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莫庭荷拉著紅豆的手,眼巴巴看著蘇耀鈺和石草草進了花樓,一臉的糾結。


  紅豆還要不管不顧地往前衝,被門口的花姐攔住:“兩位是來做什麽的?若是來逍遙的,看你們這窮酸模樣怕是花不起銀子的,若是來送人的,這丫頭看著不靈巧,年紀也大了,媽媽不會要的,你們還是趁早回去吧。”


  “我們是進去找人的。”莫庭荷指指門口說道:“剛才進去的兩位公子是我的朋友。”


  “那就更不能讓你進去了,誰知道你們是朋友還是仇人啊,回頭要是打起來了,我們這小地方還不夠你們砸的呢。”花姐一臉鄙夷,“得了,得了,快走,快走。”


  “麻煩通融一下,我們也花錢就是了。”


  “這可不是錢的事,走吧,走吧,別耽誤我們生意。”花姐眼高於頂,她再這行浸淫多年,來的是不是花錢的主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帶著一個女人來的怎麽可能是花錢的,說不定還是來砸買賣的呢。


  莫庭荷退了兩步,站在門口觀察地形,這處青樓左右都是商鋪,不知道後麵有沒有圍牆可以翻進去。


  莫庭荷往後麵走的時候,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響,一架紅綠紗帳圍成的轎子緩緩往青樓而來,透過紗帳可以看到坐在裏麵的朦朧美人側顏完美。


  紗帳上麵掛著的鈴鐺叮叮當當地響著,這些鈴鐺掛法與眾不同,發出的響聲也是高低不同,錯落有致。


  這頂別致的紗轎引起街上所有人駐足,青樓裏也出來不少油頭粉麵的公子哥,扇著扇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轎子中的美人。


  好不容易走到青樓前麵,剛才對著莫庭荷呼呼喝喝的花姐首先就擺出一副諂媚的模樣,伸手要去扶轎子,沒想到轎夫擔著轎子晃過她,在青樓門口巡遊著,偏偏不落轎。


  老鴇也出來了,撲花扇去迎接轎子中的美人,可美人還是不下來。


  老鴇急得追在轎子後麵與轎中人說:“大官人們都在裏麵等著,你可別恃寵而驕,惹惱了大官人,讓我們這一群人都跟著你倒黴。”


  “我就讓他等著。”轎中人輕蔑地說。


  “你真是瘋了,這大官人可是當朝新貴,人家那是能和皇上說上話的,你居然還敢得罪他?”


  “我正在胭脂鋪試他們新出的香粉,你心急火燎地差人催我回來,就沒想過有沒有犯我忌諱?我當初進園子的時候就說得清清楚楚,絕不會勉強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現在怎麽了,我連出門逛街的自由都沒了?”


  “有有有,怎麽會沒有,隻是今日的確不巧,大官人來了,還點名要見你,大官人偏說與你是故交,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總不能得罪人吧,大官人已經在裏麵喝了三四盞茶了,我們的確開罪不起,汐姑娘,請你務必幫幫我,別讓我難做


  啊。”


  “你這忙我可幫不上,我氣還沒消呢,為什麽要為不認識的人忍氣吞聲。”


  “哎喲,汐姑娘,你可別害我了,你趕緊下來吧。”


  轎子依然在不管不顧地轉悠著,老鴇也隻能陪著笑臉一路跟隨,口水都耗出去半兩,硬是勸不動那轎子裏的人。


  如此又過了許久的時間,突然一支袖箭淩空飛出,穿透紗帳打在青樓對麵的磚牆上,眾人本來都在看熱鬧,陡然飛出一枚袖箭,不禁讓人齒寒,也紛紛去看是誰射出了這柄袖箭。


  青樓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白衣男人,他的裝束與其他人不同,袍子是文人的長袍,卻是武人的窄袖,兩邊手腕上都包著棕黑色的牛皮束腕,那牛皮束腕也是稀奇,一條一條平整的牛皮連成一整塊,然後圍攏在手腕上,比普通的束腕要厚上很多,可以猜想,他的袖箭正是這束腕裏發出來的。


  而這人也正是莫庭荷認識的,秦生,當初兩人剛到上京城就分道揚鑣,不過一段時間未見,這秦生的氣質與早前要變了不少。


  紗轎總算停了下來,卻沒有落地,美人伸手轎子內裏一層紗,嗓音清亮:“大官人好大的火氣啊。”


