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零二回】交付兵符承重任
寧南憂頷首應道“不錯。刺史大人不必如此驚慌。此事緣來複雜,需我慢慢解釋。”
蕭颯豎耳聆聽。
郎君忽略了周源末在整件事中起到的作用,隻簡單概述了當夜他們伏在屋頂上聽到的對話,並結合自己的推斷加以分析。待他話音落罷,蕭颯與李安兩人的臉色便如出一轍的雪白慘敗。誰都沒有料想到,秋日宴上出現的女刺客,竟然是草原人。
此一番解釋,仍誰都能想到,匈奴人已迫不及待想要攻城,哪怕隨便尋個理由,也不想繼續蟄伏下去了。
蕭颯目光驚懼,神色沉沉,憂心忡忡道“鄧情早已命那江湖術士連夜帶著假人頭向匈奴王遞了求和會盟的書信。眼下,兩軍首領會盟,已成板上定釘的事實。倘若鄧情所帶的兵馬不能成功突襲匈奴,便會讓敵軍趁機抓住間隙,一旦反撲,邊城的郡防是絕對敵不過的。”
即便蕭颯並沒有完全了解事情的經過因由,卻仍能犀利辯出問題所在,這樣的謀判果斷,令江呈佳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佩之情。
既然已將事情說到這個地步,寧南憂便幹脆將自己的應對之策和盤托出,告訴了蕭颯與李安。
如今的形勢,多一個人前來相助,他們的勝算便會更大一分。
蕭颯聽完郎君的策略,沉下眼眸思索良久後,才抬頭朝他望去,無比虔誠且嚴肅地說道“如小公子所說,唯今之計,隻有先保住長鳴軍主力前鋒,邊城才不會被立即攻陷。然而,這個法子也隻能擋住匈奴人一時的腳步,待蒼山盆地的湖水被清理幹淨。邊城仍逃不過敵軍壓境。”
寧南憂卻並不著急“蕭大人,此計雖然不能擊退匈奴,卻仍能折損其兵力。隻要匈奴兵力被消耗,邊城郡防仍能拚命抵抗一陣。隻是匈奴集結了二十萬兵馬,北地能不能撐到京城援兵來的那一日卻未可知了。”
蕭颯愁眉不展,心中隱隱不安,沉思片刻後向他拱手作揖道“幸得小公子告知此事。縱然調兵不易,但北地若有難,某也難逃罪責,眼下離會盟之日,還有些時間。某會前往各郡調動兵馬前來救援,隻是在此之前,某可否求小公子一樁事?”
聽他要調兵,寧南憂心中大喜。倘若蕭颯能從雍州各郡城中集來兵馬,那麽北地一戰,便又多了幾分勝算。
整座雍州的守防軍兵少說也有八萬人馬,加上長鳴軍的六萬大軍,便有十五萬人馬,也能與匈奴的二十萬鐵騎拚死一戰了。
他暗暗思量著此事,衝著蕭颯頷首“蕭大人請講。”
蕭颯起身振袖,恭敬朝他一拜,從懷中掏出了雍州的調兵軍符,鄭重其事道“如今,北地岌岌可危,守城的鄧情卻並非一個能托付之人,某離城調兵,實不敢將這一郡百姓的性命交至匹夫之手。雍州刺史之下並未曾設州都尉,某一直不曾找到適合的人選來任此一職。如今懇求小公子能暫代此一職,在某帶著援手趕來之前,守護郡城百姓,抵禦大敵。”
李安見刺史行大禮,立刻緊隨其後,伏身跪於席墊之上,向寧南憂叩拜。
隻見對麵的郎君蹭的一下站起身,麵露驚色,俯身去扶這二人,連連說道“在下豈敢受刺史與郡守如此大禮?在下亦是大魏子民,守衛邊疆城防乃是責任所在。更何況我曹家兒郎,久經沙場,與匈奴人乃是死敵。即便刺史大人今日不將兵符交到在下手中。在下也願意盡一己之力守護這座城邦。”
他親自相扶,溫潤如玉,謙和有禮,話語鏗鏘有力,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蕭颯感激涕零,又屈身作勢,想再向他行一禮,卻被麵前的郎君及時扶住。江呈佳也跟著站起身來,觀眼前之景,在一旁默默不言。
蕭颯人至中年,卻沒有任何長官的架勢,求人任用、體恤民生的大善之心,讓她頗為感懷。
蕭颯“某對小公子相助之情,無以言表,隻能行禮感謝。”
寧南憂手指微頓,輕輕擦邊放開了他的衣袖“刺史。有國才有家,在下定不會辜負刺史所托,死守這一方城池,絕不會讓阿善達的奸詐之計得逞。”
蕭颯慎重其事的點頭,黑洞洞的眼瞳中浮現一絲讚賞,隨後掩去情緒“既如此,某便不在此多做逗留了。調兵需時,不得繼續耽誤下去了。”
寧南憂應道“好。還請刺史行路小心。在下就於此等候刺史帶著援兵歸來。”
