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回】夫妻相依共赴事
“如果,北地之事一成,鄧氏敗落,陛下定然會保付氏,不會再讓付氏重蹈覆轍。如此一來,付博即便想要謀反也沒有理由。這個時候,隻要周源末能夠為父親製造一個良機或者父親自己尋到機會,那麽父親自然會順水推舟,逼付氏起兵。而這件事也隻有父親能夠做得到。因此,你才說,周源末如今所做之事,必須經過父親之手。”
江呈佳揚著眸,抬頭望著他,定定的說道。
她太聰明了。寧南憂隻要輕輕點撥,她便能立即知曉他的意思。
郎君環著她的腰,目光如浮塵靜陽,安安靜靜,蕩著寵溺,溫柔的落在她身上,然後繼續默默點頭。
江呈佳垂下了腦袋,麵色逐漸深重。
她心中憂慮,記掛著江呈軼傷勢的同時也非常驚駭。這凡間能傷江呈軼的人屈指可數,此人武功既然這樣高強,既出現在京城,又對江呈軼下手,很有可能就是衝著江府去的。他的最終目的,極有可能就是刺殺江呈軼。
洛陽城內,江呈軼身為東府司主司,監察諸臣,與朝中大臣和各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仇怨。這大魏想讓他死的人,多到雙手雙腳都數不過來。但其中有最大嫌疑的,便是周源末、付博與寧錚。也難怪方才寧南憂直接說出這三人誰都不想再繼續忍下去的話來。恐怕是兄長一而再再而三觸碰他們的底線,而惹來了殺身之禍。
京中潛藏的異族人在此時突然對江呈軼出手,極有可能是與這三人中的某一位,達成了什麽協議。而此人向異族人提出的要求之一,就是除去江呈軼,方便他掃清京中障礙,為大事做準備。
隻是,到底是這三人中的哪一個要置江呈軼於死地呢?
無論怎麽思索,她都沒有辦法將這三人的嫌疑全都排除幹淨。
付博身邊有段從玉,此人與占婆公主緋玉相識,恐怕私下也通著中朝的路子。
周源末就更不用多說。他討厭她,連帶著不喜歡她的兄長,更憎惡她擾亂了寧南憂的複仇計劃,定然對江氏恨之入骨。他不僅僅與中朝有聯係,眼下還和匈奴王串通。雖然此時此刻,他並不在京城,卻是最有可能安排異族殺手的人。
至於寧錚。此人沒有一日不想讓江氏覆滅。但他到底還是大魏皇族,說他通敵引內亂,應該還不至於,但仍有可能借著宋宗留下的最後一點餘勢與中朝人談合作。
她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眉頭便一直皺著。
當她腦海思緒混亂不堪,難以理清時,卻倏然覺得眉間一涼。她愣然抬頭,隻見寧南憂正用冰涼的玉指壓著她眉間擁起的溝壑。
隻聽他輕聲說道:“阿蘿,你可相信我?”
江呈佳訝然,隨即說道:“為何又這樣問?我說了多少遍,我信你。”
郎君笑道:“你既然相信我。就不要為此事傷神了。你兄長也並非愚鈍之人,既然得知有人想在暗中殺他,必然有辦法應對。你隻要安心的在我身邊就好,不必如此擔憂。你蹙眉的樣子很不好看。”
他的一番話,讓她心中湧起的煩躁與焦慮瞬間化為塵埃。
江呈佳鬆開緊繃的臉,慢慢的平靜下來。
她看他,此刻已完全不為此事擔憂,心裏也莫名安定下來。
她想,他總是有辦法的。
寧南憂心思縝密,喜歡將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心,既然他並不著急,說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她靠在他懷中,依偎著說道:“你心中若有成算,我便不多問了。”
寧南憂點頭,將她擁在懷中,溫和道:“等北地之事了結,我便立即帶著你會京城,讓你們兄妹團聚一番。”
江呈佳從她懷裏抬起頭來,眼睛閃著亮光:“你說的可是真的?”
