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池塘沉物
“哎!抓到你可就是大功一件!別廢話了,起來跟爺爺走。”
“我若是還能站起來,能站在這裏聽你廢話?”
“爬不起來是不是?”保甲揮手叫兩個手下過來,將采花賊扛在肩膀上,抬出了莫家。
保甲還與莫家人致謝:“回頭我會稟告柳知府,此次擒賊,莫家功不可沒。”
“還是不用了,這是大人的計策,我們又怎麽敢貪功。”莫庭荷福身說道。
莫大娘也說:“是啊是啊,官爺不用為我們說話,都是我們的本分。”
莫家人這幾句話說得保甲心中無比舒暢,自然也是回敬了幾句話後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莫伯舒看著保甲的背影,噘嘴說道:“妹妹以前可不是這麽趨炎附勢之人。”
莫大娘說:“你懂什麽,咱們爭這個功沒用,保甲得了功,少不了咱們的好處。”
而莫庭荷則說:“此次抓賊,還不知道是功是過呢。”
“妹妹這話怎麽說,這賊可是糟蹋了不少姑娘,抓了他怎麽就不是大功一件呢?”
“這就是你不明白了,若不是有這麽一個采花賊,平安府內有多少人家願意上報女兒家的情況?”
“柳知府貴為知府,平安府內人口哪有不知的。”
“他還真不知道,府衙的賬冊隻記載男丁,因為窮人要分田,富人要分戶,那些富家小姐都是不願見人的,而保甲登記卻要詳細記錄相貌、體長,還要留有畫像,如此一來,豈不是姑娘家的閨房事都被官府知道了,我們城西的小門小戶自然是不介意的,可城東那些大戶人家未必願意啊。”
“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說,這采花賊采花是假,隻是追查瞞報人家而已?換句話說,采花賊是府衙的人?”莫伯舒恍然大悟地點頭。
“我猜測是這樣的,不過似乎保甲並不知道,不過也無妨,半道上,那采花賊當然會亮明身份,保甲也不敢再捉他了。”
“那我還是不明白,當初保甲來登記的時候,我們並沒有瞞報,怎麽采花賊也來了呢?”
莫庭荷張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間,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莫伯舒撓著頭:“所以妹妹啊,估摸你還是猜錯了,這采花賊就是采花賊吧。”
莫大娘打了個哈欠:“真是,為這事攪了好夢,我還乏得很,先睡了。”莫大娘說完,又四處張望,“這麽大響動,林夫人怎麽沒出來?”
“約莫睡得熟吧。”莫伯舒敷衍地說。
“不對,林夫人近來覺淺,不可能睡得這麽大動靜都擾不到她,怕是出什麽事,我還是去看看吧。”
說著,莫大娘去敲了林夫人房間,敲了半天,都沒人應門,再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
林夫人的房裏床鋪還沒展開,顯然沒人睡,裏頭她的東西也還在,但是
人卻沒有了。
“林夫人呢?”莫大娘往門外張望:“難道去哪裏了?外麵宵禁,她也不會外出呀。”
莫庭荷低聲說道:“剛才我見著林夫人出去了,應該是回林府了。”
“她,她回去幹嗎?”莫大娘細一思量:“不好,這是要出事。”說著便趕緊往門外走,莫伯舒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莫庭荷見莫大娘與莫伯舒一同出去後,趕緊打開自己的房門,青汐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出來:“哎喲,真是急死人,我跟你揮那麽多次手,你怎麽都毫不在意啊。”
“你也真有意思,我母親和哥哥都在,難道還能放你出來?”莫庭荷扶在門欄上:“你倒是說說,你著急忙慌地要出來是為了什麽?”
“我內急!”青汐拉起裙子飛快往茅房跑,再回來的時候,故意當做沒看見莫庭荷嫌棄的麵孔,昂頭挺胸又要進屋。
“你自己找地方睡去,別進我這裏。”莫庭荷一下把門關上,“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共住一屋也不合適。”
“莫姑娘此言差矣,我沒有男女之分,你就當我是一團空氣,你可見過空氣分什麽男女?”
“便是你內裏不是男人,身體還是男人的,你去後院找塊空地方呆著就是了,別再躲我房間裏。”
“庭荷,我們再商量商量。”青汐咂嘴,“我躲你身邊也是為了盡快恢複女兒身,你若把我當成個姐姐,會不會更好?”
