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難堪之夜
第一碗油黃油黃的雞湯端上來,紅豆第一個便先給了周公子,接著又從灶房裏端出兩碗寡淡不少的雞湯分別給了石草草和莫庭荷。
石草草拿調羹在雞湯裏舀了兩下,嘖聲道:“紅豆姑娘可真是偏心啊。子昂那碗裏的雞肉都快溢出來了,我這邊連塊雞皮都沒有。”
“周公子是我東家,難道我還能緊著你不成?”
“石兄弟如果想喝,那不如將我的拿去喝吧。”周子昂將湯碗推向石草草,“我在太書院還有事,現下要走。”
“公子路上小心。”紅豆從櫃子裏取出一把傘,“這天看著不太好,公子還是帶著吧。”
周子昂接過傘,推開門匆匆離去。
石草草大喇喇地坐下,拿過周子昂未喝的雞湯,放在自麵前,幾口便吃了個精光,吃完後,還把原來自己那碗雞湯給喝了。
“你真是餓死鬼投胎,晚上吃那麽多也不怕撐著。”紅豆氣鼓鼓地說。
莫庭荷剛寫了一半,聽到他們的的鬧騰,不由地停下筆,見桌上有紅豆給她的雞湯,便也順手拿起喝了兩口。
喝雞湯的時候,莫庭荷還側目看了看一旁被五花大綁的蕭公子,他盤腿坐在地上,並沒剛才的落魄模樣,反而眼神清亮,似乎在思索什麽。
驍再新給蕭公子拿了杯水,還喂他喝下,隻是驍再新被剛才石草草的武力所攝,自然是不敢幫蕭公子解綁的。
石草草被紅豆懟了,心情鬱悶,扭頭又看見蕭公子玩味的笑容,氣不打一處來,踢了他肩膀一腳問道:“你在笑什麽?”
“我隻是想到自己的事罷了。”蕭公子挺挺胸脯,你們也綁了我半日了,還不給我鬆綁嗎?回頭我胳膊腿都要廢了。
“解開你?解開你你就跑了怎麽辦?”
“石公子太過自謙,我在石公子手上又怎麽能跑得掉。隻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
“我想起我爺爺提起過前朝的蠱毒之禍,當時我們蕭家祖宗蕭庾以其一人之力將肆虐十八外族的蠱毒擋在宛朝境外,我爺爺說,當時有個仙人給過蕭庾一個秘方,後來蕭庾將此秘方藏於他的著書《帝農散記》的夾層中,所以,我覺得莫姑娘就算將《帝農散記》全部默寫出來也沒用,畢竟秘方在書中,而不是在字中?”
“真的?”莫庭荷覺得此時此刻,蕭公子提起這件事未免太多蹊蹺,可又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麽。
“我若是說假話,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再說,就算這個消息是假的,對你們又有什麽壞處?”
“按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還是要去宮裏拿《帝農散記》的孤本嗎?”紅豆晃晃腦袋,“你不會是使詐騙我們進宮,然後再設計我們被捉吧。”
“你們以為我和宮裏的人很熟嗎?我便是跑到宮門口振臂高呼,
恐怕先被抓起來的也是我吧。”蕭公子白了眼紅豆。
紅豆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便信了大半。
“那就我一個人去吧。”石草草走出來,“雖然宮裏不好進,不過如果是我一個人,便是失敗了,抽身也是容易。”
“那本《帝農散記》在虞後宮中,隻有我知道在什麽地方,我也要去。”紅豆也說。
“你去幹什麽?搗亂嗎?我回頭逃跑的時候,還得帶上你?”石草草自然是不願意的。
“你對宮裏可熟悉,你可知道虞後的昭華宮在何處?”
“往後宮中間找就是了,能有多難。”
“我就知道你不清楚,後宮正中的桃夭宮是太醫院,與後宮各處宮門都是攔起且日夜有守衛巡邏的,你若真往那處去了,便是真的出不來了。”
“這倒是奇事,太醫院居然會放在後宮正中的位置?”石草草大吃一驚。
“的確如此,桃夭宮在祖爺爺的時候的確是皇後行宮,後來到我爺爺的時候,因為我爺爺沒有立後,所以桃夭宮就改成太醫院了,好像是因為桃夭宮下麵有一片地宮,陰寒無比,女子常住會無法受孕,所以薛後也隻是住在桃夭宮右邊的韶華宮。”
“既然桃夭宮右邊就是韶華宮,那便好找了。”石草草跟紅豆說道:“你給我畫個地圖便好。”
“韶華宮雖然在桃夭宮右邊,可是韶華宮裏有三處殿,虞後住的正殿有五十餘個房間,你可知虞後寢殿究竟在哪一間?恐怕你找到的時候,天都亮了。”紅豆偏不想讓石草草如意,噘著嘴說。
“按你的意思,我非得帶你去一趟宮裏?”
