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夫妻相見
“隻是.……這世上何來那麽多……早知如此?”江呈佳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不知是在可惜自己,還是在憐憫山下那對叔侄。
她拉著沐雲悄悄潛身離開山洞,往這座山頭的北側行去。
平村連接著許多山坡與山鋒,大大小小有十幾個。江呈佳與沐雲擅長攀爬,便是鑽了這個空子,在平村內外自由出入。
眼看著山崖的事情已了結,她們馬不停蹄的潛入平村,悄悄尋找靈儀隊的蹤跡。
鄧陵一死,鄧氏一族應當暫無時間再管被監禁在此的靈儀隊。這是她們救人的最佳時機。經過昨夜之事,鄧陵定然將靈儀隊改換了地方囚禁。沐雲與江呈佳都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於是低著頭潛著身子,在平村各處尋找。
令她們未想到的是,就算鄧陵與其親兵全部撤出了平村,這裏仍然有半數以上的鄧府府兵看守。
鄧情在驅趕逼迫自己的叔父走入絕路時,也不忘繼續在平村布控。他定是發覺了什麽,知曉鄧國忠與鄧陵私下在籌謀大事,因此他也不敢有所耽擱,哪怕與鄧陵鬧到生死相隔的地步,也不忘了給平村加固防守。
沐雲與江呈佳尋的十分艱難,四處躲避著府兵的巡查,沒過一會兒便有些筋疲力竭。她們已經一夜未眠,本就體乏。江呈佳還受了一身的傷更是支撐不住。
“這要如何是好?若找不到靈儀隊,難不成你我就在這裏困死麽?”沐雲已有些焦灼不堪,她十分憂心江呈軼在弘農的狀況,害怕他也與自己一樣,陷入兩難的境地。
“先在這裏休息片刻,一盞茶後,我們繼續去尋。若找不到靈儀隊.……江府與侯府,則都有可能陷入危險之境。”江呈佳靠在青石牆上,輕聲說了一句,便閉上了眼休憩。
兩名女郎緊緊依偎著,躲在角落裏閉目養神。就在此刻,她們所在的巷子外,傳來輕淺的腳步聲,正一點一點的靠近。
沐雲聽到這動靜,立即睜開了眼,警惕起來。江呈佳的聽覺受損,察覺不到這樣細微的腳步聲,在感受到沐雲的驚顫後,也瞬間睜開了眼,望向女郎。
隻見沐雲衝著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指了指巷外。江呈佳便知,外頭正有人朝這邊慢慢考經。於是,她立即翻起身來,雙拳緊握,躲在巷落裏隨時準備戰鬥。
正當她們二人衝出去拚死一搏時,巷子外傳來了熟悉的喚聲:“阿依.……阿依?你在這裏麽?”
沐雲一怔,扭頭望向江呈佳,一臉吃驚。她身後的女郎亦是一臉呆滯。兩人緊貼在牆壁上,仔細聽著外頭傳來的腳步聲,愈發覺得熟悉,但她們仍然不敢輕易冒出頭查看。
直到身穿鄧府府兵戎服的江呈軼踱步行至她們的麵前,女郎們才真正反應了過來。
“阿軼!!”沐雲驚呼一聲,刻意壓低聲調喚道,欣喜若狂的奔上去摟住了郎君的脖子。美人撲入懷,江呈軼一直懸著的那顆心,終於如重石落地般沉了下去。
眼瞧著沐雲眼底的淤青,江呈軼心疼道:“辛苦你了.……對不起,我還是來晚了些。”
江呈佳望著眼前之景,心底沒由來的羨慕起來,不自覺的朝郎君身後張望了一番,似乎希望能瞧見某個人。隻是,郎君身後一片空蕩,並無其餘人。她眸露失望之色,懶懶的靠在牆上,靜悄悄看著這對小夫妻恩愛。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著,直到她聽見巷外再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叫喚:“舅兄.……可有找到舅嫂與阿蘿?”
江呈佳聽見這聲音,灰暗的眼眸立刻散發出光芒來。她當即從牆角起身站起,不顧突如其來的眩暈與眼黑,踉踉蹌蹌的奔到巷口,側身朝外張望。
隻見巷道小徑中,有一名同樣身穿府兵戎服的青年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精致的眉眼與修長的身形映入女郎的眼眸,成了最為奪目的光芒。青年一邊警惕著背後,一邊悄悄朝前探來,在刹那間,他撞上了女郎的目光。
兩人對視著,仿佛一眼萬年。
江呈佳定定的盯著他,看著看著,便濕了眼眶。
那青年亦然定住,怔怔的望著她,隨即沉下眸光,緩步朝她行去。
他來到巷間,入眼便瞧見了女郎滿身的血跡,頓時驚慌道:“你身上……這是怎麽了?為何受了這麽多傷?”
