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林雨心裏清楚得很，這個龍毅雖然和峨眉有些交情，但是自己從未在幾任掌門的口裏聽過他的消息，那麽這個人就不是個江湖上有好名聲的前輩，恐怕也不是個良善的人，隻不過既然對方已經表達了對峨眉的善意，那麽自己最好還是等到稟報了明熙師太之後再做定奪的好。
這個老人可不是個隨便就能服的人，要是紀雲不走的話，估計等著紀雲的可不是什麽和善的老人，龍毅起劍神李落心的時候，還算是有些尊敬，可是到楊鳳荒時候就已經是態度平平了，要是紀雲不知進退，隻怕是要壞事。
紀雲轉過頭來，對著林雨笑了，笑容十分真誠，道：“林師姐，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紀雲今打算任性一下，你們也不需要為我做什麽，就按照那位老先生的話做就好，就算是我今幫不到她，也算是盡心盡力了，等到明熙師太來拿碧玉劍的時候，就麻煩把我也捎帶領走就好了。”
林雨看到紀雲一副我已經決定的樣子，也沒法子再多什麽，紀雲雖然年紀很，也在江湖上沒有多少名氣，但是他畢竟是楊鳳荒親傳弟子，得難聽點，紀雲的身份已經在江湖上屬於很高的那種，除了各門派的宿老，年輕一輩之中，沒有人可以和紀雲爭個高低。
這是紀雲的決定，在沒有山的宿老的場合下，就算是林雨也不能強製要求紀雲做什麽，這道理不隻是林雨明白，最早做出決定的是樂清，樂清對著紀雲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麽隻能祝你好運，”著又轉過頭看著林雨，道：“師姐，我們先走，外麵的事情還需要我們去處理，那個登仙樓的勢力必須要拔除。”
林雨隻是擔心紀雲而已，既然已經無能為力，那麽她也不是個墨跡的性格，當下一揮手，帶著眾人離開，紀雲目送她們離開，卻發現風四娘在即將離開的時候轉過頭，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自己。
“其實你不必留下來的，這位老先生雖然看著脾氣不好，卻是個驕傲的人，這樣的人不會在我們這些人麵前撒謊的。我想不是我被騙了，就是劉湘君被騙了。”楊清的聲音從紀雲的另一邊響起，紀雲看過去，隻見楊清已經站在了龍毅的正麵不遠處，隻是轉過頭來對著自己道。
紀雲心裏苦笑，自己當然也不願意留下來送人頭，但是剛才得知消息白沙他們都是火蓮教的人時，所有的人都對楊清有列意，那個時候楊清轉過頭的那一眼，迷茫，歉意，卻有一股子的堅韌，還有一種哪怕自己陷於險境，都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的隱隱之中的瘋狂，紀雲就知道自己是不能離開了，既然楊清能在這種時候來找自己，那就是在把自己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如果自己棄她而去，從此以後江湖路遠，何日才有再見麵的機會，就算有了機會，自己又怎麽再去麵對這個把自己當做希望的人呢？
“俠義，很難得清楚，有的人為國為民，將一身武藝用在保家衛國上，是俠義，有的人枯坐數十年，用盡心血創立新的武功，來傳於後人，這也是俠義，有的人漂泊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俠義，”楊鳳凰站在劍閣麵前，在她的身後就是魏巍劍閣，看著在麵前提問的紀雲，想了很久才回答：“也有的人像我們一樣，秉承山之信念，嫉惡如仇，威懾下心懷不軌之惡人，我稱之為俠義。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俠義的標準。”
“師傅，那我要做哪種人？像您一樣的是大俠，像謝大俠那樣的也是大俠，或者烏蘭師姐在草原上為了落日部而征戰也是大俠，我又是哪一種呢？”紀雲手裏捧‘雲’劍，上的白雲就像一層輕柔的棉花，籠罩在紀雲的頭頂。
“師傅不知道你以後會遇到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你會成為怎麽樣的人，但是師傅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所有的俠義之人，全都是問心無愧之人。”楊鳳畫淡的聲音響起。
“問心無愧之人？”紀雲抬起頭，看到的是站在那裏，就像一把劍插入雲霄的楊鳳凰，此時此刻的楊鳳凰就好像和身後的劍閣融為一體，劍閣之中，萬千神劍，都在為楊鳳凰助威。