“不然呢?”
“那就去吧。”石草草懶得跟紅豆囉嗦,“去換身黑色的衣服,頭發綁住,現在是夜深的時候,宮裏的守備也是最鬆的,你我快些,天亮前便能回來。”
“我沒有黑色衣服。”
“那你就別去了,你們女人可真麻煩。”
“兩位,兩位,可否需要蕭某幫忙?”蕭公子在一旁淺笑著說道。
“你能幫什麽忙?”
“我也是做幻水鏡的,不過我與莫姑娘不同,我的幻水鏡屬木,桃夭宮與韶華宮之間有一片密林,助我做這木境可是太好了,所以,或許,我可以把你們送進去。”
“送進去?然後呢?你會那麽好心?”
“你們都不是玄門中人,小鏡隻有我能操作,我帶你們進去再帶你們出來,不比石公子一人硬闖來得好?”
紅豆也是懷疑:“可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啊,石公子剛才把你打成這樣了。”
“蕭庾是我祖宗,我隻想再見我祖宗遺世孤本一觀,這個理由有問題嗎?”
蕭公子這麽一說,似乎的確沒什麽可反駁的,不過紅豆還是問了聲莫庭荷:“莫姑娘,這個蕭公子可信不?”
“不可信。”
莫庭荷雙眉緊鎖,她在腦中反複思量,就是想不出蕭公子的所圖。
“石公子,你該不會擔心進了我的木境,就打不過我了吧。”蕭公子輕佻地問石草草。
石草草自認功夫比蕭公子要高出許多,即便在什麽木境之中,也不怕打不過他,而且誠如蕭公子所說,蕭公子比他們害怕落盡驍氏手中,於是石草草信了蕭公子的話,三人走出書墨刻坊,書墨刻坊一旁的竹林被風刮過,竹葉紛紛落在三人腳下,漸漸團成一個圓球,然後快速的離開。
莫庭荷仰頭看著她們離去的地方,側頭問驍再新:“蕭公子難道是個如此熱心腸的人?”
“他熱心腸?他的心眼可比誰都壞呢,”
“石草草剛才得罪了他,蕭公子想要報複我是能想到的,可是我不明白,蕭公子主動以木境帶他們進宮,又如何能報複到石公子,便是蕭公子將石公子與紅豆丟在禁衛軍中,石公子也不會放過他,最後便是兩敗俱傷的下場,這不是蕭公子的性格,他不會做這風險之事。”
驍再新從地上撿起一枚竹葉,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剛才我就覺得不對,這竹葉子未免也太香了,阿嚏,還嗆鼻子。”
莫庭荷將竹葉放在手上,也覺得與平時見過的竹子不同,但書墨刻坊旁邊的竹子隻是尋常的青竹而已,與這竹葉全然不同。
“莫姑娘,你可看出什麽?”
“這竹子到像是西方一種名叫‘合歡竹’的葉子,不過端朝從不長這竹子,不知這葉子是哪裏來的。”
“的確新奇有趣,我未曾見過。”驍再新將竹葉妥善地收起,又放入自己的袖子中,“我拿回去與我大哥一起參詳參詳。”
“合歡竹有毒,能致幻,驍公子還是扔了吧。”
“不至於吧,隻是一片葉子罷了。”驍再新滿不在乎地回到後院他自己的房間,而莫庭荷則是在院子裏用水做了個小鏡,臨睡前,她還給青汐發了個信號,盼著如果青汐看見就能來找到她。
莫庭荷一晚上也沒怎麽睡好,心中還惦記著《帝農散記》的默寫,剛合了一會兒眼睛就坐起身來,側目看看水鏡外麵,天已經亮了。
莫庭荷解了水鏡,院子裏紛亂的聲音一下灌入她的耳朵,莫庭荷走了幾步,就看見紅豆哭著從眼前跑過去。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莫庭荷跟在紅豆身後,“石公子呢?也回來了?《帝農散記》可曾拿到?”
