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去蠱
青汐縮縮脖子，連忙拉開門跑出去，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莫伯舒再次回來，已經換了一身幹的衣服，但是額頭上全是水濕。
莫庭荷起身說：“我先回去了，哥，真不明白，你在自己房中換衣服就好，為什麽非要去後院換。”
“庭荷，你怎麽知道我是在後院換的衣服。”莫伯舒的臉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地捂住臉說。
莫庭荷頓時不太好意思解釋，隻能說道：“前院沒看見你，你自然是去後院了，難道你還能去茅房換衣服嗎？”
“是哦，這也有道理。”莫伯舒摸摸頭，接著又抬眉看了眼躺在水中的林棲止，說道：“雖然我與林公子都是男人，可還是不好意思麵對麵換衣服，想著後院井旁雖然冷些，好在僻靜。”
“哥哥還是太計較了些，林公子此時可沒什麽意識呢。”因為剛才青汐說了不少千絕蠱的事，現在莫庭荷滿腦子都被千絕蠱的事給遮蓋住了，她一直在想，如果千絕蠱真的孵化出來，那怎麽能在不傷害林棲止的前提下將蠱蟲取出來呢？若是蠱蟲取出來了，又怎麽保存呢？
“妹妹？妹妹？庭荷？”
等莫庭荷回過神的時候，莫伯舒已經揮手在莫庭荷眼前晃了很久，“庭荷，你在想什麽？怎麽突然發呆了？”
“沒什麽。”莫庭荷垂下眼眸：“哥，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給林公子診治。”
“你這就走了，那林棲止呢？讓他泡一個晚上嗎？”
“就讓他泡一個晚上吧。”莫庭荷點頭，“其實對於現在的林公子來說，他隻是一個寄宿體，他的身體已經由不得他控製了。”
“難道他體內的千絕蠱能控製住他嗎？妹妹，你這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哥哥，其實我們能控製住自己的很少，而且我們才是一直被控製的，你有沒有想過，你能不能控製你心跳，能不能控製你的血流還是不流？”
“……庭荷，你這話說得我不太認識你，不明白你哪裏來的這些歪理？臨逸修士教你的嗎？”
“這個隻是我自己想的，如今在林公子身上，若是蠱蟲能控製得比林公子多，那林公子的身體還是他自己的嗎？”
“你的意思是，千絕蠱竟是還能控製人的？”
“我隻是猜測，未必是真。”如果是普通蠱蟲，莫庭荷未必會這麽想，可如果千絕蠱的原身是一股濁氣，那其威力就不是現在的莫庭荷能理解的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幹脆把林公子交給官府吧。”
“若是把林公子送去官府，官府定不會留下林公子的性命，哥哥，你是害他還是護他？”
“你要把他留下，萬一他毒發身亡，你有無想過我、母親還有其他親眷的性命？”莫伯舒反問，“你現在連謊話都敢編，
還拿了謊話來騙我，庭荷，你要留下他的原因未必簡單，你必須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不能有一絲隱瞞。若是，若是你再對我有一點點隱瞞，以後無論你碰到什麽事，我都不會再管你了！”
莫庭荷歎了口氣：“哥哥，不是我不願意把原委說清，隻是這事，並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說清的。現在我隻能說，若想知道千絕蠱的秘密，若想知道是誰研究了千絕蠱，林公子不能死，而全天下，恐怕隻有我能救他下來。”
莫伯舒還想說什麽，就聽見外麵有人虛弱地說了一句：“若是你們莫家嫌棄我的慕兒，那我自己帶慕兒回林府，不在這邊勞煩你們。”原來是林夫人，林夫人虛弱無比，攀附著門框，每說兩句話便在不住地喘息。
“你們兩個孩子也真是的，我早與你們說過，林夫人現在心中唯一惦念的就是林公子，你們竟然還在這邊決定他的生死？舒兒，你爹教你的，你都忘到腦後了嗎？”