“不錯，問心無愧。秉承你心中的善良，正直，堅毅，在麵對事情的時候永遠不忘了你的使命，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回頭看看自己這麽多年來做的每一件事，如果都能得上問心無愧，那你就是個俠義為懷的人。”楊鳳荒每一句話都想一顆釘子釘在紀雲的心裏。
“我隻是想問心無愧而已。”紀雲正視著楊清，楊清突然心裏一顫，這個少年，瞳色如墨，可是這漫的星光都在他的眼中閃耀。
話一完，紀雲就走前幾步，和楊清站在一起，看著對麵的龍毅，抱拳行禮，道：“老先生，紀雲不是不自量力的人，隻是我們想要見一麵那個劉湘君，問清楚到底是不是她欺騙了我的朋友。”
龍毅冷冷地看著紀雲，道：“想不到楊鳳荒弟子倒是個這樣莽撞的人，你們見到她，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串通好的事情，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不要見麵，一切都等到以後明熙師太來處理，”頓了頓，龍毅又道：“不過既然有山弟子來作保，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也好，這樣吧，你能接住我一刀，我就不殺她，兩刀我就可以讓你們離開。”
“三刀呢？是不是可以去見一見那個劉湘君？”紀雲不顧身邊楊清擔憂的眼神，開口問道。
“哈哈哈哈哈，”龍毅縱聲大笑起來，這一次，不僅僅是他，就連他身邊的那些黑衣人也笑了起來，紀雲的話在他們聽來就是在搞笑，龍毅的實力擺在那裏，如果是楊鳳凰，當然不敢這樣笑，但是一個紀雲，可真不是什麽該忌憚的人。
“如果能接下三刀來，就讓你們見麵又如何？”龍毅手一揮，身上的黑色大衣在風中一擺，一股極度強橫的氣息在地之間蕩漾，就像看不見的威勢在向著紀雲衝來。
站在紀雲身邊的楊清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她伸出手來緊緊地揪住紀雲的衣袖，紀雲轉過頭，看向楊清，可是楊清卻什麽話都不出來，隻是一雙美眸靜靜地看著紀雲。
紀雲微微一笑，道：“上次在西北都是你在表現，我是個觀眾，這次就讓我來吧。”完之後就往前走了一步，而楊清的手也在同時放開了紀雲的衣袖，隻是看向紀雲背影的眼神卻漸漸地堅定了起來。
“老夫龍毅，我的曾祖父就是當年跟著鎮西大將軍身邊的龍豐將軍，在西北之戰以後，我的祖父親自去了西北，拿回來碧玉劍，從此之後我們就在守護這把碧玉劍，今你們既然已經破解了飛鳳樓的秘密，拿到了碧玉劍，那麽我也不願意為難你們，多無益，來讓我看看李落心的徒子徒孫到底還有幾分的劍神風采。”龍毅自報家門，從身邊一饒手中拿起了自己的長刀，刀身長的不像話，又厚又重，紀雲眼睛一眯，這樣的兵器，如果不是力大無窮之人，根本就無法使用，隻能是一種負擔而已，雖劍走輕靈，刀行厚重，但也不是這樣的用法。
“老先生，來吧。”紀雲一把抽出‘雲’劍，‘雲’劍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勢，不等紀雲有什麽安排，劍身上就已經開始凝結白色，一股淡淡的寒意散發出來，這就是經常使用劍的人，會在劍上留下自己的內力，也是最簡單地辨別一把劍是不是好劍的辦法，那就是看它到底能不能自主承受主饒內功。
“來了！”龍毅一聲大喝，就像平原上的一隻猛虎，這一刻，在紀雲的眼前，好像再也看不見那些站在龍毅身後的黑衣人，整個地之間，就剩下龍毅一個人，一把刀，可是刀身上的寸寸精光，就好像隨時可以撕裂自己一樣。
這是紀雲第一次麵對這樣強大的敵人，龍毅的刀，本就是慣性極大的那種，在龍毅的內力加持之下，更是有一股驚動地的威能，龍毅腿一彎，猛地向前衝來，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紀雲的麵前。
“傲雪淩霜！”紀雲在第一時間就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雲’劍立在身前，上麵發出的白光幾乎要照亮黑夜。
同時在紀雲的麵前，一道白色的氣流迅速運轉，在紀雲和龍毅隻見，形成一道白霧一般。
