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澤玉 第四十九章 向念鬼49
試問清江城中誰人不知那易家的兩位公子?大公子易道君膽識過人,才高八鬥,待人親和而毫無架子。年紀輕輕更是運籌帷幄,深謀遠慮。是那易老城主眼中的寶貝,更是那易城主指定的接班人。
世人也是因此而感慨,深諳物極必反之理。
想那大公子有多優秀,那二公子就有多紈絝。兄弟二人,天壤之別。
那易道申從小就不學無術,四處敗家,雖沒有過強搶擄掠,但卻也是作惡多端。清江之人,試問誰不聽其名,而麵色改。
凡是世人想起那易家,便是愛恨交錯,愛那大公子易道君,恨那二公子易道申。
那易道申雖不作大惡,但小惡卻是從沒斷過。更甚之,他極愛財。強取豪奪那是張手就來。每次拿完東西,都會趾高氣昂地說一句,
“怎麽?你怕我不給錢啊?我可是易家二公子!我會差你這點兒錢?”可往往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懂,他說這話,就是一個子也別想了。
想讓二公子掏錢?沒戲。
聽了數年這種話的鎮弘揚本還對此略有質疑,可在他親身親眼見到二公子的行事風格後,便也深以為然。可直至今天,他才發現,此事並非如此。
看著二少爺離去後,鎮弘揚才重新挺起了身子。他看向少爺離去的方向,眼中終是流露出了一絲不解與疑惑。
……
當尚玉醒過來時,隻覺得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臉時,觸到的卻是厚厚的紗布。她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有腳步聲兒響起,門被推開後,進來的是一個女子,從這人打扮看來她並不是下人。
“你醒啦?”那女子的聲音有些溫順婉雅,極為好聽。
尚玉的手還搭在臉上的紗布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她,沒有作聲。
那女子不以為意。
良久後,尚玉開口的第一句話,“能把鏡子給我嗎?”她的聲音極為平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女子僅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是將銅鏡取來遞給了尚玉。
尚玉接過銅鏡時,她的手在顫得厲害。
那女子看著尚玉伸手緩緩將頭上的紗布解了下來,沒有作聲,依舊隻是站在一旁。
手中那還染著血的紗布掉下來之後,尚玉維持著那個照鏡子的姿勢許久沒有動彈。
那一旁的女子本以為尚玉這種美人兒見到自己毀了容的臉後會癲狂起來,可出乎意料的,她沒有任何表情。
尚玉望著鏡子中自己臉上那一道傷疤,上麵還有著被鮮血浸紅了的藥粉,因為沒了紗布,那傷口緩緩滲出來的血開始向下凝聚,然後漸漸流了下去。
看著自己的臉,尚玉斷了神識。她以前甚至討厭過自己這副麵容,可在她遇到溫澤後,那種想法便是已然盡數消失了。畢竟,女為悅己者容。
而此刻,她隻想問,為什麽會這樣。
良久後,尚玉在那女子的注視下緩緩扔掉了手中的鏡子,慢慢從榻上爬了起來,然後麵無表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邁著極為拖遝的步子要向外走去。
那女子見狀,突然伸手攔住了她。
“姑娘你現在還不能出去。”她的聲音依舊很平淡
。也很冷。
尚玉呆滯地站在那兒,徐徐轉頭看向了那個攔住她的人,眼神盡是空洞。
“讓開……”尚玉的聲音有些無力。
“姑娘,你現在還不能走。”那女子又重複了一遍。
“讓開!”尚玉終是繃不住了。原本好好的一切怎麽突然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那女子見尚玉臉上的傷因怒氣而裂開,鮮血再次汩汩流出。她歎了口氣,心中卻是暗想,你這般,才是正常啊。隨即,伸手在尚玉的脖頸處一點。尚玉便是突然失力昏了過去。
此間之外,不遠處有一涼亭。
鎮弘揚正靜靜站在涼亭裏,左手抓著劍鞘雙臂環抱於身前,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那女子緩然踏入了涼亭站在了鎮弘揚身後,向他說道,“弘揚,她醒過一次,現在已經睡下了。”
鎮弘揚聞聲轉過身來,鬆開了環抱著的雙臂。“她的傷勢如何?”
“方才裂開了,不過已經重新上過藥了。”女子看著鎮弘揚的臉,向他說道。
許是被這個女子盯得有些不自在。鎮弘揚覺得有些別扭。不經意瞟過女子的眼神兒後,他故作沒看見,然後又轉過身向著它處看去。
良久後,他才淡淡道,“辛苦你了。婉兒。”
那被他叫做婉兒的女子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上才終是有了一絲晴朗。“這沒什麽,為你,我什麽都願意。”
鎮弘揚又是聽著她說著這般含情脈脈的話,卻是實在不知該怎麽回答。最終隻得找了借口逃遁。
“她就麻煩你照看幾日。易府還有事需要我處理。我先走一步。”說罷,鎮弘揚便是直接躍踏在涼亭的圍欄上,再縱身一躍,已是躍出了好遠。
頃刻後,便是沒了身影。
婉兒看著鎮弘揚遠去的身影,和他始終不肯麵對的話題,不禁有些落寞。悄然歎了口氣後,才轉身回房去。
屋內重新包紮好的尚玉還在安睡。可她似乎做了什麽噩夢,眉頭一直緊皺著,麵色十分痛苦。
臨近傍晚時分,尚玉才再次幽幽睜開了眼。
而那個女子正坐在屋內的一張椅子上,看著一本書。
見到尚玉醒過來後,婉兒將手中的書放下,轉頭道,“你醒了?”