他小步奔過去,將女郎摟入懷中,仔細檢查她身上的傷口。
江呈軼聽見聲音,扭頭看向自家妹妹,這才發現她的衣裳上下皆是凝固的血痕,登時駭然,放開沐雲奔過去道:“你如何……受此重傷?”
江呈佳哭笑不得看著麵前兩個神情緊張的青年,有些無奈。
沐雲扭頭,唉聲歎氣的向郎君們解釋道:“她不聽我勸,獨自一人潛入平村傳遞消息.……後來……趕來與我回合時,便已是這一身傷。我問她怎麽弄得,她半個字也不肯多說。”
江呈佳有些心虛道:“沒事的……我不疼,昨夜沐雲已為我包紮好了傷口.……一切都好。”
寧南憂壓低聲音,嚴詞訓斥道:“好什麽?你渾身是血,這叫好麽?江夢蘿,你怎麽答應我的?”
江呈軼在旁添油加醋道:“真是胡鬧!!你難道不知自己武力全無,根本不想從前那樣,能經受的住這樣的重傷了麽?你這身子如此虛弱,萬一再落下什麽病根,該如何是好??”
“也不是……什麽重傷。就是.……擦破了點皮,中了一箭罷了。傷口並不是很深……”江呈佳小聲呢喃辯解道。
寧南憂怒道:“傷口不深?”
江呈軼怒道:“擦破了點皮?”
兩人異口同聲的質問:“這是一點點麽?你瞧瞧你身上,到處都是包紮的布條,有哪一處是好的麽?”
江呈佳望著氣勢洶洶的兩人,可憐兮兮的縮了縮腦袋:“有什麽辦法.……我和沐雲隻有兩個人,要麵對鄧陵那幫窮凶極惡之徒……隻能如此拚搏。”
江呈軼忍不住搖搖頭,伸手點了點她的額心,溫柔責怪道:“你呀!向來如此,我看一輩子也改不了這樣的習慣了。”
寧南憂則將女郎摟入懷中,心疼道:“怪我……都怪我。早知如此,應該讓你跟在我身邊。至少能看得見、摸得著,可以隨時保護。哪裏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就是!”女郎嘀咕起來,不滿的說道:“若早點讓我們參與,也不至於令那鄧陵心生歹意。”
沐雲在旁斜眼看著,眼見江呈佳嬌弱無骨,聲聲綿綿的模樣,她不禁抖了下眉頭。不過一會兒,她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道:“好了好了.……你們夫婦也不看是什麽時候?在這裏膩歪什麽?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那靈儀隊今日務必要救出,一分一秒也不可耽擱。”
江呈佳伏在寧南憂懷中,向抱怨著的沐雲望去,偷偷笑了起來,隨即瞥了一眼自家兄長,調侃道:“兄長。你還不快將沐雲抱住?她看著我們呀!眼饞了!”
江呈軼一怔,隨即眉飛色舞,扭過頭,伸手一攔,便順勢將沐雲摟入了懷中,賤兮兮的笑道:“原是如此?”
沐雲瞪他:“什麽如此?誰跟你如此?不要臉?”
她的臉躁得通紅,惹得三人紛紛低聲笑了起來。
郎君們出現後,平村這緊張難熬的氣氛,似乎在頃刻間消散了,江呈佳與沐雲的心中終於有了底氣。
“你們二人.……是怎麽尋到平村這裏來的?”江呈佳有些好奇的問道。
寧南憂抱著她道:“是你兄長.……曉得你們倘若脫難,必定會先去找人手,於是便帶著我一同去了水閣儲存案卷備錄的地方。這才知道,你們二人這一天一夜都在平村與常祁山莊內徘徊。”
他頓了頓,扭頭望向江呈軼。這郎君便立刻接話道:“我們悄悄前往調查了一番,便摸清楚了事情經過原委,因而趕來了平村尋你二人。隻是不知.……你二人將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江呈佳暗下眸光,語氣憐憫可惜道:“那鄧陵,若非與我們對立.……倒真是個值得敬佩之人。為了鄧氏全族,他甘願犧牲自己。鄧情狠辣絕情,未曾留給他半條活路.……這人臨死之前,想得竟還是鄧氏的未來。他明明有機會告知鄧國忠,害他之人究竟是誰,可卻半句也未說。”
寧南憂淺歎道:“鄧陵.……確實是個人物。想他年輕時的風采綽姿,也是驚豔世人,傲然而立。他所提出的一番政見,就連盧夫子也讚歎。隻是,他襲傳了他父親的陰毒,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乃是死有餘辜,你不必替他惋惜。”
江呈軼摟住沐雲的肩頭,背過身,眺望著平村那起起伏伏的山脈,心中定了一定道:“鄧氏,最難對付的便是這鄧陵。如今鄧陵已逝。鄧氏一族,離崩裂傾頹也不遠了。”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