“不用,不用,你走。”莫庭荷全然不理睬。
青汐訕訕地摸摸鼻子,又聽到門外傳來聲音,連忙往後院跑去。
原來是莫伯舒回來了,他敲著莫庭荷的門說道:“妹妹,林夫人出事了,你趕緊跟我過去吧。”
莫庭荷連忙拉開門,問道:“出了什麽事?”
“應是落水了,又被水流衝到岸邊,現在昏迷不醒,母親在一旁照顧,妹妹,別管了,你趕緊與我一起過去吧。”
莫伯舒帶著莫庭荷再去林家的時候,保甲衝了出來,皺眉看著兄妹兩個:“剛捉了采花賊,你們就違反宵禁了?”
“大人,林夫人落水了,我帶著妹子趕忙去救。”莫伯舒合掌說道。
“林夫人?”雖然在意料之中,不過保甲還是心中一緊,連忙帶人與莫家兄妹一起進了林父。
莫大娘此刻正蹲在林夫人身旁掐她人中,但林夫人雙目緊閉,始終不醒,莫大娘又雙手合十為林夫人按壓胸口,從她口中吐出不少水,莫大娘又趕忙將林夫人側翻過來。
保甲過來幫忙,還問到:“夫人怎麽會這麽救?”
莫大娘笑笑:“我家男人便是這麽教我的,我也不知他教的對不對,如今看來,還是有用的。”
“這可是大大有用啊。”保甲摸摸林夫人的額頭,“似乎還有些著涼,我們得趕緊送去暖和避風的地方。”
“那趕緊回我們家吧,這邊的宅子,都荒廢了。”莫大娘張望四周,還歎了口氣。
於是在保甲的幫忙下,林夫人被抬起往外走,可沒過幾步,就發現仿佛被什麽禁錮住一樣,莫伯舒低頭探查,竟然看見林夫人的手中捏著一根繩子。
“這是什麽?”這根繩子繃得筆直,另一端沒在水中,莫伯舒用力拉了一下,那繩子居然紋絲不動。
保甲放下林夫人,過去幫莫伯舒拉繩子,但是兩人之力也不太夠,另兩個官差趕來幫忙,終於在四人合力下,繩子開始往上拉動,四人邊走邊退,莫庭荷拿著火把照在池塘之上。
突然,莫伯舒腳下一滑,四人齊齊摔倒,繩子那端的東西快速滑回去,而剛才拉繩的人手上綿軟,再也沒有力氣去拉繩子了。
保甲喘著氣說:“我們先送林夫人回去,為她找好郎中,然後我再帶人過來撈這古怪玩意。”
“可是,這東西不拉出來,沒辦法將林夫人帶走啊。”莫伯舒為難地說。
“這個好辦。”一個官差抽出一把官刀,快速將那繩子砍斷,隻見繩子開始是軟綿綿地掉在地上,可很快,池塘裏卷起一層旋渦,那繩子也隨著旋渦卷入了池塘。
保甲氣不過地捶了砍繩子下屬一個爆栗:“就你聰明,你當我沒想到砍繩子嗎?如今這樣,還怎麽打撈?”
“大人!”莫庭荷卻在此時開口:“大人,這個池塘不會很深,隻需找兩個會水的船工潛下一探便知。”
“現在可找不到船工,天亮再說。”保甲知道耽誤下去也沒什麽用,便繼續抬起林夫人,往莫家而去了。
莫伯舒跟著走了幾步,看莫庭荷沒跟上來,而是靜靜地盯著池塘,趕緊招呼了一句:“妹妹,趕緊跟我回去吧。”
“你先回去照顧娘。”莫庭荷伸手將池塘的水撩起幾滴,突然隱去了蹤跡。
“妹妹,你這樣可不行,回頭保甲問起可怎麽辦啊。”摸不熟不放心地站在水鏡外歎氣。
陡然之間,水鏡化開,莫庭荷就站在原地,而她的腳下,橫躺著一個死氣沉沉的人,那人身上綁著兩塊重石,而那繩子的尾端有個齊整的切口,顯然就是剛才那刀砍斷的。
“這,這是……”莫伯舒沒膽子過去,倒退幾步問:“這,這莫不是個死人吧。”
“哥,你先找些枯枝將他藏好,等保甲走後,我們再來運他。”莫庭荷緊接著說道:“他是林棲止。”
“林棲止?怎麽會是他?那他是活的還是死的?”
