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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四十一】哨兵自責

  城閣崖連忙將她扶住:“姑娘請起,萬萬不可行此大禮!”


  江呈佳順勢起身,雙手抱拳,拱手作揖道:“讓大將軍久候,阿秀不負將令,已將救命藥草帶回!”


  她拍拍手,身後便有八名士兵端著用檀木做成的藥盒,走到眾將麵前。


  “有了這些藥草,邊城就有救了。事不遲疑,還望大將軍快些將草藥送到善源堂中,交給年醫師處置。”


  城閣崖立即頷首,遂轉身向自己的副將說道:“找幾個人,立刻把藥送過去,速度要快。”


  他身側站著的青年郎君馬上應道:“喏。”


  這聲應下,城門前烏泱泱站著的一群人中便急速奔出一隊人馬,從端著藥盒的士兵手中接過藥,齊刷刷的朝城內奔去,一轉眼的時間,便在轉角處消失了蹤影。


  城閣崖再次笑容滿麵的看向江呈佳:“阿秀姑娘帶領諸位兵士辛苦了五日,應當很累了.……城中已經為你們備好了膳食以及浴桶。諸君,今夜洗漱飽餐後,好好休憩一晚,明日太守府內,本將再論功行賞。”


  江呈佳還沒來得及回應,站在她身後的百餘名兵士便先開了口,整齊劃一的喊道:“屬下遵令!謝大將軍恩!”


  城門在此時大敞而開,留守於營的軍將們迎了上來,接過這百餘名兵士的行囊,將他們引入了城中。江呈佳靜靜的等著所有人離開,才向城閣崖請辭道:“大將軍……奴婢便不同諸君一同用膳了。”


  城閣崖麵露疑惑,輕聲勸道:“勞碌幾日,姑娘定然沒能好好用膳,行軍所帶的那些幹糧怎麽夠?今夜,營中夥夫精心備了膳,姑娘還是去用一點吧?”


  江呈佳微微欠身:“實不相瞞.……奴婢,五日未歸太守府,有些掛念.……”


  她未將話說完,而是留了個空,讓城閣崖自己體會。


  對麵的這個中年郎君一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當即點點頭道:“姑娘是這個意思?那.……那便去吧。”


  江呈佳衝他頷首微笑,向他揖禮一拜,便側身離開了城門,獨自一人牽過巷子裏停放的馬匹,翻身躍上,策馬飛揚而去,瀟灑身姿在陽光下形成一道暈光,閃了過去。


  城閣崖目送著她離開,皺著眉頭,自言自語的歎道:“如此巾幗奇才,竟然心悅淮陰侯?實在可惜……”


  站在他兩側的趙拂與錢暉忍不住對視而看,麵上紛紛露出尷尬無奈之色。


  城閣崖搖頭歎息,往城內邁步時,趙拂小心翼翼將錢暉拉到隊伍最後,悄聲說道:“城大將軍對咱們君侯的成見怎麽如此之大?竟這樣憎惡?”


  錢暉瞄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甩頭往前走去,全然不理會他的提問。


  趙拂愣住,尬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我到底哪裏惹了他?”


  一臉五日來,錢暉對他,皆是愛答不理、不予回應的態度。趙拂沒明白自己犯了什麽錯,隻能偷偷的嘀咕抱怨。


  眾將圍在城閣崖身側,聲勢浩蕩的往軍營校場的方向走去。


  ————


  江呈佳駕馬奔行,迫不及待的趕回太守府,一路狂奔回南院,便見寧南憂住著的那間屋舍,不知因何原因扇門大敞,飄出一股濃鬱的艾草香氣,香得甚至有些嗆鼻。


  她鎖住秀眉,一時間有些慌神,愣了片刻,大步往前跨去,衝到屋子中尋人,卻見珠簾內的床榻上空空如也。


  江呈佳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下意識的奔出房舍,四處翻找,在張皇無措時,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喚:“阿秀?”


  她瞬即轉頭望去,便見寧南憂坐在木輪上,身影映在陽光裏,正傻愣愣的盯著她看。在他背後站著那名他拚了性命救下來的小哨兵,亦向她投來了眸光。


  江呈佳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泛起了淚光,向他飛奔著撲了過去,嗚咽道:“你去哪裏了?!”


  她蹲下身子,抓住寧南憂那雙冰涼的手,滿眼心疼道:“身子還沒好,怎麽能亂跑?”


