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紀雲歎了口氣，說道：“師姐，恐怕那裏的情況要比我們想象之中的更加麻煩一些，師傅竟然會讓謝大俠給碧海先生寫信，這說明什麽，說明師傅認為如果有必要的話，可能隻有碧海先生才能保得住我們的命。”
張瑤聽了紀雲的話以後，卻沒有一點膽怯，而是抬起頭，看著藍天白雲，說道：“小雲，你說的這些我當時沒有想到，隻是覺得師尊對我們很好，雖然派我們出去辦事，卻把能為我們做到的都做了，現在聽來確實如你所說，這一次去往東海隻怕十分艱難，但是也不需要過於擔心，就算是再難再險，又能如何，當年師尊一劍斷驚鴻，是多麽的危難，別說天山的情況了，就連師尊自己，都是休養了多少年，這才能保持身體康健，還有碧海先生和路菲長老曾經在世上各地破案，哪一次不是驚心動魄，那些故事我每次在說書攤上聽的時候，都覺得後背發涼，可是就算是如此，他們也都堅持了下來，這才有了今日的武林，既然他們都能夠做到，我們也沒有道理會失敗，不就是一個東海嗎？這麽多年玉麒麟都被壓在東海不敢隨意出現，難道現在就一飛衝天了？”
紀雲轉過頭來，看到張瑤說道豪氣千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師姐，我現在越發覺得你有了幾分師傅的樣子，看來用不了多久，你就是下一個楊鳳凰了。”
張瑤白了紀雲一眼，說道：“你說得沒錯，這就是我的目標，我沒有那麽聰明，隻是一個普通人，但是我從小就聽劉琪師兄說過，學武之人，一顆必勝的心是最重要的，我們不是那些斤斤計較的讀書人，勝利與否，得利多少都不是我們現在應該管的，我們麵前有一個地方，是東海，有幾個敵人，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但是這樣我也不會害怕，不能戰勝高手，難道我們要去欺負弱者來表示自己的厲害嗎？”
紀雲和張瑤一邊走著，一邊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練劍場，站在場地外麵的高台上，張瑤指著在一個角落裏練習射箭的謝靜，說道：“靜兒是個乖巧的小姑娘，從小就身子不好，當年師尊去繡湖山莊看望靜兒的時候，我們也都見過，那個時候的靜兒，就像一隻小貓一樣孱弱，可是你看看現在，雖然靜兒依然不適合高強度地練武，而且說白了，有那樣的爹娘，靜兒這一輩子隻怕都是學無用武之地，不會有需要她來出手的時候，可是靜兒也沒懈怠過一天，不是嗎？”
“學武之人，持之以恒，不為了名氣，隻為了正義，能夠在自己想要路見不平的時候，可以有能力拔刀相助，”紀雲把當初上課的時候，劉琪師兄經常掛在嘴邊的幾句話不知不覺就重複了出來，看著謝靜又是一個幹脆利落的一箭正中紅心，頓時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力量，看著張瑤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去會一會這個玉麒麟，看看這位名滿天下的書魔大人，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
早上，紀雲和張瑤便帶著兩個小包裹一起離開了天山，站在風雪亭看著兩人的背影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變成了兩個看不清楚的小黑點，路菲歎息一聲，說道：“雖然現在江湖裏看上去一片平靜，可是暗流湧動，就連我們身邊都未必安全，紀雲和張瑤本來是不該去東海的，紀雲實力不足，張瑤閱曆不夠，此二人還需要很多鍛煉，現在就讓他們這樣冒險，我心中不安。”
楊鳳凰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二人，這才說道：“也就是這樣，人活著，怎麽能一直太平呢，若真是能照拂他們一生，我又何嚐不願意？隻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們二人，承載著天山的下一代希望，尤其是紀雲，他的心智完全可以撐得起這片天地，武功這種事情，紀雲的天分足夠，隻是沒有足夠的壓力來讓他盡力，而他的眼光還需要繼續鍛煉才是。”
“是啊，少年人，若不是經過大痛大悟，就是需要時間的沉澱，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明白自己的肩上到底留存著什麽樣的擔子，紀雲缺少的是一個契機，隻不過這個契機對他來說有些過於大了。”路菲說完輕輕搖了搖頭，和楊鳳凰一起離開了風雪亭，走回山上。
紀雲和張瑤各自騎著馬，沒過幾日，就到了清風山附近，紀雲看了看天，說道：“師姐，已經是日頭上來了，現在到了安州了，距離清風山也隻有一日的路程，我們要不要上山去拜訪一下呢？”
