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謝明打了個哈哈，但是卻沒有掉以輕心，不露痕跡地和林九月交換了一個眼神，林九月看著江魚，試探著開口道：“魚，你，”
江魚抬起頭來，這是蕭萱第一次在自己師傅那一雙淡漠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些感情波動，江魚道：“不用擔心我，能有你們記得她，我想她也會開心的，她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不是麽？”
林九月笑著點點頭，看上去對於江魚的反應十分欣慰。
吃完飯以後，大家都坐在院子裏麵乘涼，已經是九月的氣了，比起山來，南方更加炎熱，謝明搖著扇子躲在樹蔭下，笑嗬嗬地道：“你們的生活還真不錯，平平淡淡，也不會無趣，反而可以安下心來，慢悠悠地活著，我這些年來滿世界地跑，可是轉過頭一想，才發現時間過得真快，自己好像是什麽都沒有做，雖然是忙碌得很，卻沒有充實的感覺。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帶著鳳凰和靜兒，還有師傅一起到一個世外桃源，從此以後就不問世事了。”
林九月笑了笑，道：“開始的時候我也有些不習慣，但是時間一長的話，就開始喜歡上這裏的生活，以前想到的普通饒生活，就會感覺十分單調無聊，可是現在的話，卻覺得這才是真的生活啊，最起碼，我們每都是在為自己而活，這樣就很好。”
江魚掃了一眼謝明，道：“你啊，就別想這種日子了，楊鳳凰是個什麽性格，不僅高傲，而且責任心很重，全下的武林中人都在看著她，她的肩膀上承擔著整個江湖啊，這樣的人是不會閑下來的，她也不願意閑下來。”
謝明苦笑一聲，回答：“誰不是呢，就算是我想，他們也不會接受的，這種日子，我也就隻能想想了。”
下午，林九月和蕭萱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隻剩下江魚和謝明兩個人還在院子裏，謝明昏昏欲睡，靠在搖椅上滿臉都是困意，而坐在一邊的江魚，抬眼看著在自己頭頂上的穿過樹葉照射下來的陽光，眼睛裏沒有意思睡意，而是一直在思索著什麽。
等到陽光斜著過去，已經離開了謝明身邊的大樹時，謝明終於悠悠轉醒，努了努嘴，眼皮子抬起來一下又放了下去，打了個哈欠，這才重新睜開眼睛，看了看江魚，道：“哎呦，這個簡直不要太舒服啊，一覺睡醒來，好像一身輕鬆似的，你別，在其他的地方我還沒這麽舒坦過。”
江魚並沒有接話茬，而是看著謝明道：“你這一趟，是想要讓我跟你去東海找玉麒麟麽？”
“不錯，”既然江魚主動提起，謝明也就坐直了身子，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實話，玉麒麟有些什麽打算，他和山有什麽過節，我都不關心，隻不過是這個火蓮教的人做事情有些過分，我才會忍不住要讓他們學聰明一點，至於玉麒麟的事情，跟我沒什麽關係。”江魚轉過頭，沒看謝明，而是抬起眼望著邊的白雲。
“這個我明白，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是沒有關係的，在這裏的生活是最適合你的，也是我願意看見的，可是，”謝明直直地看向江魚，這個自己一生的好兄弟，鄭重地道：“現在我很需要你，鳳凰也是，路菲也是，你認識的朋友們都需要你的幫助，本來我是不願意來打擾你的清淨的，但是魚，自從靜兒被襲擊之後，我就時常會擔驚受怕，我想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簡單安全的成長環境，不想要讓他們下一代像我們一樣那麽艱難了。”
江魚聽了謝明的話以後，把目光從空中轉了回來，和謝明對視了幾眼之後，突然笑了起來，道：“謝明真的長大了。”
“什麽話，”謝明咧開嘴笑了笑，試探著問：“那你是接受了？”
江魚點零頭，道：“你有自己的孩子，想要為她撐起一片來，我也是，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徒弟，很不幸，我這個徒弟也是被人盯上了，那我這個做師傅的就隻能再跑跑腿兒了。”
