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莫庭荷皺眉盯在莫伯舒身上,她了解莫伯舒,這就是說謊的表情了。


  莫伯舒全身發毛:“庭荷,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


  “哥,你在哪裏碰到過汐姑娘?你以前也沒來過天香樓,難道是上京城?”


  “庭荷,你別瞎猜了。”


  “看來就是上京城了,你這次回來,言語中總是模糊,所有人都怪怪的,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圖謀?而汐姑娘,也是你們…”


  莫庭荷話沒說完,就被莫伯舒捂住嘴,莫伯舒指指身邊的陳生。


  莫庭荷眨眼點頭後,莫伯舒才把她放開。


  陳生滿眼都盯著演奏古琴的東姑娘,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莫伯舒和莫庭荷在說什麽。


  最終果然是東姑娘奪得魁首,天香樓的媽媽坐著小船將東姑娘從庭閣接了出來,夜姑娘與浣姑娘也有公子哥撒了錢財乘艇接走,偏偏汐姑娘乏人問津。


  陳生心慕東姑娘,可東姑娘早不知去陪哪位貴公子,見沒人青睞汐姑娘,幹脆掏了錠銀子從老鴇處接了艘小船,想接了汐姑娘去共度良宵。


  沒想到汐姑娘卻甩了個冷臉給陳生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走,你下棋能贏我嗎?”


  陳生一臉莫名其妙:“我第一次聽說來花樓找姑娘還要下棋贏你的。”


  “可不光要贏我,還要贏了那些人。”汐姑娘指了指餘下坐艇過來的公子,這些公子都是無緣另外三位姑娘春宵的,見隻剩一個汐姑娘,便紛紛過來,沒想到汐姑娘還擺譜。


  “那要比什麽呀?比誰出的錢多?”陳生鬱悶地說,“你都淪落到此處了,還端那麽大架子作甚?又不是出生特別高貴。”


  “你們若要接我,就先比試,棋盤已經擺好,不知哪位先開始?”


  在座的公子們都笑了起來:“有意思,來天香樓找個姑娘,還要賽棋。”


  “是啊,是啊,不知麓山棋社的臨逸修士知道他畢生鑽研竟成爭搶女人的戲碼,不知要吐出幾升的血。”


  “麓山早就燒了,臨逸修士也不知所蹤,欺世盜名之徒,不提也罷。”


  “你有什麽資格說臨逸修士!”莫庭本是在人群中看熱鬧的,聽人這麽說臨逸修士,耐不住在岸邊就嚷了起來。


  “喲,你是從哪裏鑽出來的東西?我說話輪到你插嘴嗎?”


  莫庭荷氣不打一出來,不顧莫伯舒的勸阻往水邊走,但下麵已經無一條小船,就在氣急跳腳的時候,陳生撐船過來接她:“恩公,我素來敬仰臨逸修士,此人不恭順,當罵!隔岸對罵未免有失體統,我接恩公過去罵。”


  莫庭荷翻身要跳到船上,被莫伯舒拉住,莫伯舒又說:“庭荷,你顧念下自己的身份,非要擠到那男人堆裏去嗎?”


  “我心裏有數!”莫庭荷說完就跳下圍欄,落在陳生的船上。


  莫伯舒不放心

  ,也一並跳在船上,三人一起到了庭閣,汐姑娘麵前。


  莫庭荷拱手與剛才辱罵臨逸修士之人道:“修士以棋會友,今日我也與你對弈,讓你知道,有人可以辱,有人卻是不能說的!”


  汐姑娘撫掌大笑:“既然如此,兩位不如上來,先殺一局如何?”


  那人自然是不服的,承應下來後便直接上了庭閣,莫庭荷在小舟靠岸後也輕巧地躍上,兩人依禮抱拳後便坐在汐姑娘早就排好的棋盤前。


  莫庭荷這才認真看到此人長相,尋常相貌,讓人一眼記不住,但舉手投足之間可看出是有些功夫的,特別是此人的袖口與尋常書生不同,以牛皮包裹,外麵以罩衣遮掩,莫庭荷在書中讀過,這牛皮包的袖估摸是藏了不少冷箭,看來此人也並不是普通書生。


