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把他賣了
“老爺,秦家來人了。”
孟伯堯今日沐休,聽秦家有人上門,讓人更衣見客。
哪知上門來的隻有袁敏一個。
“這是我家郎君給娘子開的藥方,孟娘子先不足,隻能好好養著身體,是以清補為主,少以大補。”
袁敏把藥方交給孟夫人,孟夫人遞給身邊的孟伯堯。
孟伯堯一眼看過去,隻覺得紙上的字跡寡淡平庸,心裏對秦二的好感減了三分。他先前無意在街上遇到過他一次,看著穩重,氣質卓然,還以為能寫的出一手好字,如今看來不盡然。
要是孟伯堯知道這字根本不是秦二寫的,而是對麵的女使寫的,恐怕會覺得尷尬,畢竟他的內心戲那麽多,最後卻是個誤會。
“勞煩你跑這一趟。”孟夫人開口,“荷香,讓人去賬房取兩百兩銀子來。”
秦二上次去王家給王通看診,王家掏了半家底,孟夫人可是聽了,如今雖然是他身邊的女使看診,但這診金想來還是不能少的。
“多謝夫人。”
她不卑不亢,跟普通女使相比,未免有些高傲,但盡管如此,也不會給人拒人千裏,傲慢無禮的感覺。
“你家郎君可帶了什麽話?”孟伯堯無意間插了一句話。
“郎君沒有讓帶任何話。”袁敏道,“不過,孟大人若有事可以跟我談。”
“跟你談?”孟伯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袁敏淡淡道,“如今滿城風雨,大人對我的身份應該有所聽聞。”
孟伯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打量著她。
“人雲亦雲,何以為信?娘子年紀,可別被富貴迷了眼,冒充皇親,一個不心命就會沒了。”
“我不過是想認祖歸宗,又有何錯之有?若是連身份都無法正明,豈不如同孤魂。”
“那秦二把你留在身邊又是何緣故?”
“自然是幫我有朝一日認親歸宗。”
“他這企圖可不啊!”
“我家郎君心善,不過是看我孤苦無依罷了,若這企圖哪及得上少師大人另有謀算?”袁敏似笑非笑的開口。
“娘子可別亂話。我家老爺一向忠君,又何來企圖?更無謀算。”孟夫人急忙解釋。
“哈哈哈……”孟伯堯卻是大笑出聲,“這娘子的話倒是另本官好奇!夫人,你先去看看元娘,讓我跟這個丫頭幾句。”
“老爺。”孟夫人不放心。
“沒事,咱們家元娘年紀不了,留來留去留成仇,婚事總要提一提,這周娘子到底是秦二郎的女使還是心上人?我總要弄清楚,不能讓咱們元娘吃了虧去。”
孟伯堯想要搭上秦家,其中原因值得探究。
從前一直不睦,連兩家宴席都不上門參加,如今卻突然想結親。
袁敏考慮過好幾個原因,逢迎?爭上?這些足以可以變成他結交秦家的理由。
但思來想去,她還是對他的黨派產生懷疑。
孟伯堯無黨派摻和,所以深得皇帝信任,一步一步憑自己的本事爬到少師的位置。
朝中秦相的黨羽不在少數,但是秦相把持朝政,利用權力消除一切對自己不利的證據,朝堂上看不慣秦相的官員大有人在。
晉康太子在十年前就已經逃回來,隱匿十多年,都沒被皇帝發現,如今這朝堂上他的黨羽隻怕早就浸透朝堂內部。
而她現在很懷疑孟伯堯就是這一方的人。
袁敏捧著銀子從孟家出來不久,就看到靠在牆邊站著的秦二。
“誒?好巧哦!”她跟他打招呼。
他背著手站在那裏,神情從容,目光深沉,一副持重矜貴的模樣。
“我特地來的。”
袁敏朝後看了看,“特地來孟家?怎麽不進去?”
“接你。”他言簡意賅。
“你,跟蹤我?”她的臉色不好了。
“嘎嘎!”熟悉的鳥叫聲。
袁敏抬頭,正看到大滿停在槐樹枝上。
“大滿!”她氣勢洶洶的喊了一聲,“等我回去拔了你的毛!”
“你到孟家做什麽?”