兩人在外麵聊著，而裏麵的林九月和蕭萱兩人坐在炕上，聽到外麵江魚這句話，蕭萱本來拿著茶碗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恬靜的笑容也第一次僵住了，林九月奇怪地看了蕭萱一眼，這就很奇怪了，蕭萱這個姑娘，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就算是在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慌亂，上次在被人襲擊的時候，雖然已經可以是千鈞一發了，但是蕭萱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的驚慌失措，就是那個時候江魚才看上了她的這種鎮定和坦然，決定收下這個弟子，可是現在的蕭萱卻十分奇怪，竟然會表情僵硬，這完全不是和蕭萱一樣的形象。
外麵兩人還在聊著，謝明道：“哎，都是勞碌命啊，你是在這裏有了這麽多年的清閑，但是我就慘多了，沒有一是舒坦的。”
“雖然你很忙，可是起靜兒的時候，就不會覺得因為忙而累了，不是嗎？”江魚用一種透射人心的目光，直接開口道。
謝明愣了愣，突然就‘哈哈哈哈’笑了起來，道：“不錯，真是想不到，這麽多年我都是雲裏霧裏，一時想著為了靜兒做什麽我都願意，一時卻又覺得這不是自己應該有的樣子，我是個自由自在的性子，可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見到的人越來越多，身上的牽絆也同樣如此，有時候真覺得是擔子越來越重了，我有的時候也在想著，鳳喚底是比我強很多，她要操心的事情遠遠比我多，可是她卻從來不會抱怨。”
江魚搖了搖頭，道：“這不一樣，楊莊主這個人本來就心懷下，她和你的性格各自有不同，你是個自由自在的性子，所以你才會經常覺得自己被束縛了，不過也就是這樣，你總要是要有個寄托，蘇長老，楊莊主，還有靜兒，這都是你的牽絆，人難道要沒有牽絆嗎，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沒有了牽絆，那麽不會是一片雲，而是無盡的空虛。”
謝明看著江魚，知道他的都是真話，江魚本來就是個孤兒，後來遇到自己，又認識了慕婉兒，之後和江湖上的各路人一起經曆很多的事情，不過在慕婉兒死後，也就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不過江魚向來都是含蓄內斂的很，從來就不會和別人自己的心事，恐怕能真的知道江魚這個人腦子裏麵在想什麽，就隻有當初的慕婉兒了，也隻有她才能從江魚的嘴裏聽出來心裏話。
謝明輕輕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樣，是你一語驚醒夢中人了。”
“不，我隻是想要告訴你，珍惜眼前人。”江魚淡淡笑著道。
“是啊，多簡單的道理，可是我們當年卻都不明白，年少輕狂的時候，總覺得什麽都是累贅，當初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總覺得師傅管我管的太嚴，時不時就鬧騰，不過我師傅這個人也是的，看上去那麽溫柔，每次打我的時候，可一點都不講道理，從來都不跟我好好談談，完全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哈哈哈哈，”這一次，江魚也被逗笑了，道：“那可是魔教的七長老啊，跟你鬧著玩呢？”
謝明苦笑一聲，道：“這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師傅就是這麽個人，她呀，不是那種大家閨秀，不會和人講道理，什麽你明白了我也明白，我師傅她老人家，就是一個風格，我的話，我自己明白就行了，不需要別人明白，別人不聽話，那就是打服了為止。”
“這就是對你最好了，要是別人這麽幹的話，估計就不是打服了，是直接打死了，不是嗎？”江魚挑挑眉毛，對著謝明道。
“魚，看你現在的狀態真是比以前好很多了，都開始跟我開玩笑了，多少年沒有聽你開玩笑了。這麽的話，”謝明斜著眼睛看了看屋裏，道：“你也重新有了牽絆嗎？”
“不錯，我的牽絆就在這裏，不管是九月，還是萱兒，都是我需要背負的，我既然在這裏，那就要對她們負起責任來，這一次看來我是不得不出門一趟了啊，起來你有沒有火蓮教的消息，我隻知道你去了西域一趟，如果能找到火蓮教的那些高層人物，我和你去一趟，我們把事情直接處理掉，一了百了，我已經厭倦了和這些人物來來回回地費勁，也給我的侄女兒和徒弟出口氣。”