“還是算了吧，”張瑤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這個必要，去一封信就是了，我們現在趕路要緊，王衡他們幾個還在等著我們呢。”說到這裏，張瑤突然轉頭看向紀雲，說道：“小雲，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願意去救王衡？”
“怎麽會呢，”紀雲笑得有些勉強，開什麽玩笑，他當然不願意去救王衡，自己又不是什麽聖人，路見不平才會拔刀相助的好不好，這個王衡，他不平了，紀雲才會覺得自己很太平，想到那時候在天山的那些有的沒的，紀雲就覺得惡心，這個家夥絕對是自己見過最討厭的人了，天山弟子們，大多心懷寬廣，而且堅毅善良，隻有這個王衡，心思卑劣，當年多次和自己為難不說，竟然還在試劍大會上想要給自己難堪，雖然已經過去幾年了，但是紀雲心裏是對這個家夥完全沒有一點好感的。
張瑤一看紀雲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家夥在敷衍自己，嚴厲地說道：“小雲，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覺得王衡曾經與你，或者和王小虎等人都素有嫌隙，而且還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所以你不願意去幫助他，對麽？”
紀雲尷尬地抿了抿嘴，打量了一眼張瑤，回答：“師姐，我還不至於這般小氣，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也知道現在大勢所趨，既然他是天山弟子，就不能眼看著他在東海受到磨難而置之不理。”
張瑤敲了敲紀雲的腦袋，兩人牽著馬繼續前行，到了傍晚時分，已經進入了安州，找了一間小店住下之後，張瑤便寫了封信，給了銀子托人去送信，之後兩人坐在一個小桌子邊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張瑤說道：“小雲，你覺得我們這次進入東海，要怎麽做才好？”
紀雲想了想，這才說道：“師姐，其實這一路上，我都在想，可是卻沒有什麽好辦法，現在我們有兩個辦法，第一就是先進入東海，但是不要露麵，按照調查，找一些魔教弟子，拷問之後，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線索，但是這種辦法，雖然隱蔽安全，卻未必能夠及時找到王衡他們，第二種辦法，就是我們現在直接去平江城，讓他們都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這樣的話，自然會被魔教弟子們針對，但是我們有個好處，就是王衡他們也會知道我們已經到了，會跟我們聯係，到時候自然是在時間上能夠有些把握。”
“既然如此，我們就用第二種辦法來對付，這一趟本來就比較危險，也不多在這一點上，我們缺的就是時間，必須盡快把他們帶出東海，不然的話，遲則生變，那邊畢竟是魔教中人的聚居地，我們就是再小心，也難保不會被發現，還不如主動發難，讓他們措手不及，你覺得呢？”張瑤不假思索地說道。
紀雲點了點頭，說道：“師姐，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們現在還有一點，那就是怎麽應對他們，而且，”紀雲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現在敵人不是最大的問題，而是王衡他們幾個人，從上次寫信回來，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他們到底情況怎麽樣，是還在暗中潛伏，還是說他們已經被抓了，甚至已經——還有就是，如果他們是被抓了，那就算是知道了我們的情況，也沒有能力來和我們聯係。”
其實紀雲心裏想的不止這些，還有一點，那就是在紀雲的印象之中，王衡這個人，可不是個什麽願意冒險的人，他看到隻有紀雲和張瑤兩個人來這裏，楊鳳凰，謝明，路菲一個都沒出現，那麽王衡還會覺得紀雲和張瑤能有那個能力幫助他們嗎？王衡的心思可和大家都不一樣，紀雲覺得他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會出現，而是讓紀雲和張瑤來幫他吸引目光，讓魔教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紀雲和張瑤身上，這樣的話，王衡等人就可以脫身而去了，隻不過這種話是不能和張瑤說的，張瑤絕對不會相信王衡會做出這種事情，在張瑤的眼裏，當年那些事情都是過眼雲煙了，不值得直到現在還要動手，而紀雲卻一向都是認為有一就會有二，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聽完紀雲的分析以後，張瑤陷入了沉思，而紀雲就順著窗外，看看外麵的行人，安州就在內地，東臨東海，西麵清風山，雖然對於江湖人士來說，這裏是個常常會發生鬥爭的地方，然而對於百姓來說，卻並沒有這種顧慮，在這個地方，大家都可以安身立命，所有人都愛太平，所以能生活在內地，遠遠要比在邊疆的那些百姓來的幸福，而且因為安州這個地方，一邊是正道武林的清風山，另一邊是魔教的玉麒麟，反而成了一個中空地帶，不管是正道武林，還是魔教，都沒有去試探對方的底線，派人來安州進行一些事物，這就讓此處成了一個意外的安寧之地。
