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三十五回】重新撫衣,整裝出發
“這樣自相矛盾的我,這樣都是缺點的我……實在可恨可惱。因此,你冷著我,不願見我,不願同我說話,都是我應該受的。阿蘿.……對不起,我真心誠意的道歉。雖我應該承受這一切,卻解不了相思之苦。哪怕你就在我身邊,我也忍不了。你對我不理不睬,我心癢難耐,有不可抑製的痛苦。我……受不了不能接近你、靠近你的日子,一分一刻都受不住了。”
“阿蘿.……你願意,原諒我嗎?我向你保證,日後,若我心中有疑慮,會直接向你問出來,再也不這樣沒頭沒腦的疑你、傷你了。我會為了你……盡全力克製自己的脾氣。”
他一刻不歇,一口氣說完了這番話,眼眶中湧起一層水霧。
多日未曾好好端詳他的臉,如今在這屋亭之中,江呈佳終於得到了機會,細細端看他。
北地一行,他遭了不少罪,如今身形比以往要瘦弱許多。他今日雖用了些妝粉遮掩暗黃與疲憊,江呈佳還是從他眼底瞧出了些倦意,此刻眼眶紅紅,點點水潤,令她心中不由自主的抽痛。
她登時什麽脾氣都沒有了,隻剩下無奈,上前牽住寧南憂的雙手,眼淚汪汪道:“我不怪你。我若怪你,便直接一走了之了。你不對,我也不對。你不該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疑心我,不容我解釋。而我……沒有早些同你說明白秦冶叛出水閣的事情。但我發誓,我曉得秦冶背叛水閣一事並不比你早多少時日。甚至.……在兄長趕至臨賀告訴我這一切時,它在我心中隻是個猜測。自我嫁入你府。水閣之事,我已有半數交給了兄長處置。他在做些什麽,多半是瞞著我的,我隻能憑借對他的了解來推出自己的猜測,並靠著千珊去證實。”
“二郎,我要同你說清楚說。”
“這世上,我所愛之人並非隻有你一個,我也愛我的家人。你心裏裝著你的母親、季叔、碧芸姑姑、呂尋、小翠、雀兒以及你的兄弟們,而我心裏也裝著我的兄長和嫂嫂,還有從小伴我一起長大的房四叔以及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水閣與陛下所謀之事,畢竟關乎你的父親。若我一概全告訴你了,我的兄長以及江府上下該如何在朝中立足,水閣的所有人又該如何在江湖立足?不論如今,你與我兄長私底下究竟有什麽合作。但,你和他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不同的。我如今能做的,是守住你與兄長各自的秘密,不傷害任何一方。”
“二郎,你.……能懂我的心思嗎?”
她與他把話說了個透徹,一臉真誠的望著他,期盼他能懂自己心中的難處。
寧南憂悉心聆聽著,一字一句全都裝入了心中,鄭重其事的說道:“我曉得……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也想明白了。我曉得你的難處。我今日同你說的這番話句句算數,日後,若我再因這樣的事情疑你、傷你.……便咒我沒有好下場。”
他這句話音還未落,江呈佳便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一個勁兒的呸呸呸道:“瞎說!不許你發這樣的毒誓!傻不傻!天上有神明,你這樣說,他們會當真的。”
寧南憂聞言噗嗤一笑道:“什麽真不真的?那裏來的神明?小阿蘿也信佛經那一套麽?”
江呈佳微微抽搐著嘴角,心底暗暗無語道:怎麽不是真的?站在你麵前的姑奶奶我便是貨真價實的神仙。
她隻能默默念訣,祈禱方才的話沒被天命那個糟老頭聽見。
她毅然決然的不準寧南憂繼續說下去,見他還想逗她玩,便幹脆踮起腳,用嘴堵住了他的話。
美人在懷,突然送上香吻,讓寧南憂措不及防。
起先,江呈佳沒什麽心眼,純粹是不想郎君繼續說不吉利的話,才獻上一吻。可到後來,卻有些奇怪了,麵前的兒郎從片刻滯愣中反應過來後,便反客為主,細長潔白的手指扣住她蓬鬆的發髻,紫雲靴微微一轉,便帶著女郎悄悄轉了個圈,抵在了屋亭的石柱上。他逐漸化解被動,將吻變得極具侵略性,強勢且不容置疑。兩人互相陶醉著,唇齒間裹著屋中蔓溢的奇香,一股甜到嗓子裏的奇妙之感緩緩朝心田流去。
他們是那樣的熱烈與深情,拂去煩惱,忘卻了世間一切,親吻使兩人心口撲通撲通狂跳,感受著無與倫比的歡愉。
江呈佳軟在他懷中,雙腿綿綿無力,幾乎站不直身子。
過了許久,直到女郎臉色發白,快喘不上氣時,寧南憂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她,在她耳畔呢喃嘶磨,低低喘息。
聽他帶著律動、節奏鮮明的喘息聲,女郎瓷白的臉頰被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將腦袋埋在他胸口,不肯起來,環著他精瘦的腰,輕輕跺了跺腳道:“你何時吻技變得這麽好了?”
