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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林木出場

  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些許讚揚,默著聲,繼續聽江呈軼說下去。


  “若陛下與鄧將軍不信陳五是近日才死的……想讓仵作當場驗陳五的屍體,確定準確的死亡日期,臣也是半點不敢多說的。”江呈軼微微揚著唇角,舉手抱拳作揖,將架勢做足了,請求魏帝的首肯。


  那高階之上的青年帝王卻衝他擺了擺手道:“朕的手下盯著,諒你也不敢動什麽手腳。朕信你,不必驗了。”


  江呈軼長袖舉起,平臂作揖道:“臣多謝陛下信.……”


  “陛下!臣實在聽不下去了,陛下怎能任由此人胡謅亂造呢?”


  江呈軼的話還未說完,鄧情便撲出來打斷,滿眼的不甘甚至還有一絲隱藏的恐懼。他看江呈軼是有備而來,瞧著是將陳五調查了個底朝天,幾乎什麽都知道了。鄧情在心裏打著鼓,眉頭擰著,很有些擔心,不確定江呈軼曉不曉得他與陳五之間是什麽關係。於是,心口越來越緊張,背後也愈加發涼。


  “陛下!”


  鄧情張口,又是一聲喚,剛準備堵住江呈軼的口不讓他繼續說,卻遭到了魏帝的嚴辭厲斥:“鄧情!沒完沒了了是吧?江呈軼話還沒有說完,你便這樣著急插嘴,難道心虛了不成?你若再敢多嘴一句,朕就讓你滾回宮獄內牢去!”


  “陛、陛下.……”鄧情的聲音弱了下來,帶著微微顫抖之意,整個人蔫住,伏在地上,認命似得閉上了眼。


  江呈軼斜眼瞥著他,輕蔑不屑的哼了一聲。


  “你繼續說,莫要被這混球兒打擾。”魏帝轉過頭同他說道。


  江呈軼頷首,略帶敬意,處處保持著禮數道:“臣遵旨。”


  “這陳五.……雖隻是臣諸多證據中的一環,卻也是十分重要的一個線索。若無陳五,劫走蘇刃的幕後之人或許不能辦成這件事。說起來……這幕後操縱者的縝密謀略、陰險毒辣,實令臣歎服。


  此人先以東南巷搶劫殺人案為機緣,令陳五被抓入牢中,又費勁一番心機安排,事先將陳五關押至蘇刃將要行刑的東市死囚牢獄之中,讓他等候行動。緊接著……又以給予東南巷殺人案的線索來引袁服上鉤,令他知曉自己的妻母被劫,遂而再與其談論條件,逼迫他協助陳五劫獄。


  袁服乃為禦史台副使,掌管著判獄行刑的權力,隻要是東府司收押看管的犯人,禦史台都有一定權力判案斷罪。這幕後策劃之人,知曉袁服職務的特殊,便利用這一點,助他們行事。


  袁服眼見妻母失蹤,心中亂了分寸,隻能任人宰割。此事本應該天衣無縫……可幕後策劃人卻忘了,禦史台副使判案斷罪之前,是需要在臣這裏討要一份有臣署名的定罪文書的。


  袁服當日,卻並未曾從臣這裏討要文書,而是直接前往東市牢獄宣定陳五服鴆酒之刑。


  臣得知此事,立即曉得,袁服出了問題,於是即刻派人調查,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究是讓臣尋到了被人綁架致使失蹤了的袁妻與袁母,將他們從綁匪窩中救了出來。


  如今,這兩人亦在殿外候著,包括綁架他們的匪徒也被臣拿下,也一同候著,皆能為臣與袁服作證。


  這幕後策劃者.……除了綁架袁妻袁母,還想讓袁服背上這潑天大罪,令他死在宮闈牢獄之中,又欲讓袁服指證臣才是真正的主使人,計謀一環接著一環,當真是環環相扣,逼得臣無路可逃。


  袁服入宮認罪,臣與薛青就算對此事毫不知情,也能被扯上莫須有的罪名。如此一石二鳥之計.……又陰狠又毒辣,臣若不及時逃出京城,在郊外暫避幾日……恐怕真要遂了這人的心願了……”


  江呈軼話聲平淡,但不知怎得,他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從他口中蹦出的字眼,仿佛自己有意識般,一點點匯聚成一幅幅畫麵,生動而深刻,講得魏帝一動不動1聽著,仿佛不是在聽他論案,而是在聽他說書。


  “陛下.……臣要陳述的便是這些。至於臣要指證的幕後主使人,就在這殿上,正是鄧情鄧將軍。陛下!臣與鄧將軍向來無冤無仇,實在不知他為何要這般陷害於臣……還望陛下為臣做主。”


  鄧情聽他說完這些,心底稍稍鬆了一口氣:幸而,江呈軼並沒有查到他與陳五真正的關係。


  魏帝慢慢將目光從江呈軼身上收回,投向了跪在地上垂著頭的鄧情,卻不知他在想什麽,明明方才還嚷嚷著冤枉,這會兒卻安靜下來,一聲不吭。


  於是,魏帝蹙著眉頭問道:“鄧情,怎麽如今江呈軼說完了,你反倒沒話辯駁了?”