說實話,五個月前,她與江呈軼的那匆匆一聚,瞬時而過。他們兄妹根本沒有好好促膝長談,說不想念那是假的。
她縱然再不舍臨賀的曹夫人、竇太君以及剛出生的女兒暖暖,也想要回到京城與江呈軼好好團聚一番。更何況,現如今,江呈軼遭到刺殺,受了傷,又要麵對京城眾臣的虎視眈眈,她也實在放心不下。
寧南憂懂得她的愁緒,曉得她心裏的想法,所以也願意陪她一起。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同你說過假話?”寧南憂點了點她的額頭,笑得十分溫暖。
江呈佳笑嘻嘻的,使勁兒往他懷裏鑽,然後甜膩的說道:“二郎,謝謝你。”
寧南憂親昵地揉著她的發絲,抬起她的下顎,並緩緩靠近,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道:“你我本是夫妻,不必說謝謝二字。”
二人原本因為江呈軼的書信而變得有些煩憂,可一番交流後,卻將各自的想法無比自然的融在了一起,甚至沒有察覺千珊此刻就在他們身旁靜靜的看著。
她起先很焦急,可是現在卻完全不擔心了。
寧南憂說得對,江呈軼聰明機警,就算遇到困難,也能憑借自己的智慧化解。
他們確實過於不必擔憂。
走廊下兩人相擁,院落中的秋風輕輕掃動著,天氣一片澄明。
美如畫卷的兩人,仿佛要被大自然融入其中,美好、精致、安靜。
夜晚,趁著江呈佳熟睡,寧南憂起身點蠟,伏在書案上,鋪開信卷,奮筆疾書。他深蹙著眉心,唇角緊繃著,寫得十分入神。待停筆後,才重重的輸了一口氣,額上起了一層熱汗,仿佛做成了一樁大事。
他分別寫了兩卷書信,耗費心力,又因身上有傷,自然有些疲憊。
寫成以後,寧南憂拿起這兩封信卷,仔細閱讀了一番,確認無誤後,分別封入了信袋之中,用帛布裹著,揣入了懷中。
月色洋洋灑灑射在院落之中,仿若在地上鋪上了一層銀色光芒,波光粼粼,襯著客府的景色,靜謐安詳。
他從窗口跳出去,試探周圍環境,確認安全後,才敢離開。
寧南憂急速奔向呂尋所在的民舍。
在屋簷上停穩腳步後,雙手緊緊抓住屋梁,身軀輕縱,便落入了舍屋前的空地上。
半夜天涼,屋中靜悄悄的,仿佛一根繡花針落地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民舍的屋子裏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淺淺的,並不明顯。
寧南憂在黑暗中摸索,在走廊上悄悄踱步,找尋著呂尋的屋子。
待他走到一間破舊柴房前,終於聽到了熟悉的呼嚕聲。寧南憂頓下了腳步,哭笑不得的望著眼前的屋子。
為了不引人懷疑,呂尋居然肯委屈自己睡在這樣的地方?
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伸手輕輕一推,便將柴房未上鎖的門推開了。
寧南憂踮著腳,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當他合 上門的瞬間,卻又一把青龍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厲的聲音在他身後想起:“你是誰?”
寧南憂挑眉,沉下臉,然後淡淡說道:“我是誰?我的背影你都認不出來?呂承中,我該說你什麽好?”
身後的人似乎有些驚訝,愣愣道:“主公?是你嗎?”
寧南憂歎道:“廢話,你認不出我的背影,難道還聽不出我的聲音。”
身後人立刻收起青龍刀,臉色微變,結巴道:“主公、主公恕罪,屬下眼拙”
寧南憂轉身。
借著柴房明窗前濾過的銀光,他看向了麵前的青年郎君。
呂尋愣神,半天才呆呆的問道:“這麽晚了,主公怎麽突然到訪?”
寧南憂凝神,然後繞過他,朝後麵走去。
他緩步走到呂尋休憩的地方。隻見這是一片淩亂的雜草堆,上麵簡單的鋪了一層被褥,便再無其他東西。
寧南憂蹙著眉頭,冷冷道:“你就睡這樣的地方?這柴房四處漏風,你也不怕夜裏著涼?”
呂尋卻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胸脯,豪放的說道:“主公放心,屬下乃是沙場征伐之人,身體倍棒兒,不會著涼的”
寧南憂瞥他一眼,嘲諷道:“你以為,你住柴房,就能不引人注意了嗎?呂承中,你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你那呼嚕聲,一到晚上,打得跟響雷似的。隻要是個人踏入這間民宅,都能找到你。與其這樣,你還不如找一個舒適的廂房睡下。”
呂尋麵色一僵,尷尬的撓了撓頭。
他隻想著要盡量不引人注意,卻沒有把自己夜半的呼嚕聲算進去。
寧南憂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說起了正事:“我今夜來,是有急事。”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然後塞到了呂尋的懷中。
呂尋迷惑不解的看著這封信問道:“主公這是?”
寧南憂始終沉著臉,到處打量這間柴房,在屋中尋找著能夠落座的地方,找了半天沒有找到,便一臉嫌棄的說道:“呂承中,你能不能現在就給本侯找個幹淨的房間?本侯身上還有傷,你難道想看著本侯虛弱累死?”
呂尋又發了愣。
寧南憂不怎麽在他們這些人麵前自稱本侯,一般這麽自稱了,就證明他的心情極為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