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從星星中來，也歸於群星！
冰封的白色世界里，積雪上留下了一排孤獨的腳印。
密西耳踩著積雪走來。
他登上了高嶺，目光看向了下一座山峰。
他並不算著急，他也知道走得快了只會錯過，而無法真正找到他想要找到的。
而正當他準備接著前進走向下一座雪峰的時候，忽然之間一陣奇怪的氣流吹過。
再看過去。
風中好像有著光在流淌，雪也變得晶瑩了起來。
「時間放慢了。」
時間放慢這種事情，密西耳本來不應該感覺到，因為他已經在領域之中。
或許只有等到他回到了外面，或者察覺到一天時間的長短變化，才能夠直觀地知道問題。
但是密西耳是一個使徒，同時還是一個魔靈使徒。
他的另一頭和魔靈之神愛蓮娜連接在了一起。
密西耳抬起頭，注視著前方。
果然。
和密西耳想象之中的一樣，他找到了。
大雪之中，一個影子從風中飄來。
密西耳見到了傳說之中的冰雪仙女。
那是一個坐在冰晶之花上的灰發少女，自由地蕩漾在風中，最後停在了密西耳的面前。
灰發少女看著密西耳，也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已經問出了問題。
「你在找我？」
密西耳點了點頭：「歲月的使者啊，我一直都在尋找你的蹤跡，因為我聽聞過你的事迹，想要將一樣對於我和我的朋友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復原到它曾經的模樣。」
魔靈一族似乎很有和這些來自於造物神國的使者打交道的經驗，一開口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灰發少女靜靜地坐在空中：「伱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密西耳問：「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足夠？」
冰雪仙女指向了密西耳的額頭，似乎在指向他腦海之中的某樣東西：「我要你的過去。」
密西耳愣住了：「過去？」
「我該怎麼將我的過去交給你。」
冰雪仙女：「將對於你來說有意義的一樣東西交給我，以及過去的一段美好回憶。」
「你要回溯得越多，越複雜，所要付出的越多，你失去的過去也就越多。」
「甚至，直接失去你的所有。」
密西耳覺得這有漏洞可以鑽：「那我如果將記憶複製一份呢？」
冰雪仙女並不在意的說道：「我拿走的不僅僅是你的記憶，還有你對這段回憶的所有美好和情緒。」
「你哪怕複製了，也只是獲得了這一段畫面，就好像看了一幅畫，讀了一本別人的書一樣。」
「哪怕你死去之後，人生之夢進入了夢幻星海之中。」
「這段回憶也不會隨你而至。」
密西耳了解夢境種的特殊之處，也知道不論哪個夢境種都在收集著什麼。
他猜測，冰雪仙女應該就是通過這種過程來獲得力量。
密西耳得到了雷讓他尋找的關鍵信息。
冰雪仙女真的能夠在一定範圍內控制時間，而付出的代價則是一個人腦海之中的過去，以及一件對於其過去有著意義的物品。
密西耳想了一下代價，思考這個代價值不值得付出。
他的過去很長，長得難以計算，如果只是從其中抽出一部分復原幾封信的話，他覺得還是不錯的。
「我同意。」
密西耳一隻手拿出了一個鐵片，是他曾經身體的一部分。
而另一隻手，拿出了那個裝著信的瓶子。
「我要復原的只是幾封信，這個代價可以嗎？」
冰雪仙女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
瞬時。
就看到密西耳身體里一道道彩色的光隨著那鐵片一起飄向空中，最終被凍結了起來，落入了仙女的手中。
密西耳這個時候再去回想，他腦海之中關於那枚鐵片的記憶就完全消失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而低下頭，就看到瓶中的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風雪的環繞之中煥然一新。
「這樣就好了？」
對方實在是太過於迅速麻利，反倒讓密西耳有些不適應。
密西耳看著不告而別遠去的冰雪仙女，突然喊住了對方，他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
「歲月的使者！」
「我私人有個問題，想要得到解答。」
「至高神創造了你們，是為了什麼呢？」
作為新誕生的仙女，而不是密西耳這種亘古之後的後裔，對方應該更清楚這樣的事情。
冰雪仙女停住了，告訴了密西耳。
「希望我們留住那些美好的東西吧。」
密西耳又問：「那因賽創造了我們，又是為了什麼呢。」
或許，這個問題才是密西耳真正想問的，也是這個世界上每一個智慧種想要問的。
