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澤玉 第四十章 向念鬼40
第二天一早,溫澤很早便起了,看了眼東方那漫天的朝霞,心下不由欣喜了幾分,又是一個好天氣啊。
而溫途今天沒再敢睡懶覺,也是起得很早,甚至比自家少爺起的都要早。
主仆二人吃了早飯,便在城內尋得了最近的一個碼頭,溫澤吩咐溫途去租借了一條船後,二人才蕩著小船在這清江上緩緩隨流。
兩岸風景十分之雅,岸邊垂柳長枝肆意垂落在江麵上,水中魚蝦疑其似餌,而不停上前逗弄。驚得水麵陣陣漣漪。而岸邊小道上時不時經過一兩位挑著擔子的小商販,邊邁著步子,邊不停地吆喝著,雖此刻沒什麽人影,但其吆喝地還是十分起勁。
也有不少農婦和待出閣的農家女子趁著今日天氣大好,一早便來到江邊或擔水,或洗衣。也有數位與溫澤同樣的書生為了功名與抱負而努力著,一襲破舊的儒家長衣,手中握著經卷,在這兒頗為嫻靜的小道上,搖頭晃腦袋地誦讀著。
此間正是春末而入夏之時,風已是散去了涼意,滿是溫和。掠過之時,掀得那細長而又柔軟的柳梢兒陣陣顰笑。樹上有著鳥兒在清吟,啼聲婉轉而亮麗。
眼前的這一切都是極其的平淡與安和。
溫澤看著江畔兩岸,不由得心情大好,當下取出了酒,斟上幾杯,隨後一飲而盡。後隨口吟詩道,
“醉人弄花非是閑,四月春柳下人間。
不教書生尋誌去,萬般世人道自然。”
詩了,酒過,醉意正朦朧。風笑,水顰,萬間且尚好。
溫澤心中愜意,不由微微臥下身來,倚在船側,支手拄著頭,醉眼看人間。溫途也是看得熱鬧,興致盎然。畢竟邱燁可沒如同清江這般景色。
二人任由著船隨著水流向前劃去,不會兒小船便駛到了城牆的閘門下。此時閘門已開,也好方便那些乘舟來往的商客。
而出了城門不遠後,也已是過去了小半個時辰,微酌的那迷醉感已是漸漸淡去。
而在這時,溫澤的眼簾間映入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立在江畔,嘟著嘴,神色似是十分不愉快,而手上也不閑著,時不時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恨恨地向前扔去,砸入江中,似在扔訴著自己的憂愁煩惱。
她低著頭,想著自己的事,沒有注意到那正順水而下的小舟。許是正好氣到了點兒上,那小船在麵前經過時,她“嗖”地一下就把手裏的石子狠狠地擲了出去,而那顆石子也是俏皮,沒像之前那些石子打在水麵驚起漣漪,然後向水下墜去。而是觸水的瞬間彈跳了起來,繼續向前飛去。
而溫澤的小船恰在此時行駛到了那石子的正前方。
那石子再次飛起後,便直直地向著溫澤飛了過來。溫澤眼睜睜看著那顆小小的石頭急速在眼前放大,一時之間愣是不知閃躲。
聽得“嘭”地一聲悶響,便打在了溫澤的鼻子上。溫澤隻感受到一陣劇痛,連忙伸手捂住鼻子。煞是滑稽。
岸邊的姑娘看到自己隨手扔出的石子打到了人,神色十分奇妙。溫途看到少爺被人打了,
心間頓時急切,連忙上前問到,“少爺!你沒事吧?”
溫澤被這突如其來的石子擊中,腦袋一時半會兒也是沒能轉過來,那劇痛感漸漸消逝後,才淡然擺了擺手,“沒事沒事。”
但那溫途卻是麵驚失色,他結結巴巴道,“少爺!你流血了!”
一聽,溫澤瞬間明了,心中默道,我說怎麽感覺手上濕漉漉的。低頭一看,手上已是一片鮮紅。溫澤直直瞪了會兒,突然斷片似的栽倒在了船上。
而待溫澤再醒過來時,睜眼便看到了熟悉的房頂,迷怔了片刻,才意識到,哦,這兒是客棧。正不明所以間,門被推開了。溫途手裏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溫澤一看到溫途端著碗的那個姿勢,就感覺渾身開始難受。印象中,阿途最令他感到恐怖的一句話終是蹦了出來,“少爺,來,喝藥了。”
這句話頓時讓溫澤的眉頭擰成了麻花,神情十分抗拒,“我且安好,藥就不喝了。”他故作鎮定說道。
溫途可是很熟悉少爺的人,畢竟是從小跟著少爺的。他懂得。他看了看手中的藥,又不經意瞥了眼門外,隨即也不知道怎麽地,就開始說道,“哎呀!少爺!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似的,還怕藥苦?”聲音有點兒大。十分刻意。
但此話正中溫澤的軟肋,當下溫澤脖子一梗,理直氣壯,“我,我怎麽會怕苦呢?開玩笑!阿途!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少爺?”他不占理兒,便要拿身份欺壓了。
話說罷,忽聽門外似有沒忍住的笑意,笑了出來。隨後,一女子施施然走了進來,她看向坐在床上的溫澤止住了笑,微微一禮,聲色歉然道,“小女子尚玉,方才並非有意要傷溫澤公子。”
溫澤看著這女子頗為知書達理,而且自己一個男人也不好與女子計較什麽,當下聲音柔和道,“無妨,無妨。小傷而已。”
那尚玉看著溫澤,眨了眨眼,道,“我方才聽溫途說公子你從小忌苦,每逢病痛便不肯吃藥?”
