅僅是成為真神，他們是去覲見造物主。」
「那是最後的機會，最後的命運。」
安麗上前一步，驟然間變得激動了起來。
「伊瓦神……難道……」
「真的要……」
激動之下，是難以遮掩的驚恐和害怕。
而這個時候，頭頂之上一輪月亮出現了。
滔滔不絕的月光從月亮上傾瀉而下，照在了巫醫神國的上面，那光輝斜著延伸向高處，就好像一個梯子。
原來是隨著巫醫們的蛻變，神之月也出現了，並且為他們打開了大門。
而安麗和伊瓦也立刻看了過去。
卻在那大門之內，看到了許多站立身影，每一個都強大恍若神靈。
那是古老的王權血裔，曾經被束縛在誓約之國的太古之靈，此刻他們都站在神月的大門前，看著即將到來的下一批靈魂。
而人間的諸神，也在仰視著他們。
伊瓦和安麗的目光不斷延伸，逐漸地抵達神樹之上。
一個身化月光的存在坐在神樹的枝幹上，那璀璨的月光似乎都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是三葉人的形象，隱隱可以看到是一個黑髮少年的形象。
那自然不可能是造物主，因為如果是造物主的話，他們就不可能看到。
而黑髮黑瞳的神之形，也不是人間之神敢去用的。
一瞬間，兩人就明白了那是誰。
「月光。」
「是耶賽爾王。」
他填補了神月的權柄，維持了智慧的運轉，在沒有造物主和智慧之王萊德利基的時候。
安麗看著這一幕，原來耶賽爾王在那裡。
伊瓦神也看到了耶賽爾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耶賽爾王居住在神月之中。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
他曾經見到過智慧的神月一步步蛻變，從太古至今，從一階到七階；這一刻，施羅德、桑德安、藍恩、安霍福斯、巫醫之神一個又一個身影浮現在伊瓦的眼前。
他看到了末代希因賽之王奧西斯的重生，還有他那被奇迹一般在神降之城保留下來的遺蛻和王冠，看到他一步步走向他曾經不能面對的過去，看著他邁向天空神殿，看著他找回昔日的二代智慧之王。
他看到了冰雪仙女誕生，而隨之而來的便是時光的逆流，太古誓約的消失，神王留下的束縛消失了，耶賽爾王也找到了那片屬於祂的安寧月光。
他看到巫醫們尋找完美的智慧種，其使徒瑪塔芙絲寫出了《智慧種完美論》和《永恆之國》，接下來一個又一個人將永恆之國這條路踐行圓滿。
他看到了造物主告訴巫醫祂會在神月上等待著他們，也目睹了其將要成為第一位真神。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他們或許不是主角，也並非為此而來，他們擁有著不同的慾望和所求，但是卻都走在抵達同一個終點的路上。
無數條線交錯在一起，無數人的命運和拼搏匯聚在一起。
此刻最終在此刻孕育成熟。
「一切都將在此刻達成圓滿，構築成智慧種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基石，容納我們建立起高樓大廈。」
伊瓦看明白了一切，同時他也明白安麗在害怕什麼。
他看向了安麗，對著她說。
「不用害怕。」
「不是說過了嗎，一切都不會終結。」
安麗當然知道，但是當這最後一刻來臨的時候，誰又能夠真的不害怕曾經的那一幕再度發生呢？
伊瓦接著說道。
「我們已經具備了離開文明搖籃的力量，神離開前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完美的智慧神月，耶賽爾王的歸來，第一位成真神的巫醫，還有永生的智慧種靈魂。」
「所有的要素都已經達齊。」
伊瓦神為智慧的一族而高興，但是卻又露出了無比難過的表情。
他似乎很少做出表情，因為那表情比他之前面癱一般的表情更加僵硬。
他說。
「而造物之神，也終於要離開了。」
「我們終於不再是抓著祂衣角不能鬆手的孩童，而祂也終於可以……」
伊瓦神這樣天生的異種神話，高高在上的神系之主，此刻卻似乎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安麗看著難過到極點的伊瓦神，她原本的慌張漸漸散去。
她問伊瓦：「你不去嗎？」
伊瓦看著安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還有沒有機會去。」
伊瓦說完這句話，便一點點消失在了安麗的面前，也結束了這段談話。