雖然，萊德利基誓約之中說。
「因為孤獨，神創造了智慧之王萊德利基，因為萊德利基的孤獨，神又創造了三葉人。」
但是密西耳一直都很疑惑，他們只是孤獨之下的被造物么。
這樣去想，總感覺有些遺憾呢！
冰雪仙女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我不知道，你只能去問因賽神。」
「不過。」
「不論你因為什麼而造出，你都因你自己而活。」
「你們是自由的。」
密西耳看著對方遠去，然後若有所思地朝回走去。
走在路上的時候，他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
的確。
不論他們誕生於什麼原因，但是最後，造物主因賽都賦予了他們自由。
自由的意志，自由的靈魂。
既然如此，最初的原因也就不重要了。
他想：「智慧種擁有無限的夢，唯一能夠阻擋我們的，或許只有時間。」
離開的路上。
密西耳打開了瓶子，將嶄新的紙飛機一封又一封拆開。
他終於看到了那些瑪曼寄給霍利歐斯的信，他對於其中的內容期待已久。
「抓著風箏魔靈穿過黑風暴？」
「這個時候的黑風暴，不應該早就全部熄滅了嗎，而且黑風暴一個連使徒都不是的權能者怎麼過得去？」
「徒步跨越太陽之墮沙漠中部，不是北部，這怎麼可能？」
「將流星煉成道具飛到星空中去，你煉的是死星之子嗎？」
但是真正看到后，卻發現信中儘是一些荒誕不經的故事。
密西耳拿出了那本毀滅魔女露蒂送給他的書，兩相對照一下。
果然，信里的情節真的和那本名為《瑪曼的奇幻冒險》之中的情節基本一樣，只有少許不同。
他又說了一遍：「這不可能是真的。」
密西耳能夠看得出，他不明白霍利歐斯為什麼看不出。
——
德蘭城。
循著《瑪曼的奇幻冒險》這本書的線索，密西耳又來到了最開始傳出這個故事的地方。
故事是最近兩年才出版的，由德蘭城的一家印刷工坊，其旗下還有著一家報紙，是近幾年創辦的。
可以發覺這個印刷工坊通過印刷《瑪曼的奇幻故事》賺了不少錢，可以說是因此發家了。
密西耳舉著手上出自該印刷工坊的書，問印刷工坊的主人。
「這本書的作者是誰？」
「我想要見一見他！」
印刷工坊的主人拿起了眼鏡看了看，立刻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啊！」
「這本書沒有作者，這本就是德蘭城中一直都有的傳說，是口口相傳的故事。」
他想了想：「不過最近我們印刷了這本書，發現大家都很喜歡。」
「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就風靡了起來。」
密西耳問對方：「那故事最開始從哪裡傳出來的呢？」
印刷工坊的主人：「不知道，這太久了，我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聽過這個故事了。」
等到密西耳走了之後。
一旁的兒子突然小聲地說了一句：「不是有人寄來了一大筆錢，讓您將這本書印刷后寄往各個城市嗎，你還……」
印刷工坊的主人立刻捂住的兒子的嘴巴：「這不正好證明了，有很多人喜歡這個故事嗎？」
故事的源頭究竟從哪裡來的。
這種問題，是難不住一個真正想要調查的魔靈使徒的。
很快。
密西耳就來到了城中的一家育嬰院，育嬰院的大門上還有著奇迹神廟的標誌，這是一家神廟捐贈的育嬰院。
這座建築歷史悠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有著很長的歷史傳承。
而育嬰院旁邊有著一座很大的學校，名字很有意思。
就叫做瑪曼工匠學院。
這所工匠學院專門教授孩子各種工匠技藝知識，不論是建築風格還是教學風格，都有種很明顯的日出之地的特徵。
學院不僅僅接受育嬰院的孩子學習，也接受來自城內各個平民階層的孩子，看起來很熱鬧。
密西耳先進入了育嬰院，在這座建築里轉悠著。
轉來轉去。
密西耳在歷代的院長畫像之中，看到了一個人的畫像，然後停下了腳步。
畫像上並沒有名字，但是那是一個女人，擁有著一頭波浪形的捲髮。
但是密西耳關注的，是女人手上拿著的煙斗。
那煙斗給密西耳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個？」
密西耳拿起了兜里藏著的煙斗，和畫像上的比對了起來。
可以發現，煙斗的柄是一樣的。
不過那個煙鬥上滿是裂痕，但是看大致顏色和質地，材質應該是一樣的。
密西耳手上的這個，更像是原本充滿裂痕的煙斗碎掉之後重新補救煉製的。
一位老婦人跟在密西耳的身後，突然開口說道。
「那是第三代院長的畫像！」
密西耳問對方：「她叫什麼？」
老婦人說：「瑪曼，傳說她擁有著一個火魔夥伴，還在日出之地學習過鍊金術，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
