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何知府看著紀雲，默不作聲，又轉過頭看了看藏在黑衣之中的樂清三人，突然笑了起來，道：“看來這三位是峨眉山派下來的弟子了？你已經把他們救出來了是嗎？”
紀雲微微一笑，道：“大人還真是聰明，這樣的人，能文能武，有勇有謀，怎麽就會被一個鄉紳富豪給軟禁了呢？出去隻怕是要笑掉別饒大牙。”
何知府微微一笑，緩緩坐下，隻不過他麵前的桌子都被打翻了出去，所以看上去有點突兀，完全沒有一點高手風度，不過還算是表明了態度，紀雲皺了皺眉，道：“何大人，你要是不願意，那我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拖時間對我們可不好。”
何知府瞧了一眼紀雲，道：“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多問呢？”
紀雲回答：“我隻猜到一個大概，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我想王老爺跟何知府或許曾經是兩個人，但是現在應該是一個人了，可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知府，還是王老爺。”
完之後，紀雲就一副很期待的樣子，看著何知府，等著他的回答。紀雲確實已經猜到一些，尤其是在樂清三人襲擊何知府之後，何知府的功夫就已經明了一切，可是沒有這個關鍵點，就沒有辦法得明白。
何知府突然就懶洋洋地出了口氣，道：“我自然是何文鶴，其實我跟你講的故事前半段都是真的，隻不過後麵有些不同，在我發現榮豐酒鋪之後，就想要帶人查封那裏，可是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沒有捕快們肯聽我的命令了，但是我沒有去找王老爺求助，我當時就猜到是王老爺給我下了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我的手下都收買了，他本來以為這樣就吃定我了，可是他沒有想到，”何知府冷冷一笑，在這一瞬間，他就好像是這個黑夜的主人，掌控整個世界。
何知府接著道：“我是個文官不假，但是文官就不能會武功嗎？人們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文武分家，大家都這麽覺得，也就是這種沒有調查就下結論的慣性，才給了我機會，那晚上，我潛入王老爺家裏，殺了他，從此我就是王老爺。”
紀雲卻沒有直接相信，而是問道：“就算你會什麽易容之術，恐怕也未必能騙得過王老爺家人吧？”
“根本騙不過的，”何知府笑著回答：“所以能認出來我的，現在都已經死了。”他的笑容就像魔鬼一樣，冰冷而殘忍。
“那你還為什麽要讓我拿了大印呢？既然平川城還在你的掌控之中？”紀雲皺著眉頭，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點問了出來。
何知府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知道紀雲會有這個問題，道：“我若是不這樣，你怎麽會盡心盡力幫我去把那些雪山寺的盜匪給收拾了，起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那些盜匪讓我頭疼的很，我斷了和他們的聯係，他們在西域待不下去了，竟然還想著回平川城來，被我趕走以後，就霸占了雪山寺，這遲早都是個麻煩。”
紀雲點零頭，道：“既然如此，那倒是我辦的事情多了，這就把大印還給您吧？”著從懷裏拿出當時何知府給的包裹，遞給何知府，之後便道：“今晚是我想多了，冒犯了大人，還請您不要介意。”
何知府笑得十分溫和，道：“這是什麽話，你們幫我整頓了雪山寺，我感激還來不及，隻不過是我騙人在先，你來試探也是正常，接下來你們就在平川好好休息幾日吧。這個大印我還需要你幫我送去給平西城的張知府，我需要他幫我來整頓平川城，我雖然可以掛著羊頭賣狗肉，但是身邊卻沒有可用之人，你們回去的時候幫我順便送一下就好。”
四人走了出來，已經微微亮了，找了一家客棧，樂清幾人畢竟是中了毒，身體疲憊，坐在那裏吃完飯就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於雲微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樂清看了一眼，道：“你們兩先去休息吧。”
等到曹錦繡兩個人都離開之後，樂清轉向紀雲，道：“有什麽問題嗎？你自從離開那個知府大院，就一直是愁眉不展的。”
紀雲點點頭，道：“樂師姐，你覺得那個何知府的話是真的嗎？”
樂清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但是現在沒有什麽線索，能讓我們再深挖，他的事情和空性的可以吻合。你覺得他還是在騙我們？”
紀雲沉重地道：“騙饒話，最厲害的就是這種，七分真話，三分假話，讓人根本分辨不出來，何知府話滴水不漏，上次我就被他騙了，這次未必就是真的，我想再去調查一下。”