  鄧情伏地,真誠道:“陛下方才已然動怒,臣不敢再隨意插嘴,臣……不願陛下因臣氣傷了身子。”


  魏帝嗤笑一聲道:“你倒是為朕考慮?”


  鄧情大行拜禮道:“臣……無時無刻都惦記著陛下……”


  “行了行了,拍馬屁的話,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多說了。你不覺得煩,朕卻很是厭倦。”魏帝很不耐煩的衝他甩了甩袖子,“江呈軼說得這些,你可有辯解之言?”


  “臣!不敢有任何隱瞞。陛下!臣全然不知江主司為何要如此誣陷臣。臣隻知,蘇刃被劫,袁服才是此案關鍵,與臣並無半點關係.……臣根本絲毫不知.……”


  事情到了個這個地步,鄧情仍然不肯承認:“.……至於江主司口中所說的,袁服父母被劫,臣亦不曉得原委。焉知此事是不是江主司為了栽贓臣而故意編造出來的?其中說臣綁架了陳五的稚子更是無稽之談!”


  “鄧將軍還真是巧言善辯?證據在殿內,證人在殿外,隨時隨地都可傳喚作證。如此鐵證如山,鄧將軍以為自己今日還能再遮掩自己的罪行麽?”


  “你那些所謂的證據與證人,誰知道是真是假?難道我便任由江主司你隨意將髒水、汙水潑到我身上而不反抗麽?”


  “便知道你會如此狡辯。鄧將軍,做人總要留一線,莫要將話說死。”江呈軼悠悠的站著,麵帶笑容,斜著眼睛望他。


  鄧情微微頓眉,扭頭與他對視:“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呈軼冷笑一聲,隨即扭頭向魏帝說道:“陛下.……臣請求證人上殿,為臣作證。”


  魏帝盯著他沉思片刻道:“朕,允了。不知江卿要召喚哪一位證人上殿呢?是袁服的妻母,還是陳五的那名稚子?”


  他話語間似乎有嘲諷之意,幽幽的盯著江呈軼,想看他如何抉擇。


  實話實說,這三名證人,確實都不足以完全證實鄧情在蘇刃劫獄案中的罪行。綁架袁服妻母的那些綁匪,隻不過是鄧情托外城尋來的人手罷了,根本未曾見過鄧氏中人,也不知道背後主使人乃是鄧情。


  故而這些匪徒亦證明不了鄧情犯下的罪孽。唯一能夠證實鄧情罪行的陳五,已被人滅口,其子雖心智成熟,但還隻是個稚童,所說證詞也不可全然相信。


  誰知江呈軼卻道:“回稟陛下,這些人證……都不是臣想要請上殿的人。”


  魏帝與鄧情的眸中同時露出了驚訝之色。


  鄧情呼吸微止,不知不覺中,心裏生出了一絲恐懼。


  魏帝奇怪道:“你,還有什麽人證?”


  江呈軼拱拳道:“回稟陛下,臣此次入宮,乃是抱著生與死的決心前來的,自然要將準備做全。既然鄧將軍信不過臣救出來的這些人證,那麽.……臣願請太尉府中的師爺林木為臣作證.

  臣想,若這樣,鄧將軍也應當再無話可駁了。”


  魏帝一驚,跪在地上的鄧情心裏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你讓朕為你去請鄧府的林木為你作證?江呈軼,朕倒是不知……你這到底是在為難朕呢,還是為難你自己.……”魏帝聽罷,隻覺得可笑,諷刺了幾句,便靠在座榻上,一臉不信的看著他。


  江呈軼笑笑道:“何至於勞煩陛下?臣已將林木林師爺請了過來,就在臣的證人之列,想必崔總管出宮時.……也已將他帶入宮中了。”


  魏帝眸一頓,隨即向外頭候著的崔遷問道:“哦?崔遷,江卿說得可是事實?”


  殿門前隨時候命的崔遷,這時冒出了個腦袋來,揖禮答道:“陛下.……確如江主司所說,太尉府的林木——林師爺,如今正在南殿外候著,等待傳喚。”


  江呈軼自信而又篤定的看向鄧情,微微笑道:“鄧將軍,眼下,您祖父府上的師爺前來作證,希望您還能像方才那般口有辯詞。”


  鄧情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忽然意識到,袁服妻母被救,陳五之子未被滅口,皆有可能是林木暗中操作的……而他們被關押監禁的具體位置,也極有可能是林木透露給江呈軼的.……

  鄧情懊悔的皺緊了眉頭,他怎麽沒早點發現這件事?

  魏帝默默的觀察著鄧情的情緒變化,輕聲說道:“既如此,那麽.……便傳召林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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