莫伯舒委屈，噘著嘴站在一旁。
林夫人顫顫巍巍地扶到木桶前，看著裏麵毫無生氣的林棲止，痛哭流涕：“果然是你，你現在怎麽成了這副模樣？若是你死了，我可還有什麽指望？”
莫大娘走過來，看見半落在桶底的林棲止，緊張地說：“你們怎麽讓他沉著，不趕緊撈出來嗎？手都已經腫了，為什麽還泡著？還有，這水怎麽一絲熱氣都沒有，舒兒，你不去燒些水嗎？”
“娘，林公子現在不會呼吸的，他最後一口氣就吊在喉嚨裏，若是出來了，人就沒了。”莫庭荷把莫大娘拉遠，悄聲跟她說道：“現在林公子的情況很複雜，他泡在涼水中不會死，反而是讓他續命的法子。”
“這算什麽法子，庭荷，林夫人受不了這些，你們不要亂來。”
而林夫人已經伸手去拉林棲止：“慕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天啊，這水好涼，你怎麽能呆在這裏？”
“林夫人，這水不能碰！”莫庭荷連忙拉出林夫人的手，從香囊中掏出一把藥粉敷撒在上麵，隔了一會兒，見林夫人雙手無異，才鬆了口氣。
“庭荷，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這其中種種，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娘，林夫人，很多事我也不清楚，我沒法解釋，不過林公子中了蠱毒這件事，我想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
莫大娘扶著林夫人，點點頭。
“其實蠱卵在孵化之初，並沒有毒，千絕蠱的母蠱也是沒有毒的，但如果蠱蟲無法孵化或者孵化出的蠱蟲死後便會成為劇毒之物，之前林公子及林家眾人均是先服用了帶有母蠱的井水，後蠱卵在他們體內無法孵化，最終變成毒物將他們毒死的。但是林公子不同，娘，林夫人，林公子體內的蠱卵已經孵化了，孵化後的千絕蠱正在林公子的
奇經八脈中四處遊走，換句話說，是這些蠱蟲不允許林公子死，至於他們是怎麽做到的，我也不知道。”
林夫人聽完還是有些懵，她喃喃地問：“那慕兒，究竟是死還是沒死？若是死了，可你竟說他還是活著的，若是活著，怎麽竟連一口氣都沒有！”
莫大娘和莫伯舒都看著莫庭荷，但是莫庭荷隻能搖搖頭，青汐跟她說的那些，她不能說。
“庭荷，若是你也治不了，那我就把棲止帶回去，橫豎我們都是要死的，林家反正也已經絕戶了，不少我們這兩句屍首！”林夫人說著就伸手要從水裏將林棲止拉出來。
莫庭荷連忙阻止，忽聽林夫人輕呼了一聲：“哎喲。”
“林夫人，你可有哪裏不舒服？”莫庭荷看到水下的林棲止原本緊閉的嘴巴微微張開，可除此之外，也沒再看出什麽異樣。
“是啊，林夫人，你趕緊給我看看。”莫大娘也去拉林夫人的肩膀。
“你們都不用管我，我什麽事都沒有，我要把慕兒帶回家。”
“林夫人，現在是宵禁，剛才還鬧了這麽些事，這個晚上，我們就太太平平地等天亮吧，等明日一早，我讓伯舒送你和林公子回去，可好？”莫大娘苦苦勸道。
林夫人仔細想想，這才點頭。
莫夫人帶著林夫人回去，還給莫庭荷使了個眼色，於是莫庭荷也跟著他們離開莫伯舒的房間。
莫庭荷回到房中後還是睡不著，聽見窗戶在敲響，拉開窗格，青汐探了半個身子過來。
“不是讓你去後院睡嗎？你又過來做什麽?”莫庭荷不開心地說。
“你的哥哥，自己抱著被子去後院睡了，我哪裏還能在那裏呆著。”青汐撇嘴說道。
“約莫還是怕林公子的模樣吧。”莫庭荷又和青汐說：“即便如此，你另找個地方就是，又來找我幹什麽？”
“我剛才聽見你們說的話了，隻是突然有件奇怪的事，這千絕蠱到底是哪裏來的？”
“有人故意將千絕蠱的母蠱投在井水之中。”
“你可知道是誰投的？”
“我猜測是蕭公子，可他並不承認。”
“無論是誰，庭荷，你有無想過，那些母蠱是哪裏來的？”
“母蠱？難道不是從哲敢族帶過來的嗎？”