而高天之上的魔網與術法之國，魔力之門下費雯看著安麗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安麗：「姐姐，你聽到了？」
費雯點了點頭：「嗯！」
安麗：「造物主要離開了，祂留下了神月，而巫醫之神們要去見造物主和至高神最後一面。」
費雯只是說：「我聽到了。」
但是安麗還是忍不住想要說。
當他們開始決定去往未來的時候，他們的起源和造主也即將遠去。
就好像時間的兩頭無限地拉長，最終循環成一個圓。
安麗：「我能夠去見造物主嗎，或者讓巫醫之神們幫我們問一個問題。」
費雯：「你想要問什麼？」
費雯還沒等安麗說話，便扭過頭看向了另一邊。
「巫醫之神是去見造物主完成最後一個命運的節點，祂將祂所有的期盼和仁慈都放在了那神月之上。」
「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去。」
當聽到伊瓦說的話的時候，她也明白了很多東西，也正因為如此才變得沉默無言。
因為似乎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如此淺薄。
「多麼偉大的光輝啊！」
「你那一點點私心，就像是飛蟲映入皓日之下，屍體燃盡的灰燼都是對那光芒的玷污。」
「安麗，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安麗本來想要問的是，她的姐姐能不能離開這個世界，哪怕是放棄生命神話位置的方式。
聽到費雯這麼說，她羞愧無比地說道。
「我知道了。」
費雯明白安麗是一個優秀的繼承者，但是哪怕再優秀的人，再聰明的人，哪怕她的神術天賦再強大，也總有自己的弱點和不能捨棄之物。
她告訴安麗：「接下來我不會來你的國度了。」
「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要做的。」
盛開的艷麗之花中，她仰頭望月。
嘴上說道。
「不論你有沒有完全做好準備，不論你是否難過。」
「你都要嘗試著徹底放下我的衣角，真正一個人去面對未來了。」
「我們的文明在離開搖籃，而你也需要真正地成長起來了。」
——
奇迹花園環繞軌道而轉動。
而奧蘭每忙一會，都會來看遠處出現的巫醫之國，通過肉眼的方式近距離觀測記錄其中的變化。
雖然這種變化他的塔靈已經自動幫他記錄完成了，但是他還是想要通過肉眼看一看其中的區別。
突然間，他聽到了一直站在神國邊緣銀色花海中的伊瓦神說道。
「他們是不是因為第一個成為的真神，所以契合了命運，才能夠見到造物主呢？」
伊瓦看著永恆之國和靈魂種的蛻變，然後扭頭看向了奧蘭。
他吩咐道：「去召集其他人，準備一下永恆之國的計劃和方案。」
奧蘭一愣：「伊瓦神，您想要幹什麼？」
說完的時候，奧蘭已經明白了什麼。
伊瓦這是要突破到七階。
只是如此急迫的原因自然主要不是為了成為真神，奧蘭能夠懂得伊瓦神的目的。
他是想要跟隨著巫醫之神一起前往神月，去見造物主和至高神最後一面。
奧蘭立刻想要打消伊瓦神的這種想法，因為這樣做是很冒險的。
他連忙說道，就好像一個機械人偶一樣走動和擺著手。
「伊瓦神，不行的，會出事的。」
「我們就算能夠完成第一步和第二步，但是到了最後一步，慾望的智慧果實還未曾徹底圓滿，主權柄的力量遠比其他道路要難以凝結得多。」
奧蘭目光看著伊瓦神的側臉，月光下的慾望與煉金之神好像和那銀色的花海融為了一體，變成了其中的一朵。
他說：「再等一等吧，至少等到智慧果實徹底圓滿以後。」
伊瓦：「等一等？」
伊瓦依舊看著巫醫的神國，還有那通往神月深處的光之階梯與大門。
「可是，錯過了這一次。」
「就很難等到下一次了。」
「就……徹底錯過了。」
奧蘭說的要等的東西，和伊瓦所說的要等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上一個紀元和這一個紀元的距離，是兩億五千萬年啊！」
「兩億五千萬年。」
「奧蘭，你不懂那究竟有多麼漫長，你也永遠不懂得至高神對我們的意義。」
「我們來自於造物神國，我們是至高的造物。」
伊瓦一瞬間握緊了拳頭，立刻就看到整個銀色的花海都開始搖曳，慾望的河流奔涌而起。
「再等一等，還要等多久？」
「又一個兩億五千萬年嗎？」
奧蘭說：「有些事情是無法強求的，伊瓦神！」
他上前靠近那花海之中的銀色神話：「您不是最了解這一切的嗎？」
伊瓦沒有說話。
他知道奧蘭說的是對的。
