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澤玉 第二十二章 向念鬼22
所見情景如同一場戲一樣。而暖卿此時隻是視角成了這出戲的女主角而已。
視野再變。那位俊公子此刻躺在床上，模樣十分虛弱。眼看著就要撒手人世。一旁一位大夫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溫大人，老夫已無力回天，請大人準備後事吧。”
一種彌漫天地的哀傷從這身體的主人心中傳到了暖卿心中，暖卿被這悲痛感染，心中的哀絕之意更是無限之大。
她聽得這女子聲音顫抖，似瀕臨崩潰，轉頭向著那大夫吼道，“不會的！不會的！我相公還這麽年輕，他說過要與我白頭到老的，他說過要照顧我一生一世的，他說過不再讓我一個人的，他說過的，他說過的。大夫，你是不是在騙我，對！你一定是在騙我。我相公還能有救的，你為什麽不救他？？？！！”
那大夫更是苦不堪言，他素問這溫家公子與其夫人是出了名的一對鴛鴦，溫少爺年少有為，為人謙遜儒雅，更是滿腹經綸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連皇上都對其有讚賞之意，而且他至今隻娶一正房，絕不納妾，對其夫人更是一心一意，那恩愛更是羨煞旁人。而其妻，玉夫人，也是傾國之姿，更是出了名的賢內助。善解人意，溫柔體貼。
這一對璧人幾乎千古成玨，知聞之士無一不豔羨不已。
可卻天妒英才。
“玉夫人，老夫當真已是無力回天，還請夫人節哀。”
玉兒的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那一側的溫大人沒有說話，可神色卻似乎一下老了許多。昔日那老頑童般的模樣再也看不到了，隻剩了一位日落黃昏的孤寡老人。
玉兒跪在床頭，緊緊抓著床上之人的手，似是勸慰著，也似是呼喚著，“阿澤，你不會有事的，你答應要和我一起去泗州那人間仙境的，你答應要和我去常州親眼目睹那南海風光的，你答應要和我一起遊曆千山萬水的。你不能騙我的，你答應我的。你怎麽能騙我？阿澤，你醒過來吧，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我還沒為你生下一雙兒女，你怎麽能騙我？阿澤？阿澤？阿澤！……”
老人望著兒媳婦兒這番絕望的樣子，沒有出口勸她，隻是緩緩仰頭，望著天，長長歎息了一聲。他當初知道阿玉有了溫家的骨肉，真的很開心，更開心是看到這一對人兒的溫情與恩愛。
雖然那孩子後來沒了，沒能保住。但他知道那是天意，是命，強求不來。可此番自己親眼看著當初一步步會走路，一聲聲叫著爹，一天天長大的兒子要西去了，要沒了。
他忽然有些絕望。
也開始覺得，當初自己的孫兒沒保住，如今自己的兒子要沒了都是阿玉的錯。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也已是一大把年紀了。雖然開明了大半輩子了，可此時心中還是不由產生了怨念與恨意。
他覺得這個阿玉就是個喪門星，克夫命。自己孫兒沒了，兒子也沒了。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
…
畫麵再轉時。暖卿所視之處已是換了場景。不是之前那般停水樓閣，而是一片蔚藍與汪洋。天地之間隻剩下了無窮無盡的藍，在極遠之處似乎也隻剩下了水天相接的那一條線。
耳畔不斷傳來著潮湧的聲音，風撫摸來的觸感也是十分真實。
暖卿從這身體的視野覽去，場景卻是格外熟悉。正當暖時，遠處的海麵上忽然顯現了一葉小船，那小船緩緩向著這邊而來，其上正有一粗衣少年，他年紀不大，但長時間風吹日曬，也早已使得這個少年顯得愈發成熟。那少年望著這邊，目光似有一分驚歎。
暖卿察覺視野移動了幾分，顯然是這叫做玉兒的女子也看到了那位少年。她隻是瞥了一眼，就不再看去了。
過了半柱香後，玉兒神遊結束了，她把與夫君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的一切回憶都再度看了一遍，隨後神色才有些眷戀，緩緩垂下了頭，喃喃低語道，
“阿澤，玉兒這就來陪你了。”
話音還未散去，暖卿便感覺這具身體忽然縱身一躍，進入了大海的懷抱。而暖卿的意識也在這一刻轟然被擊出，而後雲散。
當暖卿猝然睜開眼時，竟不自知的渾身已是被汗打濕了，雙眼也是帶著濃濃的澀意與酸脹。她緩緩伸手觸向自己的臉龐，感到一陣濕潤的涼意。她隻覺得心中好痛，好難受，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對自己來說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沒了。
