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夫為佞臣> 【四】又遭責打

【四】又遭責打

  江呈佳心中猛然一驚,即刻從台階上爬起,提著裙擺便往呂尋身邊奔去。


  呂尋正悶頭往廊下走,正要從小道往寧南憂的居所走,半路上聽見一聲急促的呼喚,便立即抬起頭來,隻見廊下石階上的女郎驚慌失措的朝他奔來,神色緊張的盯著他背上的郎君,問道:“這是怎麽了?”


  女郎看著他背上的青年,隻瞧他一臉焦白,昏昏沉沉的閉著眼,氣息微弱,仿佛受了極為嚴重的傷,垂著頭靠在呂尋的肩頭,一動不動。她仔細觀察後發現,寧南憂那一身玄黑色的便服,正滴著水,沿著方才呂尋走過的長廊,滴了一路。


  這是被人潑了水?還是掉湖裏去了?她心中拂過幾個念頭,神色緊凝。


  呂尋登時無措,不知要如何同她解釋,慌慌張張搪塞過去道:“君侯歸府的路上恐怕出了什麽事情。具體的……屬下也不知道。”


  他腳下步伐未停,兩人一同朝臥居疾行。


  路上,江呈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孫齊可從母親那裏歸來了?即刻要他前來為主公診治。”


  呂尋點點頭道:“女君放心。屬下已命人去催促,孫大人正在來的路上。”


  他們二人合力將陷入昏迷的寧南憂扶到了床榻上。這郎君似乎觸動了傷處,將將躺下便立刻痛吟一聲,眉間蹙成了川壑。江呈佳迅速扶住他,焦心的喚道:“二郎?”


  他卻並沒有醒過來,閉著眼,嘴唇更加青紫,神色也逐漸不對。


  江呈佳伸手,特地摸了摸他的雙手,被他冰涼刺骨的手心驚了一跳,黛眉緊擰在一處,稍稍鎮靜下來:“君侯應該是……寒疾犯了。呂尋,你快去將君侯平日裏服用的藥煎了,再打一盆熱水,拿些紗布來.……”


  眼瞧著寧南憂渾身微微發著顫,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呂尋大腦一片空白,聽到江呈佳的吩咐,便木頭似的點了點頭,急忙應道:“屬下這就去。”


  他極速奔出房舍,慌不擇路的在兩頭瞎跑了幾步,才找到去廚房的路。


  江呈佳沿著床沿坐下,看他渾身是水,蜷縮在角落裏的難受模樣,便朝前傾去,伸手去扯郎君的衣服。用手一摸,又是一驚,他的衣服從裏到外濕的徹底,隨便一捏便能擠出許多水來,且冰冷無比。如今已是初夏,哪裏來的水這樣冰?即便是不小心掉到河裏去了,也不該直接觸發他的寒疾。


  緊接著她便發現,寧南憂的外袍上出現了許多破破爛爛的洞 眼,不僅有冰水滲出,甚至還有被稀釋了的血水一點點滴落。江呈佳的心當即揪起,手腳麻利的扒光了他的衣服。隻見一道道赫然醒目的血色鞭痕映在他胸膛上,猙獰可怖。她的心口吊起,眼前立刻起了一層淚紗,模糊了視野。


  她小心翼翼為他檢查傷口,便發現,他渾身上下幾乎布滿了痕跡嶄新的鞭傷,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窒息著,捂著嘴巴,死死咬緊牙關,強忍著狠狠地顫動,淚如泉湧般落下。


  他幾乎體無完膚,肩上與背上的傷口更讓人震駭,不知那鞭子究竟有多粗,竟打得他背脊上的舊傷重新裂開、血肉模糊。她難以置信的盯著這些傷痕,咬緊牙關,失聲悲哭。


  她輕手輕腳的整理著寧南憂脫下來的衣裳,先用被褥牢牢裹住他凍得冰冷發顫的身體,然後一邊替他擦淨身上的冰水,一邊耐心等著呂尋前來。


  她心中愈想愈覺得惱怒不堪,寧南憂一入城,便去了淮王府,回來變成了這副德行,想必又是他那便宜父親寧錚做下的好事。這淮王著實可恨至極,幸虧如今他並不知曉寧南憂並非他親生骨肉,若來日知曉此事,恐怕會做出更加瘋狂的行為。


  正胡思亂想中,呂尋手中端著一銅盆的熱水,身上搭了一條幹絲巾急急忙忙衝了進來。


  他一邊衝進來,一邊高聲喊著:“女君,熱水來了。”


  江呈佳二話不說迎上去,從他手中端過銅盆,用絲帛沾水,跪在寧南憂身側,掀開被褥,仔細替他擦拭著傷口。


  呂尋往榻上一看,隻見寧南憂全身皆是血淋淋的傷痕,不由愕然鎮靜道:“主公.……怎麽會受了這麽多傷?”


  她默默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還需問嗎?一眼不就能瞧出來是誰幹的好事?”