時不時的江湖人士在此地戰鬥，也都很默契地沒有騷擾居民，這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管是誰都不想給對方口實，玉麒麟安穩在東海，不做擴張的行動，清風山也就沒有什麽進取的意思，魔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是隻有東海這一片地方，也不是一個兩個門派就能對付的想要徹底剿滅魔教，隻怕是需要楊鳳凰親自帶上各個門派才能成功，而且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如今，玉麒麟突然動手，讓正道武林措不及防，就算是紀雲，也對玉麒麟這種把握時機的本事相當佩服，先不說現在火蓮教在四處招惹是非，讓各大門派都無暇顧及，鎮北軍，鎮西軍全部都有了動作，更加是讓人十分膽寒，現在就像路菲說的那樣，確實是暗流湧動，此時此刻楊鳳凰必須坐鎮天山，這樣才能給大家信心，而且最讓紀雲心驚的就是，這次的事情，就連謝明都無法過來，需要去西域那邊調查情況，及時應對，由此可見，玉麒麟甚至可能把鎮西軍和六扇門的反應都已經算計了進去，也知道了現在謝明根本就不能離開，來到東海，既然如此，那麽能來東海的就隻是紀雲了，想到這裏，紀雲不由得感覺後背一涼，玉麒麟真的可以算計到這種程度嗎，還是說隻是因為自己想太多了？
就在紀雲胡思亂想的時候，張瑤的聲音響起，堅定而又不缺乏勇氣，說道：“小雲，我先過了，就算是再難，我們也要在第一時間把王衡他們四個人帶出來，最起碼我們也要知道他們的消息才好，既然大家都是天山弟子，我們就必須救助他們，不能因為困難就把他們的希望放棄，你說的那些都沒錯，我們如果直接暴露在平江城的話，隻怕不僅僅是沒有辦法帶走他們，甚至還可能會弄巧成拙，所以我有個想法，那就是我去平江城，直接去找黎明先生拜訪，這樣的話他們的注意力自然會被我吸引過去，而你就趁著個時候，”
張瑤的話還沒有說完，紀雲就不耐煩地揮揮手，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就趁著個時候，去按照第一個方案，偷偷摸摸地去找幾個魔教弟子對吧，這樣就算是你那裏不順利，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去找他們，就算是找不到，我也能離開而不被發現，對嗎？師姐，我是那種人嗎，別說是你在這裏，就算是王衡，我也不會讓他來替我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說完之後，紀雲就緊緊地盯著張瑤，一句話都不肯再說，而張瑤一時間臉上露出來一點尷尬的神色，囁嚅了兩聲，她還是第一次在紀雲的臉上看見了這樣的不怒自威的神色，就像是楊鳳凰一般，雖然說話說得十分簡單，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可是那種直直刺入人內心之中的眼神卻讓張瑤瞬間就看見了楊鳳凰的影子，這個時候，張瑤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天山弟子那麽多，其中優秀者更加是數不勝數，為什麽楊鳳凰會選擇一個紀雲來做自己的二弟子，誰都知道楊鳳凰自己無子，隻有一女，何況武林之中，並沒有什麽繼承父業的門派，如果自己實力不足，反而會招致大禍，楊鳳凰的第一位弟子就是烏蘭，成為了草原上落日部的主子，自然不能兼顧天山，那麽楊鳳凰的二弟子，如果不是有什麽天大的過錯，就應該是在楊鳳凰之後變成天山之主，天下第一劍莊的莊主才對。
而當時張瑤並不理解，紀雲確實很不錯，尤其是和張瑤從小一起扶持長大，感情深厚，對於張瑤來說，自然是喜歡紀雲成為楊鳳凰弟子的，但是就算是張瑤，也不得不承認，要說起習武天分，紀雲雖然不錯，也不是最好的，而聰慧一說，更加難以確定，有的人可以在第一時間就展露才華，卻也有大器晚成之輩，而且小聰明和大智慧，往往是小聰明會在人的麵前展示，而大智慧卻沒有這種本事。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紀雲眼中的那股神色，張瑤看不出來，也看不明白，可是在她看來，這就是和楊鳳凰同樣的神色，每當楊鳳凰露出這個眼神的時候，就是要做決定的時候，而這個時候也正是楊鳳凰做出最重要決定的時候，往往就是一件大事的決定，或者是接下來幾年之內天山的行動方針了。