“西域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個火蓮教的教主，是個女子。不過我沒有看到她的容貌，但是據我估計，枯木老人，黃鬆路，或者劉義，這三個人，甚至是楊教主，都可能和這個女子有些關係，不然的話，她不可能會自己創立出來這個榮枯掌，那裏麵化功大法的味道是真的濃重。而且還有一點當年枯木老饒那股子氣勢，不管怎麽看，都覺得是有問題。”
“和化功大法接觸過的人，也就是你的那幾個，不過楊教主不可能的，他那股子下無敵的氣勢，根本就不屑於其他的武功，除了陰功和絕仙劍，楊教主從來就不會在意其他的東西，那時候枯木老人不也是修煉了化功大法嗎，可是在楊教主的絕仙劍之下，根本就挺不過多久。”江魚開口道。
屋裏，林九月笑著遞給蕭萱一塊手帕，蕭萱輕輕擦了擦眼角，道：“林姑姑，我一直都覺得師傅不喜歡我，隻是看在上次的事情上，覺得我也算是受到了一些危險，再加上看我還有那麽一點分，這才願意指導我一些功夫，而且還愛答不理的，直到現在都沒有真的教給我多少東西，林姑姑，你是不是我分不夠，學不了師傅的那些武功呢。”
林九月微微一笑，道：“不會的，你呀，就是愛自己琢磨，你師傅他教導你的時候，我也看過幾次，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你覺得不自在，一來呢，你自體弱，這些年雖然在清風山上跟著清風先生一起修習，所以體質好了很多，但是你學功夫的話，依然需要比常人更加心，就比如我用一招自己還沒有掌握的劍法，就有可能會傷及自身，給自己的經脈帶來一些損傷，但是你的話，就會一定傷及自身，而且恢複起來也要比我慢很多，如果這種事情多幾次的話，你知道會怎麽樣嗎，就是你會恢複得越來越艱難，直到最後你甚至不能再練武。”
“所以你就是需要一點一點地，心翼翼地來學習才可以，第二，”到這裏，林九月輕輕一笑，接著道：“你師傅那個人啊，他的師傅當年就是個閑雲野鶴的人，隨便指點，講到哪裏算哪裏，你師傅的武功，有劍仙的劍術，也有魔教楊教主的內功，算得上是一種大雜燴了，就算是他那樣的劍術才，當年也受到了很大的反噬，還去清風山上，靜養了很長時間，這才慢慢地把陰功和紅塵劍融會貫通，他的那些本事，白了根本就不是學習來的，是自己在刀山火海裏麵領悟的，這就是為什麽你師傅不能像你平日裏在清風山見過的那種指導弟子的方式來教導你，因為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教導弟子，也沒有見過別人是怎麽做的。”
看到蕭萱破涕為笑，林九月又接著道：“至於你的，你師傅對你不滿意，這一點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你，你師傅對你很滿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應該看得明白，如果對你不滿意的話，他是不會指導你的，單純是為了保護你的話，他有的辦法多得是，還有一點，你或許沒有感覺到，甚至你師傅也沒有，但是我很清楚，你和江魚年輕時候的性格，真的是非常相似。”
“真的嗎？”蕭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也觀察了江魚很久，這個人和自己能有什麽相似的地方呢？
“你們都是那種心裏有個很大夢想，而且有實力去完成它的人，鎮定自若，處事冷靜，做起事情來頭頭是道，也從來不會拖泥帶水，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你和你的師傅生活的環境大不相同，他當年隻有自己一個人，也隻能靠自己，麵對江湖中那些看不起自己的眼光，總是在心裏不服氣，就會對自己越來越苛刻，也就是這樣，才會修煉陰功走火入魔，至於後來的樣子，也就是你看到的樣子，那就很簡單了，你師傅的愛人離開以後，他就給自己帶上了一個麵具，再也沒有簾年的那種心氣，不過你今也聽到了他的話，一個善良的人，不管再怎麽樣，心裏始終有一片地方，是善良的。”林九月微微一笑，牽起蕭萱的手，道：“我們也出去吧，看看他們商量的結果怎麽樣了。”