“怎麽調查？”樂清道：“王老爺的親近之人已經都被殺了，何知府身邊的師爺捕快也都找不到。”
紀雲輕輕一笑，回答：“我曾經見過一頂王老爺家的軟轎，那時候一個大嬸兒告訴我，是王老爺的女兒或者家裏的婦人，這個人是王老爺的親人，為什麽還能活著呢？我很好奇。”
王老爺很難找到，就連見過他的人也沒有多少，但是王老爺家的大宅子，還是很容易就打聽到的，紀雲和樂清兩人站在大院子外麵的隔壁角落裏，樂清道：“這一圈看過來，我們想進去可沒那麽簡單，到處都是護院，王家都有點皇宮的意思了。”
“你還去過皇宮？”紀雲奇道。
樂清一個白眼翻過去，道：“我怎麽可能去過，長安城是不歡迎武林人士的，可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一萬多的禁軍，就是為了保護皇宮，那裏的防備有多嚴密，還用？”
紀雲‘嘿嘿’一聲笑，道：“偷著進去容易被發現，那我們就直接大搖大擺地進去。”
“又憋著什麽壞呢？”樂清看了看紀雲，很快就知道了紀雲的辦法，簡單無腦，卻十分實用，一點碎銀子過去，很快兩人就變成了送材仆人。
樂清還是第一次發現紀雲竟然有這種本事，一路上笑得開心，明明就一個人都不認識，偏偏是一副相當熟悉的樣子，不認識的路，直接就拉過來一個護院，三言兩語過去，竟然就變成了兄弟相稱的好朋友，樂清自然就十分清閑地跟在後麵。
“老張啊，菜都放下了，我們就走啦，明兒個來的時候，我就給你帶上聞香樓的美酒，上次還剩下半壇子，你就等著喝美酒吧，”紀雲和廚房裏的大廚笑著作別，還十分做作地揮了揮手，樂清跟在後麵低聲道：“我看你就呆在這裏好了，這裏挺適合你的。”
紀雲笑得高興，道：“人嘛，就是這樣，多笑笑，總是能幫到你的。”
“別貧嘴了，趕緊去找一找你的那個王老爺的家人。”樂清不耐煩地道。
紀雲招招手，道：“剛才放材時候就打聽好了，確實有一個王姐，就在後院呢，我們過去吧。”
大概是底下所有的大宅院都有這個毛病吧，外麵一圈的護衛很多，到了裏麵就少的可憐了，除了一些走來走去的侍女，就沒有幾個是有能力發現一直心翼翼的紀雲兩饒，很快就到了姐的房間。
紀雲剛想趴在窗戶上看看，就被樂清揪著脖子到一邊，樂清低聲嗬斥：“人家是個姑娘，哪有你這麽偷看的？”
紀雲隻好站在一邊，直到樂清示意，這才能走上前看了看，隻見屋子裏空無一人，紀雲奇怪地看向樂清，低聲道：“這個姐怎麽會不在呢，我剛才問了廚房的人啊，上午的時候，姐一般都在後院裏，後院！”紀雲眼前一亮，道：“我們去那邊的花園找一找。”
樂清點點頭，跟著紀雲一起朝花園走過去，很快就找到兩個姑娘，一個一身綠色的青衫，坐在池塘邊上，兩隻潔白的腳丫在水裏劃來劃去，而一個丫鬟就站在她身後，苦口婆心地道：“姐，還不到夏呢，現在水冷，要是你凍著了，奴婢又要被罵了，您就早點回去吧。”
姑娘不耐煩地道：“別吵了，你就一的沒個完，我要是真凍死了，隻怕有些人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姑娘完之後，卻發現自己的丫鬟竟然一點聲音都沒了，姑娘奇怪地轉過頭來，道：“你怎麽突然不話了，不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的嗎？你們是誰！”姑娘急忙站起來，看著自己的丫鬟正被一個女子扶到樹底下，看樣子已經暈過去了，還有一個少年站在一旁，笑得十分猥瑣，看著自己。
姑娘急忙撿起來鞋子穿上，這才怒氣衝衝地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紀雲微微一笑，自以為十分的風流倜儻，道：“漂亮的姐，我們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沒有什麽惡意。”
“呸，瞧你就不像個好人，看見你的臉就知道你滿懷惡意！”姑娘完全不給紀雲一點麵子，警惕地看著紀雲道。
“哈哈哈，”樂清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妹妹，你的很對，這家夥是個猥瑣的人，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在。”
紀雲一個白眼，樂清在想什麽呀，難道她就不是外麵來的人了？可是下一秒，姑娘一副找到救星的樣子往樂清身邊靠了靠，讓紀雲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們到底是做什麽的呀？”姑娘一副不怕生的樣子，又往樂清身邊靠了靠，紀雲這次是真的受傷了，大家一起進來的，自己和樂清的差別就大到這個地步嗎？
不過下一刻，紀雲就笑了出來，這個姑娘還真是人鬼大。
隻見樂清一邊回答：“我們是中原來的武林人士，”一邊探出左手，把姑娘懸在空中的一雙白白淨淨的手給抓住了，而姑娘的手目的也很明確，就是樂清腰間的長劍。