可她想要回憶夢中所見之時，卻是越回憶，那夢中的一切便越加朦朧。直至自己忘卻那些本不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初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那光芒之中帶著一絲絲希望與溫暖的力量，暖卿就這般坐在床上，轉頭望著窗外，望著初陽，緩緩向著初陽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陽光所給予的那些希望與溫暖。
暖意順著手緩緩流淌，直至淌入了暖卿的心扉。可她的眼角卻又不自覺的泛起了淚花，終凝成了淚滴，一顆顆順著臉龐落了下來。
暖卿在屋中呆了好久。玄音去找她時，暖卿依然還在那裏呆坐。玄音喚了她幾聲，暖卿卻是罔置未聞。然後玄音便沒再喚她，隻是看了會兒確認她沒事之後就退出去了。
一直這樣呆坐了將近一天，直至傍晚的時候，暖卿才收拾下自己走出房外。出來後，暖卿才想起來張豐田。當下便立即向著張豐田的家走了過去。
到門口時，暖卿便隱隱之間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敵意與陰冷。這使得暖卿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可眼下她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也無法查究根源。索性便不再理會，徑直推門而入，來看望張豐田。
他比之前見的時候更加虛弱了。臉色極其蒼白，本是健碩強壯的身體，此刻也是瘦了下去，羸弱不堪。
可除此之外，依舊是毫無發現。暖卿愈發懷疑那個小道士是在誆騙她。
雖然在張豐田那兒待的時間並不長
，但來時已是傍晚，走出來時，天色已然是暗了下去。
暖卿站在門口，內心發愁。正當她嗚呼哀歎的時候，之前那隱隱的敵意此刻卻是突然暴漲起來，一股殺意也是衝天而起。
地麵上突然開始如水一般泛起了漣漪，而隨著漣漪的蕩漾，一絲絲黑氣正從土地中鑽了出來，黑氣鑽出來後漸漸在空中凝聚，不一會兒，一聲如厲鬼索命的喝聲響起，
“我要殺了你！！”
此時暖卿還很虛弱，雖然隻是個遊魂，但對於此時的暖卿來說也是致命的。暖卿聽著那聲音，渾身不由得一激，慌亂之下連忙取下玲瓏燈來防禦。
可燈芯中並沒有煉魂之火。一盞燈，若是沒了火，本已是失去了作用，更何況暖卿手中的玲瓏燈是以使用煉魂之火為目的而打造的器具。如此之下，此刻此燈作用更是甚小。
那冥魂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暖卿隻好擎燈抵擋，這燈再不濟，至少也是鬼界的寶貝，冥魂自然是不敢正麵硬抗。而且這個冥魂似乎有些畏懼這盞燈，待衝到了燈前時，又再度緊忙散了身形，頓時化成了數道陰森鬼氣繞過那燈徑直向暖卿衝去。
其中肅殺之意不言而喻。
暖卿望著直麵奔來的鬼氣，心下一凜，急忙用手掐訣，向玲瓏燈一指，燈盞上瞬間似乎浮現了點點熒光，熒光流轉極快，那光也是愈發明亮，柔和的熒光在四周擴散開來。而那冥魂卻是在觸碰到那熒光時，明顯有了幾分消散之意。
雖此招有效，但對於目前暖卿的狀況來說，負荷似乎有點大。待冥魂首次退去後，那光芒便驟然減弱，直至消失。而暖卿的臉色也是倏然蒼白了幾分，額頭也是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下一刻，暖卿那本是烏黑的長發開始漸漸退去顏色，變得銀白起來。
冥魂似乎是下定了心要致暖卿於死地，趁著暖卿衰弱之際，便再次衝了過來。幽冥之聲更是直接炸響。震得暖卿雙眼發昏。
暖卿一時急切，自己的力量此時並未恢複，而玲瓏燈以現在的狀態又發揮不出狀態，可此刻偏偏又是生死存亡之時。暖卿看著那極速向自己衝來的冥魂，索性把心一橫，便要再次催動秘術，那個傷及根本的秘術，那個以自己心頭之血而催發的秘術。
可正待暖卿準備施展時，突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她籠罩起來，同時一陣烈風從天而降直接擊打在那隻冥魂上，從天而降的烈風帶來著無窮無盡的威壓，狠狠將那隻冥魂拍了下去。冥魂也被突然的這一擊打的潰散了幾分，待冥魂被擊倒下地上時，便是直接重新化作森然鬼氣鑽入了大地之中。
幾近生死的危機就這樣被解決了。暖卿看著那冥魂消失了的地麵，不由眨了眨眼，待親自確認那冥魂已經逃竄不見後，這才全身心放下戒備，長長舒了一口氣。
心中有些感慨，唉。此時能取我性命的魂，居然一擊就被打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