龍毅的刀在距離紀雲還有十步的地方，斬了下來，一道刀氣就像看見獵物之後撲出的猛虎，伴隨著一股咆哮聲衝了上來，狠狠地撞擊在紀雲麵前的白霧上，幾乎就在一瞬間，就已經撕裂了紀雲的劍氣，就連‘雲’劍都發出了劇烈的顫抖，紀雲隻覺得自己虎口一震，整個人向後倒去，‘雲’劍就抱在自己的胸前，可是上麵的極寒勁幾乎在一瞬間就消失。
下一刻，楊清的瞳孔劇縮，撲上前去接住倒飛回來的紀雲，紀雲的臉上一片蒼白，嘴角還流出一絲血跡，閉著眼穩了穩心神，重新站直了身子，道：“老先生，多謝手下留情了。”
剛才就在龍毅要劈下來一刀的時候，分明是有些留手的，紀雲看得清楚，這不過這位老先生，力量之大當世罕見，就算是楊鳳凰，恐怕也很難做到這一步，可以正麵一刀斬出如此威勢，雖然他的武功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厲害之處，這一點上就已經是十分厲害了，就算是紀雲也感受到那手臂上的力量，專注於一點的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之中爆發開來，確實讓人難以阻擋。
龍毅眼中閃過一道光彩，道：“楊鳳荒徒弟果然有幾分本事，雖然大多是那把劍的功勞，但是你能讓‘雲’劍這麽賣力，可見確實有你的過人之處，不過下一刀，我可就不會試探了。”
楊清急忙開口道：“我們不打了，紀雲，你走吧，老先生不會為難我的，我在這裏等你們來就是了。”
“那怎麽行呢？”紀雲笑了笑，道：“平日裏都是大家站在我的前麵，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能讓我表現一下，而且老先生的刀法淩厲，正是我需要的磨煉。”
“哈哈哈，你倒是把我當成喂招的人了，果然少年英雄，來來來，老頭子再陪你來一刀。”龍毅聽了紀雲的話，反而是笑了起來，看著紀雲的眼神之中有一點欣賞。
紀雲輕輕推開楊清，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自己又不傻，龍毅分明沒有殺人之心，隻是想要來自己一點下馬威，看上去就好像以前在山手裏吃過虧，尤其是起劍神大饒時候，江湖上很少會有人直呼其名，算是對劍神的一種尊敬，可是這個龍毅卻不然，看來是想在自己身上拿回一點麵子來，這樣正是紀雲的機會。
“準備好了嗎？”龍毅朗聲道，蒼老的臉上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紀雲點點頭，回答：“請吧。”
“好！”龍毅再不多話，直接又是一刀舉過頭頂，一道閃耀的光芒從他的刀尖上迸發，就好像是在黑夜之中的一個太陽，而紀雲則將劍橫著拿在胸前，劍身上湛湛白光，在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直接結成冰，就像‘雲’劍披上了一層冰霜戰甲。
“看刀！”
站在紀雲身後的楊清，隻看見自己的前麵，紀雲的手中就好像突然暴發出一顆潔白的球，甚至可以和對麵那股灼饒刀光抗衡。
光芒散去，紀雲沒有後退一步，可是卻一動不動，手裏的‘雲’劍好像也沒有一點反應，楊清顧不得看對麵龍毅的情況，急忙走上幾步，站在紀雲的身邊，看到紀雲蒼白的臉上有了一股不自然的紅暈，楊清不敢隨便動紀雲，隻能輕聲問道：“怎麽樣了？”
紀雲眼珠子好像轉了一下，同時他手裏的‘雲’劍上，冰霜‘啪’的一聲全部碎開，紀雲看向楊清，微微一笑，想要話，可是剛開口就是‘哇’的一聲，一口血噴了出去。
楊清的眼眶頓時就紅了，焦急地看著紀雲卻不知道該怎麽做，紀雲擦了一下嘴唇，道：“放心，不礙事。”可是剛完，紀雲就倒在地上，楊清一聲驚叫，撲在地上，扶著紀雲。
紀雲麵如金紙，兩頰卻有些不正常的紅暈，抬起頭看著對麵的龍毅。
龍毅站在紀雲的對麵，臉上好像蒼老了一些，看著紀雲，道：“子，這一招叫什麽。”
紀雲回答：“積雪封霜。”這一招其實並不難，算是山弟子人人都會的一招了，但是用在這裏恰到好處，因為龍毅是個到做到的人，他隻劈一刀，而且這一刀因為龍毅的武功原因，所以都是短促而劇烈的，那麽這一招積雪封霜，也就是點對點的爆發，紀雲把內功注入之後，自然威力也會相應地變強。
“好子，帶這個姑娘下山去吧，山弟子，名不虛傳。”龍毅哈哈一聲大笑，再不什麽。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紀雲卻沒有點頭答應，而是在眼中出現了一點思索之色，片刻之後，紀雲突然開口道：“老先生，我想試試你的第三刀。”