“送藥方啊。”
“我不是遣個人送就行了?”
“孟家這麽近,自己來送還有銀子拿,你看,我又有錢了!”她舉著手上的銀子給他看,像是在顯擺。
“郎君今這麽早回府?”
“我感覺你在背後算計我,所以就回來了。”
袁敏心裏咯噔一聲,想起剛才跟孟伯堯的話,她跟秦二不過是主仆關係,沒有任何不清不楚的關係。
不過這個算計,還真有那麽回事。
她言辭誠懇道,“郎君何必這麽,我也是替你擔心,單身這麽久,總要娶個妻室的。你看看你的同胞兄弟,十月份就要成親了,你倆一樣大,再看看你的親事連個眉目都沒有,何其不公?孟家娘子生的貌美多情,所謂郎才女貌,真的很適合你!”
袁敏覺得她是在做好事,他上輩子孤獨終老,連個老婆都沒娶。
她這也是心疼他,孤獨一輩子怪可憐的,所以就替他找了個老婆。
“周敏蘿!”
袁敏看他的樣子,馬上就要發怒了,就知道他是找她算賬來了。
“對了!”袁敏忙打斷他,決定先逃為上,“我先不回府,還有件事要去辦一下。”
“去哪裏?”
“黑前就回來。”
“去哪裏?”他又問了一遍。
“知府衙門。”
“找韓以南?”
“嗯,我臨安有個朋友遇上點麻煩,想找他幫個忙。”
“去知府衙門找他幫忙?我還是刑部的,怎的就不見你朝著自己的主子開口?”
“您官兒大!不敢勞煩你啊!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袁敏著,把銀子揣懷裏,腳下生風,轉身就跑,像是身後有誰追她。
袁敏去找韓以南,把南街宴婆豆花鋪的情況告訴他,她擔心那幾個地痞一直去打擾豆娘,請他幫個忙,對那邊的狀況留意一下。
韓以南自然樂意幫她,一口答應。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一樁案子,被告人就是秦二。
秦二來的很快,這案子才剛開始審,他就到了。
袁敏一度懷疑他是跟著自己來的,正巧碰上了這樁事兒。
狀告人是個大著肚子的孕婦,她自己姓柳,是江州人氏,雖常年在煙柳巷裏,但一直以賣藝為生,半年前遇上一位家住臨安的郎君,自稱姓秦行二,因遊曆而四處漂泊,秦郎君對她百般殷勤,讓她真心相許,有了一段露水姻緣。
可是那秦郎君離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身懷有孕,她不得不跋山涉水來到臨安,就是為了找到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這個故事聽者流淚,聞者氣憤,一個個都恨不得把這位娘子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拉出來譴責痛罵一頓。
一個孕婦,孤身一人,跋山涉水,為孩子尋父,想想就覺得勇氣可嘉,但也可憐可歎。
柳氏又她在臨安逗留數日,聽秦相府上的二郎君以前一直在外遊曆,所以就去詢問,哪知被人趕走。
梁大人一聽可能是秦家的人,不敢輕易叫人去秦家召喚。
哪知旁邊的師爺跟他,秦二郎君來了。
梁大人見此,立刻讓人把秦二郎君叫上來。
“柳氏,你且看看,是不是堂下那位秦郎君?”
因為女子身懷有孕,被允許站著聽審,她抬首翹望,目光殷殷切切,顯然是認識秦二的。
“正是這位秦郎君。”她欣喜應答,“多謝青大老爺找到奴家孩子的父親。”
“柳氏,你可要看清楚了,這位秦郎君,可是當朝刑部員外郎,有官職在身,你若是誣告,罪加一等。”梁大人正色道。
柳氏愣了愣,垂下眼瞼,而後抬起頭,語氣堅定道,“大人,奴家不敢欺瞞,就是這位秦郎君。”
“梁大人,她既然這般我也想問她幾句話,還請梁大人首肯。”
“好,你問吧。”
“秦郎,奴家終於見到你了。”女子聲音如鶯歌婉轉,好不美妙。
“你看那位秦郎君與你何時有了首尾?”秦二聲無波瀾的開口。
“秦郎不要奴家,也別這樣的話來傷奴家的心啊。”女子泫然欲泣,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那些趕過來觀審的看客,一副為女子打抱不平的嘴臉。
“我隻是問你時間而已。你是何時認識你口中所謂的秦郎君?既然是做了幾日夫妻,你不會連具體時日都不會忘了吧?”