  男郎靠在木輪椅背上,容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慘白,雙唇幹澀充血,看上去十分病態。他轉了轉漆黑深邃的眸,唇角微揚,抬起手掌,揉了揉她的發絲,溫柔寵溺道:“小傻瓜。這是年謙囑咐的。他說我成日睡在屋中,並不利於修養,每日需坐在木輪上,出來透透氣。這才安排的人,推著我在南院的園子裏轉悠兜圈。”


  “果真?”江呈佳疑了一句,便抬頭望向他身後的人。


  那小哨兵點點頭,十分真誠的說道:“君侯說得不錯,這確實是年醫師囑咐的……在下亦是奉令行事。”


  江呈佳默默擦去眼角得淚花:“是我多慮了……”


  她低著頭,聽完他們的解釋,仿佛並不高興,而是一臉沮喪的蹲在他身邊,突然沉默下來。


  寧南憂偏著頭,望著她,悄悄蹙起了眉頭,遂對身後的小哨兵說道:“你先下去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若是阿秀有囑咐,你再進來。”


  小哨兵眨眨眼,在女郎與男郎之間來回看了幾眼,識趣兒的點點頭,一聲不吭的離開了這裏。


  待院子裏隻剩下他們兩人時,寧南憂才撫了撫她的臉龐,輕聲的問道:“我的小阿蘿?這是怎麽了?剛回來就懨懨的?是不是這五日發生了什麽,叫你不開心了?”


  江呈佳頭枕著他的膝蓋,抿唇屏息良久,憋悶著不說話。


  寧南憂也不催,隻是用修長分明的手指溫柔地拂著她的發絲,等待著她調整好心緒。


  不知過了多久,江呈佳才抬起頭來,朝他看去,兩眼發紅,麵容疲倦不堪:“隻是.……有些累了。這次的北地之行,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我看著你,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時.……真的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方才,我見你的屋子空了.……眼裏、心裏,閃過一萬種想法,以為你在我離開的這五天裏出了什麽意外.……我.……”


  她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情緒開始崩潰,伏在他的膝上,小聲的哭了起來。


  見她如此,寧南憂隻覺得心如刀絞,手掌敷在她雜亂的發髻上,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他無法開口安慰什麽,隻能默默的陪著她,等著她將情緒發泄幹淨。


  江呈佳啜泣了許久,才稍稍緩過來,用衣袖擦去淚光,筋疲力竭道:“我先推你進屋……便回西院休息了。”


  她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推著木輪將他送了回去,扶著不能動彈的郎君躺在了榻上,匆匆鋪好被褥,便落荒而逃,甚至沒聽見寧南憂最後的喚聲。


  被她草率的留在房中的寧南憂,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他昏迷著,終究讓她一人承受了太多……才會令她如此身心俱疲。


  寧南憂垂下眸子,靠在榻上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便覺得肩膀、腹部與腿部的傷口痛到窒息。這讓他愈加後悔,自己沒考慮到當時的情況,便草率的衝入了敵軍之陣。


  狼狽逃離的江呈佳,一路竄到南院的照壁前,才停下腳步。她喘了許久,慢慢從悲痛中醒過神來,便發現身旁似乎有人在盯著她看。


  她皺了皺眉頭,循著這抹視線找過去。隻見方才被他們支開的那名小哨兵,正凝神望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江呈佳理了理衣裳,扶著照壁,小心支撐著自己。


  小哨兵試探著走上前,關切道:“阿秀姑娘……您還好麽?”


  江呈佳未回答,默默的看著他,眸中出現一絲淺淺的警惕。


  那小哨兵不知為何,朝四周張望了一番,仿佛在確認什麽似的,反複探看,篤定四下無人後,突然向女郎問道:“姑娘是與君侯發生爭執了麽?在下雖不知姑娘與君侯究竟是什麽關係.……可這些日子瞧著您盡心竭力照顧君侯,便曉得您對君侯.……乃是真心實意的好。您……”


  他嘮嘮叨叨的準備勸說,卻被江呈佳一聲止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小郎君,我想這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吧?君侯因何人才會如此?我想,你心裏應當最清楚。”


  她心裏有氣,憋了數日,今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她冷冷瞪著眼前的人,心底十分不爽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能讓君侯這般舍命相救。他對我而言,是生命中最為珍視的存在。


  可.……這樣的他,卻為了你差點丟了性命。我不願問他為什麽,卻也不想看到你總是在我身邊晃來晃去,更不願你多管閑事。小郎君還是管好自己吧。”


  她心煩時,忍不住說了重話,越看眼前的人,便越是躁怒。她不想繼續呆在這裏與此人廢話,沉著一張臉,腳步一轉,朝西院奔去,飛快的扭身離開。


  那小哨兵被女郎這一頓訓斥,臉色難看至極,石化在原地,呆若木雞般的盯著她離開的方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苦笑一聲,無奈又愧疚。他本是受命來保護淮陰侯的,卻險些令其丟了性命……那阿秀女郎如此厭惡自己,也是人情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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