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回】商討北地邊城事
他探出腦袋,看向外麵的一對俊男美女,目光流利掃了兩下,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身穿素紗廣袖裙的美人身上,朝她恭敬一拜,尊稱一聲“夫人。”
江呈佳向他頷首,壓著聲問道“呂尋將軍可在?”
那中年男子側過身體,用手指了指屋內,同樣放低了聲音回答道“將軍正在正屋。”
寧南憂順著他手指的地方往窗內望去,這是一條悠長的走廊,兩邊灑入暖陽,鋪成一片金黃的地毯,連著不遠處的木屋內舍,裏頭有人影在晃動。
江呈佳把住窗朻,手臂微微用力,從窗口攀了上去,嬌小的身材一溜煙便鑽進了屋中。她站穩後才向窗外伸手,溫柔道“夫君,我扶著你。”
寧南憂抽了抽嘴角,伸出手卻沒有搭上去,而是拍開了她的纖長指節,臉色暗暗,自己抓住窗架,身體一撐,便輕鬆的從窗外躍了進來。
江呈佳微微一愣,扭頭看他,不明白為啥他拒絕她幫扶的好意。
她心裏記掛著他身上的傷勢,生怕他因大幅度的動作扯動傷口,可是寧南憂卻不領情。
素袍郎君負手前行,身材如勁竹一般,高聳筆直,絲毫看不出來他的身上有六道傷口,一身輕鬆,毫無負擔。
他朝悠長的走廊揚長而去,方才的中年男子在前麵引路。
江呈佳默默盯了一會兒郎君的背影,忽然就明白了些什麽。
於是,咧開嘴笑了起來,小步跑上前追到他身側,主動牽住他的手,聲音細軟柔甜,不高不低“夫君。我記住了,下次絕對不再旁人麵前,讓你顯得很弱。即便你身上有傷,我也願意讓你逞強。”
身旁的郎君肩頭一顫,斜眼飄來僵笑,將她攬入懷中,傾著身子低下頭顱,在她耳畔沉聲道“阿蘿這樣給我麵子,我自然也是要報答你的。今夜,咱們在床上好好聊一聊這事如何?”
他特地加重了“今夜、床上、聊一聊”這幾個詞語的字音。語氣充滿挑釁與威脅,夾雜著冷笑,讓人不寒而栗。
江呈佳的臉瞬時變得通紅,宛如天上的霞雲,耀眼多彩。
她握住寧南憂的手掌,稍稍施力,咬著牙不客氣的回應道“夫君的報答,我自然是要的。也可以換個地方,不拘在床上。”
寧南憂略一愣神,有些吃驚的望著她。
話音落罷,江呈佳低著頭,倏然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麽混帳話。
她通紅的臉發起燙來,登時覺得丟臉丟到護城河去了,怎麽能說出這麽不矜持的話。
她壓著頭顱,不敢抬眼看身邊的郎君,羞恥至極。
然則,旁邊卻並沒有動靜。
她等了很久,仍然沒有等到寧南憂的回懟,便有些好奇,以為他是被她的厚臉皮驚得說不出話來。誰知剛抬頭對上青年的眼眸,便見他大幅度勾著唇角,對著她笑,笑的她春心蕩漾。
正當她又一次驚歎於自己的夫君如此美貌時,這郎君緩緩湊了過來,停在廊下,摟住她的小蠻腰,笑得不懷好意、風流至極“我竟不知,阿蘿喜歡野戰?”
江呈佳瞪大眼睛,盯著他,張著的嘴巴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
她很愕然,這種話到底為什麽會從寧南憂嘴裏出來。
以前,他是個多麽正經的人,即便偶爾會耍耍嘴皮子,也不會像如今這樣毫不遮掩,堂而皇之。
真是她調教的太好了,現在這個郎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什麽葷話都讓他說了,她自己反而沒得說了。
江呈佳吃驚慌張的模樣,再次逗笑了寧南憂。
他心裏覺得,這個小娘子怎麽能這樣有趣?
她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雙手抵在兩人之間,輕輕推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身子。
郎君愈發往她這邊靠來,不顧外人在此,放肆囂張。
就當她以為,寧南憂要湊上來親她時,眼前這個青年卻突然停下,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髻,然後過水無痕般,在她耳邊撩了一句“等晚上在收拾你。”
江呈佳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牽住她的手,再朝前走去。
等在長廊前方的中年男子,看到年輕小夫妻這般恩愛的模樣,忍不住羞紅了臉頰。
方才那段對話,雖然很輕,但因為走廊過於寂靜,他仍然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心裏震驚十分,也羨慕十分。
他震驚在於,從未見過閣主這樣甜膩的與一個人說話;而羨慕在於,閣主與她夫君之間的情深;感歎自己人至中年,卻仍然沒有一個了解自己的妻子陪在身側。
江呈佳紅著臉,垂著頭,順著寧南憂的牽拽,往前走去。
兩人一路走至長廊對麵的屋中,還沒進門,便隱約聽見呂尋的聲音從內傳來。
他似乎在與人商議軍事,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門前的動靜。
直到寧南憂牽著江呈佳的手,悄悄走到他麵前,這個身材壯碩的青年將軍才猛地察覺,抬頭朝夫妻二人望去。
呂尋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眼前戴著人皮麵具、模樣陌生的二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過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主公?”