  “我等美人,從來不生氣,隻是怕美人乏味罷了,這不,美人總算停下來了。”


  “我可是被嚇停的呢。”


  “汐姑娘說笑了,這枚袖箭隻是希望汐姑娘想起我,還記得平安府的天香樓上,我們可是說過話的。”


  汐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的記性一向是差的,前日見過的人都不記得了,又怎麽會記得平安府時候的事呢。”


  “汐姑娘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確實是你的性子,如何,汐姑娘可願意下轎,看能不能想起在下?”


  “大官人真是自謙了,隻是我剛才已經轉了半天,狠話也說完了,說下就下,我也太沒麵子了。”


  “這好辦,汐姑娘想要麵子,那我秦某人就給你這個麵子。”秦生說畢,後麵的小廝搬出來一箱一箱的金子,將這些金子一塊一塊掛在轎杆上。


  汐姑娘坐在轎子裏哈哈大笑:“秦公子真是大手筆,這也不是考我,是考我這幾個轎夫吧。你們幾個可聽好了,不管秦公子掛多少金子,我都不要,你們拿去分,你們撐得越久,金子越多。”


  那幾個轎夫雖然肩膀上已經吃力到受不了,有了放棄的念頭,但聽到轎中美人這麽說話,又怎麽舍得輕易放下轎子,各頂各地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強撐著不讓轎子落地。


  轎夫的雙腿因為重壓而瑟瑟發抖,肩膀上也被壓出絲絲血痕,所有人的嘴唇都因為隱忍被咬破,滿嘴都是血,可誰也沒先放手。


  汐姑娘又笑了:“看他們這模樣,恐怕是為了這些身外物,死了都是值得的。”


  汐姑娘話音


  剛落,一根轎杆生生被黃金給勒斷了,本就失去力氣的轎夫腿腳發軟,控製不了轎子,紗轎轟然落在地上,搖晃兩下,沒有倒。


  秦生哈哈大笑著走過來:“汐姑娘,轎子也落下了,與在下一起進去喝杯水酒吧。”


  老鴇看到那麽多金子,雙目發光:“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汐姑娘,你這臉麵夠大了,這就下來吧。”


  汐姑娘又在轎子裏坐了一會兒,才叩了兩下轎壁,兩個丫鬟上前掀開紗帳,扶著汐姑娘緩步出來。


  莫庭荷見到這汐姑娘真顏的時候,與身旁眾人驚豔的目光不同,她隻覺得想笑,她沒猜錯,這汐姑娘就是青汐,真沒想到她並不是嘴上說說的,還真是來青樓親近女子了。


  那位秦公子喜不自勝地靠到汐姑娘身旁,轉身的時候,瞥見莫庭荷,忙招手道:“那不是莫兄嗎?真是太巧了,莫兄弟,你也來逛青樓?不如一起,今日我請。”


  青汐捏著帕子哼哼地笑:“真有意思,你也逛青樓。”


  秦生捶手:“哎呀,我險些都忘了,我與莫兄弟相識可不就是為了天香樓的汐姑娘麽,來來來,這天大的緣分又怎麽能不喝一杯。”


  莫庭荷此刻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之前那些事都是事出有因,怎麽從秦生嘴裏說出來,就那麽怪異。


  而剛才對莫庭荷冷言相對的花姐也一改剛才的態度,熱情地拉住莫庭荷半邊胳膊道:“哎喲,你說你來找人,你怎麽不說你是來找秦公子的,真是唐突了。不過,我們也沒想到,還有爺逛花樓的時候還要帶姑娘來的。”


  花姐說話的時候瞥到站在莫庭荷身後的紅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紅豆身上,紅豆緊張地搖頭:“你們別看我,害怕。”


  “我不是來找他的。”莫庭荷覺得若是此刻進去,見到蘇耀鈺,恐怕又是一通解釋不清,隻能抽身要走。


  可這時候莫庭荷又怎麽走得掉,青樓外眾人一哄而進,連帶著莫庭荷與紅豆也被擠入進去,而剛才那個花姐怕得罪貴人,一直繞在莫庭荷身邊,像快牛皮糖一樣黏得死死的,莫庭荷不管去哪裏,那個花姐都會抓著她說:“客官,走錯方向了,走錯方向了,秦公子在那邊呢。”


  莫庭荷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臉喪氣地被花姐按在一張圓桌的坐席上,紅豆坐在她旁邊,抱著一個雞腿乖乖地吃,她便是如此,給點吃的也就不鬧了。


  “你也別吃那麽油膩,對身子不好,要不喝點雞湯。”即便這樣,莫庭荷還要關注著紅豆。


  秦生端著酒盅過來與莫庭荷說:“莫兄弟,近來在哪裏高就啊?”