醒過來的尚玉隻是瞬間腦海便被再度淹沒。
“這是哪?”尚玉突然有些無力地問道。
“七橋居。”婉兒淡淡回答。
回答後,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尚玉聽說過七橋居這個地方,聞言七橋居在清江上遊,位於清江城正西之向,而距清江也是有著不近的路程,可尚玉從沒來過這兒,僅僅隻是略有耳聞罷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三日了。”
“你是誰?”
婉兒看著靜躺著的她,“喬清婉。”還是那般淡然,如同那個男子一樣,似是沒有感情。
二人這般一句一句的問答了許久。尚玉也是終是明白了現狀。
這喬清婉隻是受命來照料自己,也是監看自己。而到底是什麽人把自己送來的,她沒有說;而為什麽不讓自己離開,她也沒有說;而尚府的情況,她也沒有說。
這就是
一問三不知。
而這喬清婉似乎也真的是想讓尚玉趕緊好起來。每當尚玉不聽她的話,或者心理痛苦過大,實在受不了而引發傷口崩壞時,這喬清婉便會朝著尚玉的脖頸處一點。然後尚玉便能安安穩穩睡上一些時辰。
而喬清婉也能趁機清閑一會兒。
尚玉心中很是雜亂,自己麵容莫名其妙被毀,家中父母安危尚知,而心中更擔憂自己這副樣子溫澤會怎麽看待。
一連數日,尚玉都是渾渾噩噩度過的,每當自己一有稍稍過激的反應,那喬清婉便會啪的一下點暈自己。然後醒過來後,她又是一如往常那般模樣端坐在那張椅子上,淡淡想自己說道,“你醒了?”語氣都未曾變過。
一次次此般的場景讓尚玉有些麻木,麻木到記不清自己這樣渾渾噩噩的已經有多少時日了。隻是隨著一次次醒來,唯一察覺的,就是臉上的傷漸漸不再疼了,也不再流血了。
隨著血痂脫落,終是一道細長的疤痕留在了臉上。
而與此同時,在近一個月後,一道駭人聽聞的消息傳到了京城。
清江尚府上下一夜之間被盡數滅門!唯一下落不明的隻有那尚府的大小姐,尚玉。
而當身在帝都京城的溫澤聽到這個消息時,久久沒有緩過神兒來,他不敢相信。一度以為這消息是假的,是謠傳的。可消息已經是鋪天蓋地而來,人們閑時所談及的也皆是此事。
即使再不想不願相信,溫澤也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
“少爺!再有半月這考試便要開始了!你當真要在這時候走嗎?”溫途語氣很急,他不希望少爺會這般不理智。
少爺從小的心願便是能考得功名,一展抱負。可這時若走了,那豈不是當真前功盡棄?溫途知道自家少爺為了這前途付出了多少,少爺從年歲十八便參加了科舉,雖也是才華橫溢,可那初次參考卻是未能通過,那之後,少爺才明白天外天,人外人的道理。
遂更是苦苦用功,寒窗苦讀,三年後終等到了第二次大考。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是過了初考與次考,而今也隻是差這一步殿試而已。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卻出了這種事。
在清江時,溫途本是見自家少爺未有心儀,而那尚玉姑娘又是與少爺情投意合,這本是一樁美事。待少爺高中,金榜題名,回去再風風光光地迎娶那尚玉姑娘,豈不美哉?人生四大喜事,這雙喜臨門本是板上釘釘之事,可孰料會發生這般變故。
“阿途!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此番殿試,大不了可以再等三年,可尚玉姑娘等不了我啊!尚府上下被一夜滅門,而她此時又下落不明。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找她!”
“可是,少爺!你也不知道現在尚小姐身在何處,你又到哪裏去找啊?人海茫茫,你這樣豈不是徒勞?若你此次走了,未能尋到尚小姐,而又因此耽誤了殿試,豈不是兩頭耽誤?少爺!三思啊!”
“阿途,你自幼跟隨在我身邊,除了我爹之外,恐怕隻有你是最能懂我的人了,此事,你不必再勸我了。”
溫途看著少爺那堅毅的神色,心中哀歎,少爺!正因為我懂你!所以,我才不想讓你悔恨啊!可這話沒有說出口來。最終隻能默默歎息一聲,幫忙收拾起了東西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