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竟是孫齊?
江呈佳見她神情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便無可奈何的答應道:“好罷、好罷。我聽你的,穿就是了……”
說罷,沐雲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即刻朝外麵喚道:“紅茶、水河,快去準備你們家女君要穿的衣裳和手爐!”
不過片刻,紅茶與水河二人便各自拿著絨襖、褙子等衣物,帶著兩名婢女走進了屋中。
江呈佳幾乎是被他們兩人架著,穿上了一件件厚重無比的衣服。待穿戴完畢,她整個人便猶如陷在了裘袍裏麵一般,隻露出個腦袋,搖晃著圓滾滾、毛茸茸的身體,在屋子裏東倒西歪的站著,懷裏揣著個手爐,手裏還拿著一個,熱氣很快便將她的臉頰熏得通紅。
她瞪著撲哧撲哧的大眼睛,鼓囊著腮幫子,一臉鬱悶的盯著沐雲,委屈道:“真的要這樣嘛?我這樣出去,不招人笑話嘛?阿依……我.……”
沐雲見她開口央求,立刻伸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鐵麵無情道:“打住,求我也沒用。若不如此,我不會帶你出去的。”
她不肯退讓一步。江呈佳隻好同意,看著自己臃腫的身材,總覺得過於誇張,走了兩步路,更是覺得有些吃力。沐雲上前來,扶住她的胳膊,一起往屋外走。江呈佳慢吞吞的移動,像隻被喂胖了的雪狐吃撐了肚子,難以前行。
兩人行至檻前,險些跨不出扇門。
江呈佳尷尬一笑,剛準備再勸沐雲,誰知一旁的孫齊竟不知從何處推出了一把嶄新的木輪,停在她麵前道:“女君將將蘇醒,定然疲乏困倦的很。身上穿了太多衣物,不好行走。下官這幾日特地尋了良工為您做了把木輪。您在身體徹底恢複之前,若是要出府,便讓水河與紅茶推著這把木輪隨行就好。這樣,身體的負擔也不會太重。”
孫齊這樣貼心,江呈佳並沒想到。她盯著那把做工精致、嶄新好看的木輪,哭笑不得道:“罷了罷了。你們為我這樣操心,我若自己不珍重,反倒有些不識好歹了。”
說罷,她便抓住木輪的扶手,慢慢挪了幾步,坐到了席墊上,笑著說道:“就這樣出府吧,也好順勢將我的消息傳出去。”
沐雲瞥了她一眼,奇怪道:“你要傳什麽消息出去?”
江呈佳淡定道:“我歸江府這麽久,總得讓住在侯府裏的那位公主知曉我的近況呀?況且,淮王府裏的那位主子,不是一直厭惡我,想置我於死地麽?”
沐雲問:“你是要……作勢給寧錚和李湘君看?”
江呈佳輕輕頷首,默然不語。
沐雲攏起眉頭,垂下嘴角,有些不悅道:“我帶你出府,是為了讓你散散心。你怎麽……連這些時間,都要利用上?難道不能真真正正的放鬆休息麽?”
她麵色僵著,似乎很不高興。
江呈佳坐在木輪上,仰頭望著女郎,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手道:“阿依。我也不做什麽,隻是去鬧市逛一逛,放個風,讓淮王府以及南陽公主身邊的那些探子和細作知曉我的近況,便足矣。”
“我離開侯府,入住江府這麽多日,君侯沒有一次正麵拜訪過江府。江府出事時,君侯也假作漠不關心的模樣,從不過問。但這些表麵消息,並不能讓外人以為,我們二人之間的夫妻情分已走到盡頭。隻有把我重病多月的消息放出去,才能讓寧錚與李湘君覺得我與君侯的關係已惡劣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致使君侯連來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君侯在前線血殺拚命。我留守在京,總要解決一些後顧之憂.……不讓君侯擔憂侯府的情況。”
江呈佳用心解釋一番,希望沐雲能理解她的想法與做法。
她的一雙黑眸,澄亮而有色澤。沐雲與之對視,又心疼有無奈:“連這麽點小事你都要自己操心?何不如早早的交給我來辦?如此殫精竭慮,身體怎麽能痊愈?”
“阿依。我如今,不是已經大好了麽?”
沐雲臉上的傷感與心酸,每一寸、每一點都無比真實。江呈佳看著,感動之餘,隻覺得愧疚,她牽住沐雲冰涼的手指,搖晃著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保證!今後我定會嚴格照著你的要求調養身體……”
沐雲這才緩了緩臉色,有些不情願的答應道:“好罷。你說的哦!日後不許同我反悔!”