蕭颯連連頷首,轉身欲走,急急行兩步,又停下來壓低聲音對跟在他身後的李安說道“這些年,鄧情驕縱慣了,手下的百衛冕統領郡防軍、守衛軍與郡統軍多年,北地郡都尉一職形同虛設。迫於太尉鄧氏的壓力,本官未曾任郡都尉輔佐於你。
然,平定府的小公子通曉兵書,擅於列陣。既然他肯留下相助,與你便是大喜之事。本官離開後,你需得聽取他的意見,任何決策都要多問問他。”
李安目露詫異之色,實在沒有想到蕭颯對曹賀如此重視。
但他也僅僅是一瞬疑惑與驚訝,很快便掩去了眸中訝然,向蕭颯應承道“下官遵命。”
他一生受蕭颯賞識,才能在北地任郡太守一職,與鄧情相抗衡。因此,李安對蕭颯不僅僅是上官下屬之情,更有任其為主的臣服之心。蕭颯的任何囑咐與叮嚀,李安都會記掛於心,絕不違抗。
二人一同離開了東院,朝斜對角的回廊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兩邊環抱的青樹中。
江呈佳目送他們離去,心中略鬆了口氣道“蕭大人若真的能集兵前來,那麽北地就有了喘息之機。”
寧南憂點頭道“不錯。”
夫妻兩人的目光停留在回廊上許久,心思各異。
片刻後,郎君淺淺呼出一口氣,聲色淡淡道“阿蘿,送走了蕭颯。我們也該去辦正事了。”
江呈佳目光微怔,疑惑道“辦什麽正事?”
寧南憂牽住她的手,聲音淡淡道“軍需的事情。”
女郎咦了一聲道“你不是昨日已經將軍需送入了都護府中麽?有錢暉的安排,那批軍需想來應該無恙了吧。”
他微微勾著眼角,搖搖頭道“周源末如今放任我將軍需運入都護府中,行為實在過於反常。我不能冒險把軍需繼續留在都護府中。”
江呈佳瞪著眼,麵色古怪“那你昨日費盡力氣,與錢暉把軍需運入都護府又是為何?難道僅僅為了將董道夫困在府衙的地牢之中麽?”
寧南憂牽住她的手,緩緩朝東院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昨日我仍照舊與錢暉運送軍需的緣由,隻是為了讓周源末放鬆警惕。讓他以為,我並沒有察覺他的計劃。”
江呈佳更加不解道“什麽計劃?你又有什麽推斷?”
郎君耐著性子為她解釋“我不是同你說了李簡與周源末串通的事情?私下裏,我讓呂尋去查,發現李簡在自己的營帳中囤了大量的枯草與硫磺粉。我猜,會盟之日,周源末會極力勸說鄧情帶領錢暉、趙拂前往蒼山進行伏擊,留下鄧越餘一人守城。到那時,周源末便可以利用李簡對鄧越餘的仇恨,讓他火燒都護府,令邊城大亂。”
女郎在長廊的甬道中站定,奇怪道“你這話說的很沒有邏輯。周源末要火燒都護府作甚?難道僅僅是為了將你囤積的軍需毀掉嗎?”
寧南憂因她的話,再次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噩夢,心中一沉,眸色明暗閃爍“鄧情府上,可不止存放著我們的軍需。更有北地全郡的軍械與補給。”
女郎吃驚道“什麽?北地的軍需,難道不應該在郡城的軍械庫之中存放嗎?怎會在鄧情府上?”
寧南憂推測道“這麽多年以來,他私下用劣質補給替換朝廷撥下來的軍需,都盡數囤放在了府內私庫之中。
再加上鄧情生性謹慎,尤其在他從周源末那裏得知邊城有匈奴人混入其中後,定會心生不安。以他的性格,最近幾日極有可能會把軍需從軍械庫悄悄移出,置放在自己身邊。如此一來,都護府便成了北地郡城之中最大的軍需庫。有這樣一個後備儲存倉庫在眼前礙眼,周源末絕不會置之不理。”
“郡城之中,那麽大一座軍械庫鄧情要將裏麵的軍需全都搬到都護府中,談何容易?”江呈佳驚歎道。
寧南憂繼續牽著她往前走“不錯,的確不容易。但有周源末的幫忙,就算是整座軍械庫又怎樣?搬空不過是時間問題。”
江呈佳又扯住他的衣袖,停下來“按照你這麽說若李簡真的引燃了都護府,將郡城軍需全都毀之一炬。鄧情難道不會立刻回神,知道這一切皆是周源末所為麽?若這樣,周源末不是自己將自己置於了險境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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