  那人自稱姓秦,依著挑戰的規矩,秦生先落了一子,莫庭荷很快也接著下了一個。


  兩人越戰越酣,渾然不知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天香樓今日本是選魁盛典,行進到後半段,突然傳出有人在庭閣賽棋的傳聞,平安府因著麓山棋社的緣故有不少棋癡,聽聞弈棋,連魁首都不看了,都紛紛趕到庭閣,庭閣裏早占滿了了人,四周也被小舟圍繞,連小舟都上不去的人隻能墊腳在河對岸看著,但大多是看不清的,好在老鴇聰明,著個懂棋的小二駕舟在庭閣與長廊間不停傳話,傳到最後,每一步棋都下得精妙無比,岸上之人讚歎聲比比皆是。


  莫庭荷也不知這名秦生的棋藝如此精湛,好在她在幻水鏡中背遍天下棋譜,對此局麵尚且應付得過來,反觀秦生,額頭滿是大汗,每一步棋都是越下越慢。


  漸漸的,突然岸上有人喚了一句:“這莫不是遂古棋局?”


  說話的是平安府頂有名圍棋世家的公子,他的話也引得一場騷動,遂古之初,誰傳道之。這也就是當初給此棋局命名的緣由,這個棋局不知何來,不知何去,古往今來,隻有傳說,大多數人連此棋局的全貌都未看到,卻都知道此棋局為千古迷局,非常人能破。


  秦生習武,耳目比常人靈敏不少,聽到“遂古棋局”時心情激蕩,慌亂中不慎下錯一子,竟然通盤全輸。


  汐姑娘過來收拾殘局,卻被秦生格擋住,道:“剛才那子不算,重新下。”


  “這廝太玩賴了,都說落子無悔,哪有輸了又反悔的。”人群中自然有人喧囂起來。


  沒想到秦生竟甩開衣袖向說話之人射了柄短箭,刺中肩膀,那人頓時哭爹喊娘般叫了起來,而秦生並未收手,而是繼續以袖箭威脅莫庭荷道:“我剛才那子落錯了,再來。”


  莫庭荷沒說話,抬手撿起棋子,將棋盤恢複到秦生落錯子之前。


  “你怎麽做到的?”秦生大奇,“你是不是故意用遂古棋局坑我?”


  “遂古棋局並不

  是這樣的。”莫庭荷垂眸應聲道。


  “你見過遂古棋局?在哪裏?”


  “自然是在臨逸修士處,秦公子,請落子。”莫庭荷翻手做了個請道手勢。


  秦生懷疑地看著莫庭荷,又上下打量她一番。


  “秦公子,若是還不落子,就要判輸了。”汐姑娘在一旁小聲說道。


  秦生白了汐姑娘一眼,將子落在他深思熟慮之處。這步棋他自剛才就反複推演,定能決勝千裏。


  莫庭荷不聲不響將子落在秦生原先悔棋之處。


  “哎呀,這可不好!”一旁懂棋的紛紛叫了出來,“這人究竟是會還是不會,這麽多廝殺之地,偏把子落在這無人問津之處,豈不是浪費了這麽一個大好大機會。”


  秦生也對莫庭荷這個落子出乎所料,他在腦中早就將莫庭荷每一步應對都計算在內,可莫庭荷這一子卻落在他從沒設想的地方,而這一下,秦生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了,他拿著棋子反複猶豫,落在何處都不對,隻得跟著莫庭荷落子在棋盤那塊空白之處。


  莫庭荷接著在空白處又下了一子,很是隨意,像是要放棄她剛才打下的大片江山一般。


  不過沒出三步,剛才那名說是“遂古棋局”的公子又說道:“真是神奇,竟然在一個棋盤上連出三個古今殘局,且相互間都有關聯。”


  一旁的人聽不懂又不能顯出自己的無知,隻能嗬嗬笑個半日,當是知道。


  秦生覺察出不對的時候,他已無子可放,隻能棋子投降。


  眾生皆是喝彩叫好,也有人來問下棋的矮個書生是誰。


  有人認出莫庭荷,便說道:“似是叫什麽莫伯舒。”


  “莫伯舒?那個莫家草包?不可能,他與莫伯舒長得也是不同的。”


  “我想起來了,這人叫莫庭。”說話的還是那位圍棋世家的公子,“幾年前,我與他在麓山下過棋。”


  “祝兄,你曾與莫公子下過棋?那當時是誰贏了。”


  “在下不才,險勝一局,不過當時,莫公子的棋藝尚淺,遠不如今日這般出神入化。”說完他還補充道:“若是今日我們再對弈,恐怕在下勝算也不大。”


  眾生聽完,更覺得莫庭厲害,心中也都起了結交的念頭。


  汐姑娘將棋子收入棋盒,巧笑倩兮地與莫庭荷說道:“公子棋藝驚人,可否去我房間,我們再下一局?”