密西耳問：「後來呢？」
老婦人：「後來和她的火魔夥伴分別了，就回到了德蘭城，但是沒有了火魔夥伴，她就再也沒有施展過鍊金術。」
密西耳有些奇怪：「她不是權能者？」
老婦人搖了搖頭：「並不是。」
「不過她帶回了很多錢，一旁的學校就是她建立的，育嬰院的孩子也從而學會了能夠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技能。」
「很多孩子也因此能夠走出德蘭城，去其他的地方，學校可是出過不少有名的人物。」
密西耳看著那幅畫像，突然明白了。
「所以，這就是霍利歐斯的契約者。」
「那個瑪曼。」
密西耳舉起煙斗，他發現這個煙斗對於霍利歐斯或許並不簡單地只是一件用具，而是有著某些更重要的意義。
這讓密西耳拿著煙斗的手，也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他小心地擦了擦，然後慢慢收了起來。
接下來。
密西耳來到了瑪曼工匠學校里。
他看到學院即將畢業的孩子們正在進行一項非常奇怪的活動，他們懷著期待寫下了一封又一封信，然後將信放進了一個特製的陶缸之中。
徹底封死後，然後埋進了土裡。
密西耳問：「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將信埋進土裡？」
老婦人說：「是學校的傳統，據說也是當初建立這座學校的老院長留下的。」
密西耳：「信寄給誰呢？」
老婦人：「寄給未來的自己，想寫些什麼都可以。」
院長兼校長的老婦人走到那些孩子面前，對著他們表示鼓勵，然後祝賀他們。
過了一會，才回到了密西耳的身邊。
「很多年以後，他們會再度回來聚集在一起，挖出他們曾經寫下的信。」
密西耳：「信里都會寫些什麼呢？」
老婦人：「寫什麼的都有，大多數是希望自己未來成為什麼樣的人吧，據說這樣就能讓自己真的能夠成為那個想象之中的人。」
密西耳問：「真的有用嗎？」
老婦人：「那只有等到未來的時候才知道吧！」
也是，誰能夠知道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呢？
老婦人似乎很喜歡這個傳統，而孩子們也很喜歡。
「當開啟信的那一刻，現在的自己將會和過去的自己面對著面。」
「這是一場跨越時光的問話，也是留住過去的一場儀式。」
夜晚。
密西耳再度從瓶子里一封又一封瑪曼寄給霍利歐斯的信。
他想起了白天的種種。
瑪曼的畫像，老婦人說的話，還有工匠學院孩子埋下的信。
所有的一切拼接在一起，真相就浮現在了密西耳的面前。
那個故事裡無所不能的瑪曼，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並不出身於什麼千年的超凡家族，也並非什麼天才，甚至都沒有權能的天賦。
她只是一個孤兒，從小在一家育嬰院長大，而其努力了一輩子，也沒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超凡者。
她也沒有去過另一座大陸，她最後老死在了這座育嬰院，這個她曾經長大的地方。
瑪曼她編撰了一個故事，然而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跨越了時光一封又一封寄給了霍利歐斯。
她希望能用這種方式活在霍利歐斯的記憶里。
以最美麗的方式。
也希望，能用這種方式鼓勵著霍利歐斯前進。
至於霍利歐斯。
或許對方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他不願意去拆穿。
因為，這是瑪曼所希望和期待的。
這是兩個人的默契，也是兩個人維持著美夢的方式。
「原來是這樣。」
密西耳靠在椅子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些疑惑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他慵懶地躺在椅子上，眼前浮現出了霍利歐斯說起瑪曼時候眼中的羨慕和渴望，沒有絲毫的虛假。
「他真的如此渴望，希望瑪曼能夠如故事裡所說的一樣，因為在他的眼中，瑪曼就是那般的美好和自由。」
「而他也真的順應著瑪曼的期待，朝著遠方前進，追尋著那份美好和自由。」
他們都希望活在那個美好的夢裡，更希望這個夢能夠傳遞下去。
一時之間，密西耳突然也有些羨慕。
「真好！」
「真好啊~」
繞了一大圈。
密西耳最終也沒有見到瑪曼。
但是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去面對霍利歐斯了。
也知道該告訴他一些什麼了。
——
浪拍打著船身，風吹動著白帆。
大船駛離黃沙之國的港口。
它繞著魯赫巨島航行，來到了愛維爾航線的開端，接著就要從這裡，前往另一座大陸。