擁有智慧的存在，最矛盾的地方便是他們會和自己的智慧發生衝突。
他們明明知道很多事情是愚蠢的，他們明明知道很多事情註定沒有結果，但是他們依舊會去做。
終於，伊瓦緩緩低下了頭。
而那整個慾望之杯的花海，都一起彎下了腰，原本璀璨的光一瞬間變得幽暗了下來，整個花海恍若化為了午夜時分的幽蘭。
露珠流淌過花瓣滴落，伊瓦的手依舊緊握。
「希拉大人！」
「我的造主！」
「我的……神！」
——
造物神國。
希拉坐在窗戶前的鏤空長背靠椅上，而造物主因賽不見蹤影，她一個人靠在椅子上慵懶地抱著夢之卵陷入睡夢之中。
這本就是她的座椅，只不過經常會被造物主佔據。
睡夢裡，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希拉大人……我的造主……」
夢境的力量越強，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多少能夠隱瞞得了夢境主宰，只要她想要知道的話。
希拉睜開眼睛，而映入眼帘的是剛剛還不在神殿里的身影。
造物主因賽就站在窗戶前，薄紗透明的窗帘輕輕揚起，祂似乎知道希拉做了一個什麼夢。
希拉揉了揉眼睛：「神，我聽到了伊瓦在喊我們！」
尹神說：「他真正想見到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才是他的神，創造他且賦予祂第一個使命和意義的存在。」
「希拉。」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每個生命都有起源，起源的故鄉，賦予他生命的存在。
二者對於其來說都有著特殊的意義。
而希拉對於伊瓦來說，就是這個特殊的存在。
希拉連忙順勢開口：「我們要不要……」
窗戶前，造物之神的影子並沒有動。
「他已經不再是夢幻星海上的那個擺渡人了，這個世界也漸漸不需要他成為一個擺渡人了。」
「他也不需要我們，我們所做的一切，做得越多，越會化為他心頭的執念。」
尹神轉過身來，白色的長袍和光與風融為一體。
「希拉，他不再是那個在噩夢之中哭泣的花了，也不再需要你點亮他美夢之中的燈火。」
「他早已成為了伊瓦，執掌慾望的神明。」
「他自己就是燈火。」
「照亮世界和他人的燈火。」
最後，尹神告訴希拉。
「也該和往日告別了。」
希拉明白了，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那我給他寫封信吧！」
希拉起身離開了因賽神殿，身影走過那空蕩得好像只有風在動的神殿，走向那神殿下無邊無際且夢幻的太陽花海。
而這個時候，尹神看向了腳底下流淌過的暗影，那鬼鬼祟祟的影子伸出一根觸手，想要拿走桌子上的鏡子。
尹神稍稍伸出手，按住了那延伸到桌子上的影子。
「唉喲。」
一瞬間，無窮無盡的黑色暗影從四面八方湧入了過來，最後一個戴著魔女尖帽的女孩一個屁股蹲掉落在了地上。
她一整天都在太陽花海里和妖精們鬧得歡，正在享受午後陽光下的美味甜點，抬起頭看到希拉出門口，於是準備拿希拉的魔鏡來一邊吃東西一邊人間最新的影片，沒想到剛好被因賽神給逮住了。
尹神問迷迷糊糊的莎莉：「你有多久沒回去過了？」
莎莉抓了抓後腦勺，撅著嘴巴眼皮上抬。
「回去？」
莎莉很疑惑，她抬起頭看著造物主因賽。
「回哪裡去？」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擁有一座神殿。
她滿腦子只有餐桌上那半塊還沒有吃完的蛋糕，想著趕緊回去吃完，還要一邊吃一邊擺弄魔鏡。
尹神：「你沒有什麼想要告別的嗎？」
她抓了抓頭，努力想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來。
「啊！」
「我記起來了。」
她張開嘴巴，露出笑臉。
「我要和我最聽話的僕人大煙花告個別，我好久沒見它，可想它了。」
她這小算盤打得，真實月亮上的仙女都聽見了。
尹神嘴角動了動，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露出無奈的表情。
或許也只有莎莉，才能讓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有的時候維持不住那神聖和超脫的姿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