  莫庭荷連連搖頭:“我不去了……”她本就是來查案,並非來喝花酒的,再說,若是讓汐姑娘發現自己的女兒身,怕是會無端引起麻煩。


  “別啊,莫公子,說不定我能給你不少你想要的呢。”汐姑娘說著,細白軟嫩的手便伸過來,勾住莫庭荷的手指,“莫公子不想與我多聊聊嗎?”


  莫庭荷無語地看著身邊的莫伯舒,但莫伯舒一時有些呆愣,如是男人輕薄,他此刻早就衝上去了,可是挑逗他妹子的也是個美女,

  這種感覺就很奇怪了,若是強硬地把汐姑娘退開,反倒會引得懷疑,隻能小聲與莫庭荷說道:“要不,我們先去汐姑娘房中聊聊吧。”


  “我今日隻接莫公子一人,旁的人就去前廳喝酒便是。”說完,汐姑娘便抓著莫庭荷,躍上自己的花船就走,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時,花船已往後麵廂房開過不少水路去了。


  莫庭荷倒沒覺得有什麽怕的,畢竟船上隻有汐姑娘與一戴草帽的船工,她坐在船頭,看著曲水流觴,心緒平靜。


  汐姑娘從拎出一壺酒扔在莫庭荷懷中:“莫公子,喝點酒?”


  “我不喝酒。”船已經開進一處狹窄的水路,周邊都是掩蓋起來的舢板,估摸是水路進各處廂房的通路,莫庭荷覺得稀奇,多看了幾眼。


  “莫公子,你來天香樓是參觀的?”汐姑娘又調侃兩句,“你很奇怪,一路上,不看我,卻看水,難道水比我好看?”


  “那是沒有的。”莫庭荷客氣地說道,“汐姑娘,你是何時來天香樓的?”


  汐姑娘看看船工後,走到船頭,柔若無骨地趴在船頭甲板上,任夜風吹在自己的裙裾上:“我啊,我來這邊有一個月了吧。”


  “汐姑娘懂棋嗎?”


  “不懂,別說下棋,我也不會彈琴,更不識字,你看我是不是像個草包?”


  “那此次……”


  “媽媽們也沒想過我會中選,我隻是來陪襯東姑娘的,其實我們四人中,媽媽要捧的隻有東姑娘一人,隻是湊上我們另外三個,也可以將東姑娘身價再漲上一些。”汐姑娘玩弄著自己藍色的裙裾,那動作莫庭荷總覺得眼熟。


  “莫公子,你老盯著我幹什麽?”汐姑娘見莫庭荷長久不說話,不由得開口問她。


  “沒什麽。”莫庭荷也覺得不妥,收回視線。


  “莫公子若是再沒什麽說的,我送你回岸吧,現在估計那些人也散了。”


  “汐姑娘,你是不是很想讓我問你些什麽?”


  “沒有,沒有……”汐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眼珠依然在靈活地轉動。


  “汐姑娘,其實我還真有想問的,請問汐姑娘,昨日在天香樓,可是出了人命官司?”


  “哦,我還當是什麽事呢,此事可不算秘密,當然是出了,死了個姐妹,媽媽已經報了官,人也被義莊拉走了。”


  “除此之外呢?沒有什麽疑點嗎?”


  “莫公子這話問的,我是什麽身份,即便是有什麽疑點,也斷不會讓我知道啊。”


  “是我莽撞了。”莫庭荷說完,以手撐腮,靜靜地思考。


  “不過啊,莫公子,我愛慕你的才華,也要提醒你一聲,這件事啊,還是不要牽扯進去的好。”


  “為什麽?汐姑娘,你知道什麽,是還是不是?”


  “沒,沒……”汐姑娘繼續躲閃道,一邊說著,還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瞟撐船的船工,“隻是從常理判斷,牽扯那些當

  官的,我們知道得越少越好……算了,算了,不聊這些了,我們趕緊上岸吧。”


  船工聽了汐姑娘的命令,又將船撐了出去,果然原本圍在庭閣旁邊的小舟已經不見了,大多數人都去前廳看東姑娘等人,隻剩下莫伯舒與陳生還在岸邊焦急地等著。


  莫伯舒看到花船開出來,連忙用力揮手,好不容易等花船靠岸,緊著就把莫庭荷接上岸:“妹妹,你還好吧,沒人欺負你吧!”


  “你這話好笑,一個大男人,怕什麽欺負的。”汐姑娘也跳上岸,隻是她的動作很是奇怪,在躍起的一刻雙臂像振翅一樣揮甩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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