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被放逐的魔淵之民

  「誰？」蒂托失去了眼睛，耳朵變得格外的敏銳。


  「一個將死的老人。」老邁的魔淵之民這樣回答他。


  老者帶著石盔，不如就叫他石盔老人吧。


  石盔老人拿出了腐朽的杯子，依舊看不出這杯子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你的東西。」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在乎它嗎？還是說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或許我知道了，會放了你。」


  對方應該觀察他很久了，在這個時候才上來。


  蒂托虛弱的抬起頭：「你到底是誰？」


  石盔老人：「我是一個被驅逐的老頭，一個擁有智慧的怪物。」


  對方擁有智慧權能，蒂托再怎麼傻乎乎也不會認為對方是一個普通人：「你也是魔淵之民嗎？為什麼要自己稱呼自己為怪物？」


  石盔老人言語里滿是不在乎，或者是飽經風霜過後的睿智。


  「因為我誕生的時候，只是一個來自於深淵的怪物。」


  「他們不一樣，他們誕生的時候已經是魔淵之民。」


  蒂托說了一個模擬兩可的回答：「這是給予我使命和指引的東西。」


  對方將蒂托放了下來，給他餵了一些水還是食物。


  蒂托終於緩過了一口氣。


  在島嶼下的陰涼角落歇息了一晚上之後，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他從石盔老人的手裡拿回了神之杯，當手指觸及到神之杯的那一刻，黑暗的世界亮起了一道光。


  神之杯指引的光芒依舊還在，哪怕除此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站了起來。


  聽著海浪的潮汐聲，聽著風呼嘯過石柱間的迴響。


  眼睛看不到之後，他反而能更好的思考自己的一切。


  他為什麼來到這裡。


  他到底想要什麼。


  最後，還是決定再度出發。


  他將失而復得的神之杯小心翼翼的裝進了自己的背簍，連同幾塊破碎的骨板，還有自己的刻刀。


  石盔老人看著他，問道。


  「你都這樣了，還是要去尋找神賜之地嗎？」


  這個魔淵之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驅動著蒂托做到這一步。


  他的堅持、努力、無畏，到底源自於什麼。


  蒂托立刻有些戒備：「你知道我要找什麼？」


  石盔老人笑道：「你和那個小崽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蒂托：「你認識薩拉領的領主。」


  石盔老人：「他是我的曾孫子。」


  蒂托驚呆了：「那你為什麼會被人驅逐？「


  對方停頓了一下，大笑著說道。


  「魔淵之民和希因賽不一樣，我們崇尚強大，我們厭惡弱小。」


  「我們繁衍得很快，但是海中的食物有限，我們豢養始祖魚的技術又遠遠不如你們希因賽人，更別說你們還佔據著最豐饒的近海，最適合始祖魚生息的地方。」


  「老去的魔淵之民是沒有作用的，他們到了一定年齡的時候會自己離開家園，前往大海自生自滅。」


  「就算不願離開，也會被人趕出家園。」


  蒂托：「所以你被放逐了？被自己的族人？」


  石盔老人：「這個殘酷的世界，想要生存下去可並不容易。」


  石盔老人很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饒有興趣的看著蒂托。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找神賜之地？」


  「你連眼睛都失去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呢？」


  蒂托思考了一下：「你明白使命的意義嗎？」


  石盔老人愣了一下：「我不太明白。」


  蒂托笑了起來，那聲音在嘲笑曾經的自己。


  「其實我也不明白，我以前只是說著漂亮話罷了。」


  「只是。」


  「漂亮話說得多了，便連自己也信了。」


  「高呼著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神的指引，最後便真的將一切錯誤和過失全部推到了神靈的身上去了。」


  「我渴望著成為更偉大的詩人，渴望著別人的歡呼。」


  「我渴望著自己的名字載入史冊，讓後世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


  石盔老人：「那使命究竟是什麼？」


  蒂托也在自問：「使命是什麼？」


  他這一次給出了回復，也是在給自己答案。


  「使命不是什麼至高無上的榮耀，也沒有神的指引。」


  「而是我想要這麼去做，我覺得我應該這麼去做。」


  「之前我是不懂的，我篤信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但是在我失去一切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


  「我也終於明白了。」


  「神為何對萊德利基說出那句話。」


  石盔老人聽得津津有味，他彷彿對於這種東西極為感興趣，因為他也是迷茫的，他和蒂托一樣在尋找著答案。


  「是哪句話。」


  蒂托迎著海面，再度背上了行囊。


  「神對萊德利基王說，我是創造你的神，而你才是他們的王。」


  「神創造了萬物和生命，卻唯獨給了三葉人智慧，因為智慧便是擺脫宿命的力量，智慧便是創造一切的奇迹。」


  「從那一刻開始，神就放下了對三葉人命運的束縛。」


  「從那個時候開始，神就放手了，他告訴萊德利基王，歷史將由三葉人自己創造。」


  蒂托臉上掛上了微笑，或者說是輕鬆。


  「只是我們放不下，我們不能承受神的放手，我們不相信我們能夠創造歷史。」


  「因為我們……實在是太渺小了。」


  「但是神卻相信，渺小的我們能夠創造出奇迹。」


  蒂托邁步一步步跨越向海中，海水淹沒他的腳步。


  「我不再渴求什麼，我也不再等待命運的安排和神的指引。」


  「因為。」


  「我在創造歷史，在創造屬於我的歷史。」


  「這就是我的使命。」


  石盔老人聽這蒂托的話語，他突然有種莫名的震撼。


  沒有熱情澎湃，沒有激揚言辭，平淡的直述卻更能夠直擊人心。


  他感覺到，自己要尋求的答案就在這裡。


  他站起來看著蒂托的背影，大聲問道。


  「蒂托。」


  「你相信……真的有神嗎？」


  蒂托沒有回答，石盔老人卻追了上去。


  「我也陪著你一起去吧！」


  「我也想要去見識一下，神靈的國度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也想要知道，我們是不是也曾經是神靈的長子。」


  蒂托依舊沒有回話，石盔老人卻糾纏不放。


  「你要去的地方，會經過魔淵之國的王都，曾經的耶賽爾城。」


  「沒有我的引路和幫助，你是不可能穿越那裡的。」


  蒂托回過頭來：「你確定要去神賜之地？神不一定歡迎一個罪民踏上他的樂園。」


  石盔老人：「那是我的事情。」


  蒂托潛入大海，來歷不明的老邁魔淵之民也緊隨著他其後前往大海的更深處。


  一個垂垂老矣的神棄罪民，一個失去了雙眼的詩人。


  這樣兩個奇怪的人結成同伴，一同踏上了尋找神賜之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