“這……”柳氏一臉為難。
“柳氏,你既然來尋人,總要把時日清楚,本官好去查證,才知你的真假。”
柳氏猶猶豫豫,半晌才,“好像是冬至前後。”
“是冬至前還是後?前後多少?一兩還是十來?”
“冬至後兩。”
“你確定嗎?”
“確定,那時候江州大雪,秦郎在江州避雪,奴家才有幸認識秦郎。”
秦二點頭,“梁大人,我確實是冬至後兩認識的她。”
柳氏看他承認,欣喜道,“秦郎?”
“從冬至後兩日,到如今算下來剛好半年多十二。隻是她這身子已有七個月多十,梁大人可以找個大夫來把個脈,就可辨誰言真假。”
“不不不,”柳氏忙改口,急忙道,“奴家記錯了,是冬至前半個月……不對,前一個月,這時間過得太長,我記不大清楚了。”
“梁大人,秦某當時在江州避雪是真,可與這位女子有首尾絕無,秦某當時隻與她過兩句話,再多的話也沒有,若是有首尾豈不是可笑。”
“哎喲,我的肚子……”那女子連忙捂著肚子,“秦郎,奴家的心好疼啊!你何故這樣負奴家?莫不是有了新歡,就忘了奴家?你不想認這個孩子,奴家便永不複見,秦郎又何故這般把責任都推卸了?奴家隻是記不得時間!俗話孕傻三年期,奴家記不清也是很正常的呀!”
“南朝大律,第一百三十二條,凡誣陷朝廷命官者,罪責加重,脊杖三十,還要徒刑三年至十年。”
“我,我……”那女子指著他,氣憤難平,捂著肚子跪坐在地。
“我觀你麵色如常,除了氣急敗壞,脈息還算平穩,就不要想著裝昏迷騙人了。”
秦家郎君的神醫妙術,短短半個月就已經傳遍臨安。
如今隻用看一眼就知對方脈息,簡直同神醫無疑。
那些看熱鬧的很快就把話題扯到了他的醫術,不愧是神醫無藥師的徒弟,秦二郎君年紀還不大,隻怕假以時日,這醫術比無藥師更勝一籌。
秦二撂下這句話,跟梁大人了句,“梁大人,此事我已講明,剩下的事勞煩大人,這女子千裏迢迢,完好無損的來到臨安,怕是另有幕後黑手送她,還請大人仔細勘察,別遺漏了幕後真凶。”
梁大人當場判定,沒收這女子的戶籍和路引。
秦二出來後,袁敏跟上。
“你怎麽來的這麽快?是來跟蹤我嗎?”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一副你自作多情的模樣。
“府上的門房跟我有個孕婦找我,我就來了。”
“誒?”袁敏疑惑,“這事兒你明明可以不管的吧?這可是毀名聲的事兒,秦家可不會坐視不理。”
秦曜就算再討厭秦二,也不會拿秦家的名聲開玩笑,所以肯定會解決這事的。
“我若是不出來公布真相,到時傳言漫,這事兒隻會更加糟糕。”
袁敏細想想,此事他若不站出來,秦家來過問,肯定會壓下這件事。
但是坊間三姑六婆的流言傳的最快,到最後傳出去,恐怕就變成秦家仗勢欺人了。
看來秦二還是維護秦家的。
“你不懷疑我嗎?”
“懷疑你?”袁敏反問,“我這麽標致完美的大姑娘你都不碰一下,會碰那個臉腫的婦人?”
他動了動唇角,對她的話表示不恥。
“這件事一定沒這麽簡單,你四處遊走,怎會有人知道你的行蹤呢?你難道一路以真實身份出門的?”
“在江州之前我一直未暴露身份。”
“所以,你在江州暴露了身份。”袁敏設想,“暴露身份是為了回臨安做準備?”
“是,我不想被動,也是半躲半藏,直到建康,才徹底表明身份。”
“這麽你的行蹤早被人泄露了。”袁敏猜測道,“肯定是有人把你賣了?設了個局,來針對你,針對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