“活活死死都是他。”莫庭荷信步出去,正碰見保甲急匆匆地出來。
保甲見到莫庭荷翻了個白眼:“你們這兄妹兩個,難道是去林家逛園子的嗎?怎麽現在才出來。”
“剛才我與哥哥說了幾句話,所以出來晚了。”
“
大半夜,你們兄妹兩個在這鬼宅說什麽話?”
“隻是爭執了幾句,我哥哥責備我見到林夫人出去卻沒攔著,導致險些出了大事。”
“若是這樣,這件事的確也要怪你,不過算了,你畢竟是個女人,你又能知道多少東西?”
“官爺教訓得是。”莫庭荷低頭承認。
“好了,好了,我還得去府衙報信呢,抓到采花賊那麽大的事,出來報信的路上還能遇到你們破壞宵禁,也真是……”
“下次不敢了。”
“不敢最好,你是個女孩子,還是不要那麽拋頭露麵了。”保甲剛走兩步,又像是想到什麽,“你真的把知府小姐給治好了?”
“嗯。”
“之前從不知你有如此醫術,如此看來,也不用為你們找郎中了,這個時候,也叫不到郎中。”
“庭荷知道,庭荷會捉緊看著林夫人。”
“哎,行行,她一個老太太多有不便,你們街裏街坊的,相互照應才是真啊。”保甲說完,拍著肚子,提著燈籠急匆匆往府衙趕去。
莫庭荷站在路中間,側目見到莫伯舒已背著林棲止的屍體出來。
“妹妹,這林棲止好沉,你趕緊過來幫我一下。”莫伯舒齜牙咧嘴地說。
莫庭荷不願意碰觸異性,從一旁的樹葉上抖出兩粒露珠,墊在林棲止的囤下,莫伯舒頓時輕鬆不少,趕忙也要把林棲止帶進莫家。
“等等,你要把他安置在何處?”莫庭荷攔住莫伯舒問。
“家中就這幾間房,都住滿了,我想起後院還有塊遮風處,應該能湊合一晚,妹妹,你確定他沒死嗎?”
“他是沒死,不過要在寒風中凍上一夜,就沒人知道了。”莫庭荷隔著袖子捏住林棲止的手腕:“他不能住這裏,特別不能住後院。”
“妹妹,這個我就奇怪了,為什麽不讓他住後院呢?”
“我說不行便是不行,你將他帶去你的房間照顧。”
“這麽一個半死不活之人,住我房間,那萬一死了,可不就晦氣死?”莫伯舒嘴上雖然不同意,但依然認命地背著林棲止進了自己的房間。
莫庭荷又去莫大娘的房中,莫大娘已經給林夫人灌下一碗薑湯,林夫人雙目微微睜開,但似乎還沒恢複神智,目光呆滯地看著上麵。
莫庭荷給林夫人紮了幾針,林夫人才慢慢恢複過來,歪頭看見莫家母女,一下哭了出來:“你們怎麽也在這裏?難道你們也死了?”
“是你活了。林夫人。”莫大娘不以為忤,反而坐在床邊安慰她,“還好你命大,落水以後還會趴在岸邊的石頭上,所以沒事。”
“不,那不是我自己趴的!”林夫人驚恐地說。
“不是你,難道還有別人?”
“是慕兒!”林夫人揪緊了莫大娘的袖子,“慕兒在池塘下麵,他已經死了!”
“林公子?在林家的池塘下麵死了?”莫大娘瞪大眼睛。
“我要報官,我要救慕兒!”林夫人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都無法坐起來。
“那你要等一等,林夫人,你落水後的身體還沒養好,可救不了林公子啊!”
林夫人捶胸頓足地說:“怪我!我一直錯怪慕兒,我原本以為是慕兒害我全家,哪裏知道,原來慕兒早就死在塘中了,難怪每次我最關鍵的時候,慕兒都沒在我身邊,原來他已經……”林夫人說著,說著,捂臉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