屋子裏的右側,還坐著另一個人。
這個人與呂尋方才的反應一樣,突然一下從蒲團上站起,然後瞪著門口牽著手進來的男女,吃驚的張大嘴巴,指著他們二人,心裏別提有多麽震驚。
寧南憂環顧四周,親自確定這裏十分安全後,才摸著鬢角麵具黏合的縫隙,長指輕輕一拽,揭開了臉上的麵具,露出了比方才還要俊逸的麵容。
江呈佳隨之也取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
角落裏站著的人幾乎是衝到他們麵前的,原地打轉似的跺腳,心中顫顫道“原來原來,那位邵公子,竟然是主公?”
寧南憂淡定非常的望著眼前激動得跳腳的青年人,吐露一句“錢暉,你過於誇張了。作甚如此興奮?”
這個從角落裏急吼吼衝出來的年輕人,正是剛剛從都護府上悄悄過來的錢暉。
過去的一個月裏,江呈佳總是能在都護府中看到他的身影。
鄧情對他,十分信任,時常委以重任。
因而,江呈佳也認得他。
但錢暉卻並不知曉眼前的女子是誰。在她拿下邵雁的那張人皮後,他隻有無比的驚駭。
他從未想過,一個月前就在都護府上住下的舞姬邵雁,竟是旁人易容而來的。而且她居然與自家主公有著牽連,此刻手牽著手站在他麵前,樣子還十分的親密無間。
錢暉好不容易緩了緩心情,張著嘴巴,有些緊張的答道“是是屬下失了禮,望主公見諒。”
他的眼神時不時的望寧南憂身旁的女子看去。見她生著一張比那舞姬邵雁還要精美的臉,實在是疑惑不解。樣貌這樣驚為天人的女子,自家主公究竟是什麽時候相識的?
錢暉在心底不斷的腹誹猜測,卻始終不敢開口詢問。
一旁的呂尋見他低著眉眼,一臉欲言又止的神色,很想開口為他解釋,但卻不敢隨意當著寧南憂的麵,介紹江呈佳。
直到錢暉憋不住,抬起頭看著江呈佳欲開口的時候,寧南憂終於向他介紹道“這是我的夫人,江氏呈佳。”
錢暉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並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南憂見他實在有些誇張,忍不住罵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實在奇怪的很?難道我和我的夫人是什麽洪水猛獸嗎?值得你這樣驚詫?”
錢暉緊張激動的說不出話。
他實在稀奇的很,也替寧南憂十分的高興。
他家主公,從小身世坎坷,經曆頗多傷痛,曾唯一喜歡過南陽公主李湘君,可那個女子,生得雖然美貌,卻有一副蛇蠍心腸,從來隻為自己的權勢,不在乎主公如何。
自此之後,主公再不肯對任何女子敞開心懷,總是拒絕與推遠。
前些日子,在寧南憂還沒有抵達北地時,他也曾聽呂尋說過這位遠在臨賀不曾露麵的侯夫人——江呈佳。聽呂尋言,主公與其有多麽恩愛。那時還不敢相信,覺得主公不會這樣輕易的與一個女子相愛,尤其是政敵的妹妹。
然則,如今他看見夫妻二人緊緊相握的手,覺得以前所有的質疑與不相信,都在此刻成為了過眼雲煙。
他真心為寧南憂高興。
江呈佳看著神經兮兮的錢暉,心裏覺得古怪搞笑。
錢暉一直呆呆傻傻,捂著嘴一個勁的打量江呈佳。
那眼神掃得寧南憂十分得不適,他下意識的上前一站,把江呈佳擋在了身後,並抽了抽眼角,冷著臉說道“錢暉,你若是再看個沒完,日後幾日便不要再來這裏了。”
發呆發愣的錢暉,聽到自家主公這樣說,一下子醒神,略帶著尷尬的笑意充盈著他的麵孔。
他滿含歉意的朝江呈佳看去,並衝她笑了笑,然後彎腰行禮道“屬下見過夫人,方才實在是失禮,請夫人恕罪。”
江呈佳微微頷首,溫和道“錢將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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