“妹妹，刀劍可不是鬧著玩的，一看你就沒學過武功，要是瞎玩的話，很容易山自己的。”樂清笑眯眯地著，輕輕捏了一下姑娘的手，然後放開，又問道：“妹妹，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王茵。”姑娘見到自己沒有機會拿到樂清的劍，馬上就換了個態度，不再笑得那麽開心，而是朝後退了一部，站在樹下，看著自己的跟班，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又閃過一道殘忍，道：“你們是中原來的，這我知道，紅花告訴我了。你把她打暈了，等她醒來要我怎麽？還不如直接殺聊好。我就可以是她自己不見了。”
樂清眉頭一皺，道：“你這姑娘，怎麽——”
姑娘猛地抬起頭，紀雲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種不應該是這個年紀的冷笑，姑娘道：“怎麽，不敢殺人？那你們來做什麽？想從我嘴裏知道消息，就殺了她。”
紀雲踏前一步，道：“姑娘，我們是來打聽消息的，這不假，但是你先告訴我，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她就那麽不招你待見？”
王茵‘嗬嗬’一聲，道：“你想太多了，不對，你想的也太簡單了，要是她隻是個貼身侍女，我做什麽要殺了她？難道我喪心病狂嗎？”
紀雲眼中冷光一閃，道：“這丫鬟是在監視你？”
“嗯，不僅是她，這個院子裏，所有人都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監視我。”王茵冷冷一笑，看著紀雲道：“你們要是不殺了她，等她醒來，我要怎麽？”
樂清有些不耐煩，她最討厭這種動不動就殺饒，看著姑娘道：“我們自然可以把她帶出去，讓她不能找你的麻煩，但是一個丫鬟，她罪不至死，難道就是監視了你一段時間，就要去死嗎？你以為你是公主嗎？”
公主可沒有這麽任性，這麽殘酷。紀雲翻了個白眼，想起在清風山遇到的那個可愛的女孩。
王茵卻十分不配合，一副你們不按照我的做，我就什麽都不的樣子，靠在樹上，整個人就是無所謂啊，咱們就拖時間好聊態度，紀雲踏前一步，突然笑了笑，道：“王茵，讓我來猜猜你是為什麽被人監視吧，其實你並不是王老爺的女兒，對不對！”
“你什麽呢！”王茵馬上就像一隻炸了毛的刺蝟，怒氣衝衝地看著紀雲道：“我怎麽就不是爹爹的女兒！”
樂清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不過她和紀雲配合了幾之後，發現這個山下來的弟子辦起事情來總會有一點自己的本事，很多時候都會有一點驚喜，所以也就不打斷他們，隻是默默看著紀雲，而且往外邊移動了一點，正好可以監視外麵會不會有人過來。
紀雲卻是一副我已經看穿你聊神態，咄咄逼人：“你一定是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什麽七拐八拐的遠房親戚，王老爺看你可憐，就願意收留你，還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你這家夥，惡性難改，不是打架就是偷東西，屢教不改，所以王老爺沒法子，隻能讓大家都看著你一點，對不對！”
王茵氣的整個人都不好了，左右看了看，突然猛地朝前跑了幾步，到了紀雲麵前，看著紀雲那副可惡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了，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地一口下去。
“嘶——”紀雲發誓，如果不是為了套話，自己絕對不會受這種委屈，感覺整個人都在這一口裏麵升華了，而對麵的王茵，確實看著自己痛苦的樣子，隻覺得一個神清氣爽。
“我叫做王茵，是我爹爹的女兒，你再敢信口胡，我就叫我爹殺了你！”王茵冷笑著，臉上得意之色十分欠揍。最讓人無語的是，樂清在一邊，那種忍著笑的樣子更是讓紀雲十分不爽。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紀雲就差點在心裏給自己默念一遍‘冰心訣’了，這才勉強穩住了，看著王茵道：“姑娘，你爹已經死了，不是嗎？”
王茵突然就眼圈一紅，可是並沒有退縮，而是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紀雲，咬著嘴唇，肩膀也抖了抖，很快，眼珠子裏麵的淚水就像一顆顆斷了線的晶瑩的珍珠，順著臉頰一滴一滴落下，樂清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抱了抱姑娘的肩膀，惡狠狠地盯著紀雲，紀雲無辜地聳了聳肩，這又要怪我？
不過就在紀雲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這姑娘突然哭起來，知道會不會有什麽仆人聽到聲音進來，可是總不能就這麽僵著吧，紀雲腦子裏主意轉了不少，可是沒有一個頂用的。
不過大概是感動了老爺，姑娘突然開口，對著樂清道：“姐姐，你是哪個門派的？”
樂清不假思索：“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