  “沒坐什麽,我這妹子身體不好,我帶著她在上京城看病呢。”


  “這樣的小事你找我啊,宮中太醫我都熟,回頭直接帶你妹妹去太醫


  院看病,不過,你要是帶妹子看病,怎麽會到這裏來?”


  “碰巧路過罷了,第一次見那麽熱鬧。妹子想看。”


  “啊,小妹妹喜歡看熱鬧啊,這好辦,今日這邊我可都包下來了,小妹妹想吃什麽,想玩什麽,都可隨意。”秦生財大氣粗地說著,手臂還不自覺地搭在青汐身上。


  青汐躲開,一把抓住紅豆的手說:“這妹妹唇紅齒白的,我看著也喜歡,巧兒,你帶她去我屋裏玩吧,這邊人多口雜,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又怎麽方便。”青汐說話的時候,視線卻沒離開莫庭荷。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走過來,帶著紅豆去後麵的樓上,就在這時,老鴇也帶著十幾個身姿婀娜的花姐過來:“秦公子,這幾個姑娘吹拉彈唱可什麽都會,讓她們給你熱鬧熱鬧?”


  秦生欣然接受,還與一旁的青汐說:“汐姑娘,不知可願意上台一展才藝啊。”


  “我愛的可都不是這些。”青汐抽走被秦生的手壓住的衣袖,一臉的不情願。


  “汐姑娘這脾氣可真大,不過也合我胃口。”秦生不以為忤,反而拿起酒杯對莫庭荷說道:“莫兄弟,我那一路過來,我們兩人也算生死之交,我早與你說,我來上京城是大有作為,如今在禦前做事,不知莫兄弟太書院春試如何?”


  “便是這樣吧。”莫庭荷夾了一筷子菜,吃上一口便抱拳告辭,“秦公子,我還有事,容我先行離開。”


  “不著急,不著急,莫兄弟再坐坐,我倒是能給你介紹幾個人,說不定對你考取太書院頗有幫助。”


  “如今舍妹重病,我實在無心春試之事。”莫庭荷再次推辭。


  “哎,這就是你不懂了。”秦生壓著莫庭荷的肩膀,小聲與她說道:“再過兩個月便是科考,你春試可以不去考,今年科考必須要去。”


  “為什麽?”這件事莫庭荷也聽蘇耀鈺說過,如今從秦生口裏又聽到,不由得更加好奇。


  “具體的你也別多問,我既然在禦前行走,知道的難道會少嗎?我念在與你交情,也知你人不錯,便給你指條明路,若是你還執迷不悟,那我想幫你也幫不了了。”末了,秦生還說道,“我實話與你說了,在這上京城想做成些什麽,就要識時務,我教你識時務的法子,斷不會害你的。”見莫庭荷還是不信,秦生再次拍著胸脯說:“遠的不說,就說我們秦家,之前靠的那位你也是知道的,可為什麽那位不行了,我們秦家還沒倒?就是因為我們秦家識時務,所以說,現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莫庭荷也無意多辯論,隻能說道:“那就有勞秦公子了。”


  秦生得意地說:“好說好說,自從那事以後,朝野上下都要整飭,此時是最需要新鮮血液的時候,我見你聰明,將來跟著我們


  秦家,定能飛黃騰達。”


  青汐在一旁捂著嘴說:“秦公子如此排場,我反倒好奇了,秦公子為何會如此得皇上寵信呢?”


  秦生眯眼一笑,刮了下青汐的鼻子:“有些事可不能說,要殺頭的。”


  青汐哼道:“不肯說便不要說了。”


  老鴇見氣氛不對,連忙過來敬酒,那秦生不勝酒力,喝了幾杯便有些頭暈,話也多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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