溫澤麵色一尬,瞪向了一旁站著的溫途,那眼神兒哀怨至極。哪有與人一見麵便揭自己主子老底兒的?
尚玉一直站在那兒,自然是將溫澤這眼神兒盡收眼底,又想到那方才,又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下溫澤更尬了。尚玉笑罷,才向溫澤說道,“溫澤公子當真有趣,如同孩童一般。”這話最後本是還有可愛二字,但尚玉覺得有些不合適,便沒說。
但溫澤聽了,隻是覺得這姑娘是在說他如同孩童般幼稚。
身為一個男人,臉麵是極為重要的。當下,溫澤板了臉,向著溫途伸手道,“拿來!”
溫途一怔,連忙將手中的碗遞了過去。溫澤接過後,便是直接屏了呼吸,一口氣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喝罷後,才發覺這藥好像沒想象中那麽苦。
“溫途說溫澤公子你怕苦,不肯吃藥。所以我特意讓大夫在藥方中加了幾味甜草,中和苦味。”
溫澤心中一蕩,這姑娘如此體貼。但因為實在是太尬了,不知如何是好。溫澤隻能
板著臉將碗重新遞給了溫途,然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溫途。
溫途滿臉無辜。
遂神色重歸平靜安和,再看向了這位姑娘。卻是一時之間語塞,不知說什麽好。
尚玉看了他的神色,便心中了然。遂再向溫澤一禮,道,“那尚玉就不打擾溫澤公子休息了。尚玉告退。”
溫澤看著她轉身又是那般施施然地走了出去。不由想到乘在船上時所見的那一幕,心下暗道,如此心性的姑娘怎麽會那般憤懣?
不過,這些與我也沒什麽關係吧。
如此想罷,溫澤便也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了。他承認這個女子很美,很雅。甚至遠比之前那些個媒婆物色的還要好。但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放不到心裏去。
那車夫走之前留書不日便歸,但這具體多長時間也是沒講清楚。
溫澤翌日臨近傍晚便重新爬了出來,要出去溜達了。溫途怎麽也勸不住,隻得跟著出去了。
一出了門,所見所聞都還是那番極其熱鬧的景象。
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唯一悄悄走掉的,似乎也隻有那已經遠遠墜於西邊的太陽了吧。
溫途緊張兮兮地緊跟在後麵,十分擔心。
這次沒再去集市轉悠,也許是早上搞得不愉快了吧。也沒再去江邊。
而是折身向著城區裏麵走去,這邊兒與那方才的集市大有不同,那多是街邊擺攤售賣,攤主還得使勁吆喝著。而這兒卻多是富麗堂皇的門店,也沒有那種歇斯底裏的吆喝聲兒。
“司寶閣?”溫澤看著這間店鋪的名字,不由來了興趣,向屋內打眼一看,原來是筆墨紙硯,文房四寶啊。這名字,若不注意,還讓人以為是古玩呢。
笑著輕搖了搖頭,然後抬步走了進去。他這一進去,便有一男子迎麵走了過來,溫澤掃了一眼,再無他人。心下便是把這個人當成了這家店的老板。
那男子見客人進來了,麵帶著笑,迎了上來,張口便詢問道,“客官!您需要點什麽?”
溫澤聞言怔了怔,心中直道,如此之閣,這老板怎麽這般市儈?但麵色上也不好表現出來,隻是向那男子笑了笑,隨口道,“無意。一覽而已。”
那男子聞言臉色變得極快,方才那臉上的笑意,此刻已然是退去了七成。
溫澤心中對這家店的印象不由再次降低。而這時突然後屋的門打開了,一個女子的清麗之音傳來,“兄長,既來了客人,你為何不喚我出來?”
聽這聲音極為熟悉,而且還記憶猶新。果不其然,待那聲源之人出現後,溫澤不由對她笑了笑,和善說道,“原來尚姑娘竟是這司寶閣的老板,失敬失敬啊!”
那尚玉看著屋內的客人,竟是溫澤時,也是愣了一下瞬,隨即才莞爾一笑,“溫澤公子過謙了。這隻是家中父輩的產業,我也隻是替父親打理而已。”
旁邊那男子看到這個人和尚玉一副很熟悉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麵色不悅。
當下他便擺著一張臉向著溫澤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