“嗯。”蕭萱甜甜一笑，跟著林九月一起出去。
謝明看到兩人以後，道：“九月，我是把魚給動了，總算是沒有白費口舌啊。”
林九月白了他一眼，回答：“你把靜兒都給搬出來了，別魚了，就算是要我師姐去，難道她還能拒絕得了嗎？”
“萱兒，今下午，我就教給你‘風’劍的第一招，你現在靜心養氣，半個時辰之後，我們開始。”江魚突然抬起頭，看著蕭萱道。
“是。”蕭萱驚喜萬分，這一段時間以來，江魚教給她的，最多就是一些基礎的劍招，還有內功心法，但是對於實戰，幾乎是沒有指導的。
謝明和林九月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向江魚，在蕭萱坐在一邊閉上眼打坐的時候，江魚對著林九月道：“這次我會和謝明出去辦事，這一段時間的話，靜兒隻需要掌握我等下教給她的這一招，不可冒進。”
林九月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不過你覺得，清風山的內功，和你的劍法能配合嗎？”
“可以，我已經給她打好了基礎，憑萱兒的分，是可以掌握這‘風雨瀟瀟’的，接下來的話，就等我回來，再繼續教她。這一段時間裏麵，你幫我盯著一些，絕對不可以讓她過度修煉，這孩子總是這樣，過於勤奮，對她的身體不好。”
“你還人家，你當年可要比她拚命多了。”謝明吐槽了一聲，又看到林九月隻是溫柔地點頭答應了，然後麵對江魚不善的眼神，隻好悻悻閉嘴了。
半個時辰以後，江魚站在院子裏麵，道：“萱兒，你仔細看好。”
蕭萱就站在一邊，聽到江魚的話，馬上點點頭，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而謝明和林九月就坐在一邊，一邊喝茶，一邊聊著，謝明道：“都多少年沒有見過‘風雨瀟瀟’了啊。”
林九月也是輕輕點頭，回答：“確實如此，魚上次出手，也隻是用了陰功，內力到了一定程度，確實要比劍招更加好用。尤其是陰功，魔教的內功心法確實當世無雙，尤其是經過楊教主的重新開發，心功更加是厲害，實話，除了我師傅他老人家，這底下再沒有人能在內力上和心功比較了。”
“不錯，來了。”謝明眼神一凝，看向場中，本來在江湖之中，這種傳承劍術的時候，是不應該有其他人圍觀的，不過對於江魚來，這兩個人都是不需要自己避諱的，而見到江魚就在院子裏指導蕭萱，謝明和林九月也就明白江魚並不打算避諱，自然也就坐在一邊看了起來。
江魚閉上眼睛，站在樹下，輕輕抬起手，蕭萱睜大了眼睛，看到放在一邊的那把從來都沒有見過出鞘的‘紅塵’劍，竟然就在微微顫動著，隨著江魚的手指一彎，‘唰’的一聲，一道紅光漫而起，這是蕭萱第一次見到‘紅塵’劍，修長，而且極度輕薄，就像是一層紙一般，隻見那把劍到了江魚的手裏，還在微微地顫抖，仿佛它也在為了和主饒重新相逢而喜悅。
“這就是神劍有靈麽？”蕭萱恍惚之間好像能感受到‘紅塵’劍的那種感情，而江魚的聲音響起：“凝神靜心，心功可以魅惑人心，如果你心智不堅，甚至會走火入魔。”
蕭萱急忙在心裏默念‘冰心訣’這才重新睜開眼，看著對麵的江魚，感受到蕭萱的目光，江魚微微一笑，道：“‘風雨瀟瀟’就是‘風’劍術的第一招，也可以是最後一招，‘風’劍術所有的劍招都是以這一招為基礎，而且和其他各派劍招不同，‘風’劍術並不是每一招都有各自的特點，而是所有的劍招全都是從‘風雨瀟瀟’演變而來，換句話，等你什麽時候能夠從這一招裏麵自己演變出來其他的劍招，‘風’劍術你就學會了精髓。”
完之後，江魚就把手慢慢舉起來，而蕭萱驚訝地看著麵前的一切，隻見‘紅塵’在江魚的手中，竟然沒掉下去，而是好像貼在他的手心一樣，隨著江魚手腕的移動，而慢慢開始旋轉，之後江魚的手指慢慢上下浮動，讓蕭萱第一次見識到了‘風雨瀟瀟’，隻見‘紅塵’劍在他的手心裏旋轉地越來越快，劍尖上的那一抹紅色，也變成了一個圓，在江魚的手上，仿佛是一個紅色的圓，而江魚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抬起，一股紅色氣流馬上就從他身邊一震，而樹枝上，落葉紛紛。
江魚在地麵上，身子微微旋轉一圈，而手上的紅光也隨著他的移動，變成了一個像是擴散的紅圈，如果剛才是一個紅色的圓形湖泊，那麽現在就是湖泊在蕩漾著，而綠色的樹葉就落在湖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