江呈佳連連點頭道:“好好好。”
沐雲若有所思的轉了轉眸子,隨即走到女郎身後,推著木輪兩邊的支撐,往前行去。紅茶與水河、孫齊與年謙跟在女郎們的身後,隔了段距離,緩緩的往前踱著步。
一行人出了江府,便從小巷中拐到了右側長街上,一路朝最熱鬧的東市而去。
沐雲與江呈佳走在最前麵,於行人之間穿梭,身後的侍婢與醫者皆不敢靠的太近。趁著這個機會,江呈佳向沐雲問道:“阿依,我昏睡的這幾日.……藏在江府之中的那個神秘幕後人,可有查到什麽線索?”
她仰著頭,壓低嗓音小聲問道。沐雲低下頭,盯她看了一眼,便眺向遠方,注意前麵的路況,一邊往前走一邊答道:“倒是查到了點線索,如今正在確認中。”
江呈佳見她臉色稍稍沉了下來,心中忽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她從下方,仰視著、凝望著沐雲,一動不動,等著聽接下來的話。
沐雲斂眸,唇角墜了再墜,很是猶豫的瞥了她一眼,提了半口氣憋在心中未吐出,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阿依.……你到底查到了什麽?”
見她這般神態,江呈佳的恐慌愈加深切,追問道:“眼下這裏,正好吵鬧.……你同我說,不會有任何人聽見。”
沐雲心神不定,眉宇之間砌如丘壑,愁雲滿繞:“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按照燭影所說.……我去查了半年前府內之人的動向,也同時調查了那些近兩個月才被驅逐出府的仆婢的行蹤,發現……那段時間,離開過府內,且去過信鋪的,隻有一個人。”
江呈佳不自覺的吞了吞喉嚨,手指攥了起來,很是緊張道:“是誰?”
沐雲垂下眸,盯著她,滿是猶疑道:“是……孫齊。”
“孫齊????”江呈佳吃了一驚,險些叫出聲。
沐雲鄭重其事道:“不錯。”
江呈佳不敢置信:“怎會是他?怎麽可能是他?”
沐雲全然篤定的說著:“縱然你不相信。但在你昏睡這幾日,我反複仔細的詢問過千機處在府宅附近安排的密探。此時,確鑿無疑。”
江呈佳震驚之餘,隻覺得萬般駭然,疑惑不解道:“他是魏帝賜給君侯的人。照理說,通著皇宮裏的門路,應當是皇帝的眼線。君侯將他收服後,為他安置了家人。之後,他便忠心跟隨,並無任何出格舉動。他怎麽會是?這怎麽可能?阿依,你真的小心確認過了麽?此事可不好說笑……事關當年舊事,還有燭影的身世……況且,孫齊是誰?他怎麽會曉得這些秘密往事?若他知曉,那麽皇宮裏的那位.……會不會也曉得什麽內幕?”
沐雲長歎一聲道:“我雖不如你和阿軼那麽細心。但,這些事實,我也會再三確認。阿蘿,千機處將他們每個人的行蹤都記錄在案……文書之上皆有佐證。這一點,錯不了。”
“怎會這樣?”
江呈佳喃喃自語著。無論如何,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孫齊竟然就是隱藏在江府之中,給燭影遞去匿名書信的人。
“我亦是確認再三,才相信此事的。”沐雲苦口婆心的勸道:“阿蘿,事實如此,你必須麵對。”
江呈佳緊握手掌,指尖深深的陷入肉中。她望著眼前清明的一切,摸著身下坐著的木輪,總覺得一切很是虛無。在她印象中,孫齊懦弱膽小、不可擔當大任。沒想到,這些,竟也是他在做戲。
若無膽識,怎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這樣的事情?
“阿依,今日歸去……幫我安排一下吧。我要親自問問,他究竟是何人,又與當年的舊事舊人有著何種關係?以及.……宮中那位,知不知曉他的一舉一動?”江呈佳的眸光逐漸深邃沉切,愈發冷寒,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森詭譎的戾氣。
沐雲見狀,隻能點頭答應:“你說的,我自然都可以幫你安排。隻是阿蘿,少動怒。你這樣氣淤心田,總有一天會支撐不住的。”
江呈佳氣結於心,胸口不斷起伏:“看如今這樣的情形,我怎能不動怒?孫齊入府,君侯雖防著,卻也是真心相待,收服後更是照料有加。可如今,卻得來這樣的結果.……真叫人寒心。”
沐雲:“罷了。人心,是最不可度量之物。你如何能斷定,你們待他的好,他會完全接受呢?”
江呈佳苦笑一聲:“是啊。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