為了侍候她,寧南憂的確是下足了功夫,親吻時,避免了所有可能令她不愉快的動作,心思綿密又謹慎,就怕再惹她生氣。可如今聽到這麽一句誇讚,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略有些尷尬的咳了幾聲,輕柔的放開她,朝後退了幾步,故作輕鬆的說道:“那是夫人從前沒發現而已。親吻時……我一直這樣。”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發弱小,有種從鼻腔中哼出來的感覺,引得女郎向他投去目光,正要開口反駁時,卻注意到郎君此刻雖然麵不改色,一副情場高手的模樣,可耳根已然通紅,連帶著臉頰兩側也偷偷爬上了一抹緋色。
江呈佳微微張口,見郎君如今之狀,不由撲哧笑出聲來,咯咯咯道:“二郎,莫要嘴硬了。你明明就是為了哄我,才克製了些,避免讓我不適。”
寧南憂局促起來,略尷尬的抽了抽嘴角,心底知道辯不過她,便幹脆閉嘴不語,哼哼兩聲,轉過身去。
瞧他自己說不過,便黑著臉故作不理睬的幼稚模樣,江呈佳又是一陣低笑,三兩步走上前去,伸出雙手牢牢環住他的腰身,滿足的說道:“今日,我很開心。你很好,我很喜歡。日後,我會盡量不同你爭吵,但求你莫要再誤會我。”
這嬌小的、綿軟的、帶著點點清香的身軀抱住了他,使得剛受過撩撥還未平複的寧南憂心中一陣酥麻,緊接著便是難以控製的情緒,他嗓音沙啞而低沉,如同枯葉撫蹭大地般,帶著一點醇厚誘人的味道:“好。就如我方才所說的。若再有疑問,我不會繼續憋在心裏,定會與你敞開說明。我們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你說的,好好過日子,一輩子都不許反悔!”江呈佳仰起小腦袋,雙眸靈動而水瑩,巴巴的望著他,滿眼期盼。
寧南憂笑著點頭道:“好。”
春灑大地,澄湖央心,碧玉佳人緊緊相擁,相互許諾、相互改變著。這世上,最浪漫的不過是相愛之人相守白頭。
江呈佳愈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定要破除所有劫難,帶著寧南憂重回江南,重回屬於他們的世界。
“阿蘿.……”身旁的郎君輕喚了一聲,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喚了回來。
“怎麽了?”她仰麵朝寧南憂望去。
隻聽郎君輕聲道:“我記得,你曾說過最喜歡紅日初升的景象。今夜,我便陪著你候在這裏,等明日的日出可好?”
江呈佳一怔,左右環顧望了一圈,才發現湖心亭屋的對麵十分寬敞,毫無遮蔽物。澄湖所處的位置,有較高的地勢,在護城河的上遊。湖心中央的位置,恰好避開了圍築的城牆,視野開闊,恰好就在城東最接近地平線的地方。
她這才反應過來,為何寧南憂要如此用心的布置湖心亭屋?
因為她喜歡日出,他便用心挑選了位置。他記得她說過的所有話,並願意付諸行動。江呈佳酸了鼻尖,小心翼翼牽住他的手掌,點頭低應道:“好。”
兩人並排坐在亭屋中央擺放的長席上,緊緊挨在一起,促膝夜話,喜笑顏開,化解多日冰封,感情也愈加粘膩。
翌日清晨,當紅日將第一縷金暉灑向這座小城時,夫妻二人已早早的等候在亭中,如同期待美好的未來一般,懷抱著滿心的盼望,等待這霞光萬道、旭日東升的一刻。
而彼時彼刻,候在澄湖水畔橋邊的千珊與呂尋,紛紛伸長脖子等待著自個的主子。
不知過了多久,約莫接近巳時二刻時,不遠處的湖麵上才慢悠悠駛來一隻輕舟。
寧南憂坐在船頭劃著漿,江呈佳坐在船尾,用手輕輕拂著湖麵,正笑容滿麵的嬉著水。湖畔青柳搖曳,湖心飄轉著落葉,一點點浸濕了沉下去,水天一色融為一體。而小舟上的壁對佳人像寶玉似的鑲嵌在兩岸春景之間,仿若丹青美圖,極為養眼。
船隻接近岸邊,江呈佳站起身,看見翹首以盼的千珊,興高采烈的朝她揮了揮手。
靠了岸,寧南憂先跳上了橋,再輕手輕腳將她抱出了船。
夫妻兩人於橋頭站定,相視一笑,重新撫衣,整裝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