“千絕村早就被屠村了，無一幸存，庭荷，千絕蠱沒有母蠱了，那這些母蠱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
“難道是有千絕村的人逃出來了？”
“便是有人逃出來了，這些母蠱這麽多年怎麽藏在身上？還是說，那個人，本身就是帶著蠱的。”
“青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千絕蠱的母蠱也是從孵化後的千絕蠱而來，千絕蠱寄宿人身，所以說，千絕蠱的母蠱定然是有一個寄宿人的，而這個寄宿人，恐怕就是這場蠱毒真正的幕後
黑手。”
“難道說，蕭公子身上就藏著千絕蠱？”莫庭荷想起煞山上的經曆，突然覺出這件事的不簡單來。
“庭荷，現在天都那麽晚了，你不如讓我進去，我們再談談千絕蠱之事吧。”青汐說著就跨腿要往莫庭荷的房裏翻：“其實你真的不用避諱我是男兒身，都是虛體，我是沒有實體的。”
“既然你是虛體，隨便找個角落睡覺便好。”莫庭荷笑著推了青汐一把，再次把門關上。
……
第二日一早，莫大娘來敲莫庭荷的房門，讓莫庭荷趕緊去看看林夫人。
林夫人已經暈倒且毫無意識了，莫庭荷注意到她的手指尖上有一個黑點。
“這是什麽？”莫庭荷捏起林夫人的手指，仔細看著黑點，那個黑點像是皮肉被燒焦一樣，“之前林夫人有嗎？”
“這個我也沒注意過啊，庭荷，林夫人究竟是怎麽了？要不要叫郎中？”
“這個病，恐怕郎中來也沒用。”
這時，林夫人喃喃自語：“水，我要喝水。”
莫大娘連忙從桌上倒了杯溫水過去，沒想到被林夫人揮開：“我不要這溫水，我要熱水，對，我要熱水！”
莫大娘叫莫伯舒去燒水，隔了一會兒，端了稍燙的水過去，林夫人雖然在昏迷中，可還是嫌棄水涼。
到了最後，莫伯舒端了一碗燙得拿不住的水杯來，林夫人竟然一飲而下，滾燙的水把她的嘴唇燙出水泡，而林夫人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啊，好舒服，好舒服。”
莫大娘害怕了，她連忙問莫庭荷：“林夫人這究竟是怎麽了啊？”
莫庭荷皺緊眉頭，她跟莫伯舒說：“哥，你端個冬天的火盆過來。”
莫伯舒把火盆在屋子裏燒起來，就看到林夫人在床上扭來扭去，一會兒說舒服一會兒說難受，那模樣實在是嚇人。
“這，這難道是中邪了？”莫大娘後背貼著牆壁，驚恐地說。
“恐怕不是中邪，是蠱毒。”莫庭荷從廚房拿過來一把刀，先在林夫人手指黑點做了一個十字切口，然後用力一擠，但是奇特的是，居然一滴血都沒擠出來。
莫庭荷用帶子用力綁住莫夫人的手腕，然後用刀背沿著林夫人手背上的血脈一寸寸往前壓，這時，果然看到林夫人手背上有一個圓珠子一樣的東西，莫庭荷推壓不動，但那圓珠子紋絲不動。
莫庭荷用手指點了些茶水，在圓珠子周邊轉了一圈，隻見聚在圓珠子周邊的水滴瞬間收緊，那壓力從四麵八方推擠著圓珠子，林夫人手背上的圓珠子越頂越高，眼看就要把林夫人手背上的皮膚頂破。
莫庭荷趕緊從香囊中取出一把艾草粉，灑在林夫人手背上，再次用勁，水滴施力，莫庭荷又用刀尖劃破頂部的皮膚，圓珠子從林夫人的手背擠了出來，彈到半空中
，拿東西裹著艾草粉，讓人看不清模樣。
莫庭荷又將杯中水潑過去，想要圈住這蟲蠱，沒想到水鏡衝走艾草粉，蟲蠱穿出幻水鏡，還變成一陣濁氣又從林夫人的眼耳口鼻中鑽了進去。
“不好！”莫庭荷連忙去拉住林夫人，可她此時已經再次暈了過去。
莫大娘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切，說話都結巴了：“庭荷，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莫伯舒也說：“難道，死了？”
“還沒有。”莫庭荷用手放在林夫人脖子上：“林夫人還沒死，隻是，解蠱，失敗了。”
“那，那會怎麽樣，林夫人會死嗎？”莫大娘的話裏都是哭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