於是，張瑤下意識地就等著看紀雲的決定，而不是繼續說什麽，自己當然是為了讓紀雲能夠相對安全一些，而張瑤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實力，在這個時候，要比紀雲強上不少，與其兩人一起去麵對那些敵人，倒不如自己一人就好。
不過就算是這樣，張瑤知道自己肯定是瞞不住紀雲的，紀雲有些生氣也是理所應當，但是目前來說，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而紀雲看著張瑤，開口說道：“師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真的有自信去麵對黎明先生，或者兩位尊者，甚至玉麒麟嗎？”
張瑤低下頭了，這當然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又能怎麽樣了，也就隻能是自己去了。
紀雲又說道：“師姐，既然敵人的武功強於我們數倍，那麽就算是你，或者是我，誰的武功好一點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嗎？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誰呢？是一個能耍點小聰明的人對嗎？你覺得這個人是你還是我呢？”
張瑤也不傻，馬上就明白了紀雲的意思，說道：“這可不行，我絕對不會眼看著你去自入陷阱，你就別想了，這種事情絕對不行。”
紀雲輕聲笑了起來，說道：“師姐，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就像你說的，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分為二，一個去平江城找黎明先生，來吸引魔教眾人的目光，另一個人暗中查訪，找一下王衡他們幾個人的蹤跡，這才是最有效最便捷的方法，沒有其他的方法了。而我自然要比你更加適合去拜訪黎明先生，倒不是說我比你聰明還是怎麽樣，而是你比我武功高，所以你才是那個適合去找一些魔教弟子甚至是高階弟子來打探消息的人，你自然是要和比人對戰的，而我卻不需要，拜見黎明先生，確實有危險，但是隻要應對得法，我甚至可以不需要動手也能保住自己的安全，可是你卻不一樣，你要做的事情，必定是要動手的。”
張瑤卻沒有被紀雲的話打動，而是說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讓你去一個人麵對黎明先生，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聽到路菲長老說了，你確實要比我聰明很多，可是小雲，也就是因為你聰明，所以你經常會過於自信甚至自負，這樣看上去沒有多大的問題，卻可能會導致一個不小心，陰溝裏翻船。”
紀雲聽了這番話之後，突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看著張瑤，說道：“師姐，便是我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環，其他人知道也不會提點我，隻有你才會不怕我生氣也要直接點醒我，你說不錯，最近確實順風順水，有些飄飄然了，但是師姐請你放心，紀雲這次去平江城，絕對會十二分小心，你不需要跟著我，我們兩人同時行動的話，無非就是讓對方能夠第一時間就把我們的行蹤全部掌握，而且，”看到張瑤還要說什麽，紀雲揮揮手，說道：“師姐，就算咱們兩一起去，要是對方真的要動手，我們難道就能離開了嗎？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第一時間能夠把王衡那四個人帶出去，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張瑤深深地看著紀雲，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如此，那麽明日進入東海之後，我們便分頭行動，一旦有了線索，就用我們平時的暗號來聯絡，”張瑤突然頓住了，過了一下才繼續說：“小雲，如果事情真的辦不下來，你就撤，我們回去找清風山的師兄弟們來幫忙，千萬不要把自己折進去。”
紀雲笑了起來，張瑤說的話絕對是真心的，對於張瑤來說，她是從來都公正無私的一個人，能說出這種話來，足見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