而在這裡，一個身影卻提著行李下了船。
她抓著帽子，目視著大船遠去。
隱約間。
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抓著風箏，朝著世界的另一頭翱翔。
而另一個傢伙緊緊跟在那抓著風箏的身影身後，急匆匆地駕駛著一艘大船而來，一同奔向遠方。
她扔掉了自己的帽子，看著它被吹向大海。
看著它掠過那火焰魔靈的船邊，被那抓著風箏的自己抓在手中，然後用力地按在了自己的頭上。
然後。
她發出夢囈一般的輕語。
她的眼神就好像睡著了一般朦朧，嘴角微微揚起。
「去吧，不要停下。」
「天才的瑪曼！」
「還有……火魔霍利歐斯。」
她沒有去海的那一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德蘭城。
她回到了自己長大的育嬰院，坐在了病重的老院長床頭，靜靜地看著對方。
老人睜開長著黑斑的眼皮，渾濁的眼睛看向瑪曼。
「你怎麼回來了？」
還沒等瑪曼回答，她又接著說道。
「你不應該回來，我不應該成為你的束縛。」
瑪曼面帶著微笑：「沒關係的，我已經去過了。」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手指微微用力抓住了瑪曼的手。
她還是希望瑪曼能夠回來的，就像是期待著孩子高飛，又希望孩子能陪伴在身邊的母親。
而瑪曼抓著老人的手，看著這個看護自己長大的老人的蒼老模樣，又想起了對方年輕時候的模樣。
她沒能見證對方的漸漸老去，卻至少在最後一刻陪伴在了她的身邊。
幾天後，老院長死去了。
瑪曼接替老院長成為了育嬰院的新院長，並且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開始計劃在育嬰院的旁邊建立一座工匠學院。
她希望這座工匠學院就像是當初的女煉金師的店鋪一樣，能夠給予其他人飛翔的夢想和希望。
而夜晚的時候，她也會和老院長一樣給孩子們講故事。
講述另一個瑪曼的故事。
孩子們有的時候也並不相信這個故事，叛逆地駁斥著她。
「院長，你騙人。」
「我聽別人說了，您的名字就叫瑪曼，故事是假的。」
瑪曼也不生氣：「那是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人，這個世界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的，我們可能是一個普通人，但是說不定世界上有著另一個我們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呢？」
而孩子長大了，有人去過日出之地后回到了德蘭城。
長成大人的孩子，給育嬰院的其他孩子們說著自己看到的景象。
「真的，我在日出之地看到了煉金師的雕像，故事裡的是真的。」
「大海上是不是真的有那座島嶼？」
「我就不知道了，你們說不定以後有誰可以去呢！」
大人和孩子一起簇擁在徹底老去的瑪曼的身邊，詢問著她關於瑪曼後來的故事，翼人王國之後的故事呢？
「後來呢？」
「後來瑪曼怎麼了？」
瑪曼抱著其中一個孩子，嘴角揚起了弧度，然後慢慢地說道。
「後來？」
「我得想一想，我有些忘記了。」
老態龍鐘的瑪曼想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了什麼。
「還記得她在太陽落下的沙漠撿到的那顆流星嗎？」
孩子們當然記得，他們已經聽過了很多次這個故事了。
瑪曼抬起頭，看著外面的星空。
「她最後乘坐著自己撿到的流星，朝著星星上飛去。」
「一直飛啊飛啊，飛到從來沒有人去過的地方，飛入群星的世界。」
孩子們張大了嘴巴，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問題。
「她去星星上做什麼？」
瑪曼想起了老院長的模樣，帶著幸福的笑容說道。
「因為，她是從星星里走出來的孩子。」
「她從星星之中走來，也最終歸於群星。」
夢幻星海之上。
夢中的故事慢慢結束了，這就是瑪曼的一生。
夢幻星海之上，一群仙女看完了瑪曼的故事後都有些唏噓。
她們互相看著對方，最後又將目光落向了那顆閃耀如同星辰一般的人生之夢。
「她的夢真的很美好啊！」
「好閃亮的夢，真的就和星星一樣。」
「她真的從星星之中走來，也最終歸於星星了。」
信紙仙女們說完了之後，一起拿著那封跨越時光的信來到了信紙仙境的彩虹樹下。
然後，她們一同將瑪曼的最後一封信寄出。
帶著祝福。
那信化為流光，穿越空間和時間的距離奔向遠方。
最終，將瑪曼那瑰麗又美好的夢傳遞給另外一個人。
「去吧！」
「天才瑪曼寄給火魔霍利歐斯的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