“沒有,沒有,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回來的。”紅豆捂著臉隻是哭。
“那蕭公子呢?”
“我沒看見她。”紅豆抽泣著說。
兩人正說著話,驍再新也是一臉茫然地從房間走出,紅豆一見驍再新,立時尖叫:“你走開!你離我遠點。”
“紅豆姑娘,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
什麽啊。”驍再新抓著胸口的衣服,痛苦地說。
莫庭荷一頭霧水,抱著紅豆的肩膀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受了什麽委屈?”
紅豆除了哭,一個字都不肯說。
掌櫃與掌櫃老婆也出來了,掌櫃老婆一看紅豆模樣,抓起地上的木棍就往驍再新身上。
驍再新被打得受不了,抱著腦袋說:“我隻是迷糊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莫庭荷這才看明白昨夜裏驍再新與紅豆發生的事,正要說話的時候,周公子從外麵過來了。
“怎麽回事?石公子為什麽要深夜闖宮?現在已經被禁衛軍抓起來了,江副院長跑去求情,昨夜不還在這裏嗎?怎麽就去了宮裏?”
紅豆聽到這個,大叫一聲後就暈了過去。
莫庭荷連忙問:“就石公子一個人被捉嗎?有沒有蕭公子?”
“我也不知,早上太武院的人給我送的信,因為石公子是太武院的學生,所以消息傳得快。但細的事要等江副院長回來才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平白無故的,就跑宮裏去了。”
莫庭荷將昨夜的事與周子昂說了一番,卻故意沒說紅豆與驍再新的事,紅豆被掌櫃老婆抱著回房間了,掌櫃站在周子昂身側,與他耳語幾番。
周子昂的眉頭越皺越緊,聽到最後,衝出門去,解下馬上的鞭子便往驍再新身上抽,驍再新痛得滿地打滾,哀嚎不斷。
“報官!定要將此等孽種繩之以法,給紅豆一個交代。”周子昂用鞭子指著驍再新,怒火中燒。
“不能報官。”莫庭荷卻在此時說話,“若是報官,紅豆的名節沒了不說,你們周家這書墨刻坊也沒了。”
周子昂頓住:“莫姑娘,你的意思是,他真是驍再新?”
“千真萬確。如果官府知道驍再新尚在人間,還是你們周家書墨刻坊收留的,周公子,你知道這是什麽結果嗎?”
“莫姑娘,你也是個姑娘,居然為狂徒說話?”
“我不為任何人說話,隻是讓周公子權衡利弊罷了。”
“我們周家的利弊,怎麽可能犧牲掉一個女人。”周子昂拉起驍再新,可掌櫃卻跪在周子昂麵前:“東家,紅豆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我們也是心存不忍,可東家行事,也要為我們全家考慮啊,官府若追查下來,我們可是首惡,怕是淩遲都不過分,我與老婆這把年紀,生死都是周家人,我們不怕死,可稚兒無辜,周公子,就請你饒了我們的孩子吧!”
掌櫃情真意切的懇求讓周子昂的臉不自覺地抽動,他用力地扔下馬鞭。
莫庭荷又說道:“此事追根溯源,定是蕭公子做的惡,周公子,你趕緊將驍再新關起來,蕭公子必定要來帶驍再新離開,一旦他落入你手,便是你報仇雪恨之時。”
“這點不用你說,我自有安排。”周子昂讓掌櫃把驍再新牢牢綁住後扔進柴房,然後帶著掌櫃出去了。
莫庭荷陪著掌櫃老婆在廚房燒飯,掌櫃老婆泄憤一般宰了隻雞,她眼窩子淺,唉聲歎氣不停抹眼淚,看到情緒並沒有太多改變的莫庭荷,不甘地說道:“莫姑娘,你也是女人,怎麽卻一點都不難受呢?”
“我也難受,我與紅豆姑娘相處時間不長,但我喜歡這可愛的姑娘,她遇到這件事,我作為女人怎能不恨,可是恨又如何?眼下這個情況,難道隻是殺一個驍再新就能解決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