  女郎身上的威亞實在駭人,竟無形之中形成寒流,猛地朝他襲了過來。


  呂尋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腦袋,微微僵住身形,黯然沉默下來。


  “你去淮王府打聽打聽,看看今日.……君侯去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父親這樣對待君侯,我們總得知曉理由。”江呈佳頭也不抬的吩咐著,語氣裏充滿戾氣。


  她心裏曉得,若問寧南憂,他定會避免自己擔憂,而不說實話。眼下隻有讓同樣不曉得狀況的呂尋去打探消息,才能知道事情的真正經過。


  呂尋眸色沉重,連連點頭道:“喏。”


  他又轉身離去,房舍中便隻剩下江呈佳與寧南憂兩人。


  她細心而又輕柔的為他擦拭傷口上的血漬,用溫水替他回暖。過程中,難免有摩擦,惹得郎君頻頻驚顫,痛不欲生。每見他如此,江呈佳的心口便像是被紮了一般,難以忍受。


  當時她便想,若讓她知曉今日的前因後果,寧南憂所受的這些傷,來日她必然要在寧錚父子身上加倍討回。


  房中熏爐早已點上,燃的是百花蜜的香氣。濃香縈繞,爐煙邈邈,一層薄霧籠輕紗,兩窗明暗交錯中,氣氛漸漸回暖。


  昏昏沉沉的郎君在身上不斷傳來的刺痛中,緩慢的尋回了意識,片刻安寧後,他睜開了無力的雙眼,朝身前模糊的身影望去,隻見一旁嬌俏的小娘子正淚眼婆娑的望著他,便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聲音幹啞著問道:“阿蘿?你.……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在江府嗎?”


  聽到這一聲淺淺的疑問,江呈佳立刻抬起頭來望向他,滿麵驚喜道:“你醒了?”


  寧南憂渾身酸乏,隻覺得傷處如被人硬扯著一般,痛得牙根打顫。他想支起身子,忽覺得頭暈目眩,疼痛欲裂,掙紮兩番倒吸一口涼氣,隻好放棄。


  他低聲喘息,咬著牙問道:“不是讓你明天再回府麽?怎麽不聽話?”


  江呈佳微微一愣,心想:都這個時候了,他竟還有心思管她如何?

  她生氣地說道:“原來,你讓我歸府與兄嫂團聚……是為了支開我?以免我瞧見你一身是傷的從淮王府回來是嗎?”


  女郎皺起一張臉,氣急敗壞的瞪著他,心中十分不悅。


  寧南憂虛弱道:“我曉得免不了父親的一頓打罵,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將你送去江府。”


  江呈佳咬牙切齒道:“難道我若明日歸來,便瞧不見你這一身傷了嗎?你愈合本領有這麽好?竟能一夜恢複,造就奇跡麽?”


  她牙尖嘴利,將他諷刺的什麽都不剩。


  寧南憂幹歎一聲,無奈道:“好好好,是我多此一舉了。”


  江呈佳麵色發愁,伸出手替他掖了掖被子道:“瞧你這樣,後日還怎麽進宮麵聖?怎麽重新上朝?一入京城,你在臨賀的逍遙日子便過不成了。下麵上呈的公文奏疏,不能再交由旁人處置。需你審批上呈。可如今,你身上這傷,不到一月絕對好不了,更何況還有舊疾……你,你真是..!”


  她說到後來,越說越崩潰,氣惱的直接說不出話來,憤然捶床,心中結鬱。


  寧南憂哭笑不得的望著她道:“哪裏就這麽弱了。我也休養了半年,北地邊城受的傷,已幾乎痊愈。且,如今已至夏日,隻要注意些,寒疾便不會頻繁發作。將養個一兩日,強撐著,總還是能去麵聖的。況且,若我支撐不住……隻管在陛下麵前賣慘便是。朝中上下皆知我與父親不和,動輒被他斥責打罵……陛下見我一身是傷,或可允許我在府內處理公務,倒也是一樁清閑事,沒你說的這樣嚴重。”


  看他雖然氣虛蒼白,可說話卻十分流利,江呈佳便知道,他這一頓打,並沒有傷到內裏,恐怕寒疾也隻是淺淺的發作,並不是十分嚴重。


  但她心中仍是氣不過,覺得他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於是越想便越是煩躁。


  “強撐、強撐、強撐、”江呈佳連續將這詞說了三遍,恨鐵不成鋼似的握緊拳頭,想狠狠揍他一拳,惱怒道:“你就知道強撐!什麽時候都要強撐!”


  她眼圈紅了一圈又一圈,牙根顫著,若非看他可憐,心中強忍著一口氣,恐怕此刻便要衝上去咬他一口,給他一個教訓。


  寧南憂不知她心中想法,隻瞧著她吹眉瞪眼的模樣,便忍不住掛起微笑,伸出手輕輕撫蹭著她的臉頰,淡淡道:“阿蘿.……你現在像極了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張牙舞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