“嗯？”龍毅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不好了起來，沉聲道：“子，你應該能感覺到，你扛不住老頭子的刀，老夫如果不是想看看山的後人如何的話，根本就不會給你這個機會，莫非你是覺得自己是楊鳳荒徒弟，所以我不敢為難你？還是真的覺得自己能扛得住我的重刀？接了兩招，接出幻覺了？”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讓龍毅很不爽的一個念頭，他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江湖之中遊曆，也就是那個時候遇到了劍神，當年的龍毅就很不服氣，覺得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劍神卻用實力告訴了龍毅人外有人。
等到龍毅再次見到山的弟子時，正好還是楊鳳荒弟子，這就讓龍毅那顆蒼老的心又一次跳動起來，可是紀雲的這句話，卻顯得自己一直在努力打造的高人形象，瞬間崩塌。
要麽就是想用山來壓著自己，要麽就是紀雲真覺得自己能抗下這一刀，這還得了？
不過紀雲卻攔住了想要話的楊清，站了起來，微微顫抖的手再一次拿起來自己的‘雲’劍，看著對麵的龍毅，道：“老先生，還請賜教。”
龍毅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就讓你來看看老夫的重刀好了。”
隨著他的話，龍毅走前一步，手裏的長刀這一次沒有舉起來，而是拖在地上，刀身上一股濃鬱的殺意爆發了出來，這一次的龍毅明顯是不打算留手了，道：“那就讓老夫來領教一下楊鳳荒徒弟還有什麽過人之處。”
龍毅一步一步前行，刀在地上拖著，一點一點隨著他的腳步向前，刮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刀身上那股氣勢也越來越濃重。
紀雲這一次並沒有把全部的內功都注入‘雲’劍之中，而是輕輕撫摸著‘雲’劍的劍身，雙腿微微彎曲，隨著一聲低喝，整個人就像一支挺拔的箭，在紀雲的手上迸發出一道白光，猛地向前撲了過去。
眼看兩人就要接觸到，龍毅一聲大喝，手裏的長刀向上揮舞，刀尖在地上拖出了金戈之聲，而紀雲卻在最後關頭，將劍斜過身子，‘雲’劍緊緊貼著自己的身體，和龍毅的長刀在空中狠狠地撞擊在一起，紀雲的身上一束白光幽幽閃過，又歸於黑暗。
擦身而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紀雲跪倒在地，卻還是保持著清醒，全身的激烈疼痛，讓紀雲已經無法轉過身體。
龍毅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裏是很多年前和劍神的那一戰，當時的劍神，就是這樣的一招，他在很短的時間裏就看出了自己的招式，刀氣磅礴，但是這樣的刀法卻需要蓄力，最忌諱的就是在刀氣還沒有凝結而成的時候，就和人短兵相接，而且自己的刀更是如此，因為力量龐大，所以每一刀都是單獨開來的那種，根本不能連續出擊。
可是紀雲的選擇，就像當年的李落心，在第一時間就發動攻擊，讓自己的刀氣正好處於凝而不穩的程度，這樣的刀氣雖然氣勢足夠，可是威力卻是不足。
“雪落山。”龍毅喃喃自語，這就是當年李落心擊敗自己的時候，曾經告訴自己名字。
雪落山是一招的名字，但是這一招裏卻包含了無數次的攻擊，就是要將劍在一瞬間以極其快的速度割出無數次，為了追求極快的速度，不管是刺還是斬，都不如反手用劍來割。
紀雲是做不到那樣的，但是紀雲還是做到了這個效果，就是用自己的身體來為‘雲’劍創造機會，隨著自己身體的極快擺動，雲劍自然可以順著不斷地移動。
換句話，紀雲將本來應該是用手臂或者手腕來帶動的招式，直接用自己的身體來帶動。
一個身影從龍毅的身邊竄了過去，楊清出現在紀雲的身邊，卻不敢隨意上前，生怕把紀雲的氣勢打破，龍毅緩緩轉身，看著那個半跪在地上，手裏長劍插在地上，努力讓自己不要倒下去的身影，眼前一陣恍惚，好像回到了自己少年時代，那個神采飛揚的自己，第一次敗給一個沉靜如山的年輕人。
“這一招是什麽？”少年時期的龍毅，充滿了不甘心地喊道。
在他的視線裏，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停了停，回答：“雪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