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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回】北地謀劃湧慮心

  兩人默契的錯過,就當作從未相見。


  後來,付仲文曾偷偷打聽燕春娘所在之地,聽聞她居於青巷富貴之地,與睿王關係密切,心中醋意橫生,卻又愧疚難耐。


  燕春娘默默關注著他於朝堂之上的動靜,他高升,她欣慰。他被責罵貶斥,她心疼難過。


  這是他們所有的故事,這也是她心中始終難解的心結與遺憾。


  指揮府的小亭吹著徐徐之風。燕春娘倚在江呈佳的肩頭,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她與付仲文相遇相識相愛的所有回憶,登時淚流滿麵。


  主仆二人各自歸院時,夜已很深。


  江呈佳神色沮喪蒼白的入了北院,推開屋門,便見床頭燃著一盞燭燈,寧南憂坐在榻上看著書卷,等她歸來。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裏頭的人便條件反射似地抬起了眸子,放眼朝門前望去,隻見門口站著的小姑娘神色寂寥,不知是聽燕春娘說了什麽,眼眶竟通紅,含著淚光委屈巴巴的盯著他看。


  寧南憂立即緊張起來,他迅速從榻上起身,大步跨向她,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道:“怎麽了?”


  江呈佳被他溫暖的懷抱包裹,原本還能克製住的心疼與難過,便徹底壓抑不住了。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自責道:“昭遠,若我當年,沒有與春娘走散……該有多好。是我.……都是我。我不該離開五丈原,我不應該放棄尋她。我……”


  寧南憂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但他猜到一定與燕春娘這些年的過往有關。


  他溫柔安慰道:“若春娘真的責怪於你,也不會一直尋找你的下落了。好在這些事,如今都已經過去了……你莫要傷心。都過去了。”


  江呈佳掩麵低聲抽泣,愧疚之意蔓延了整個心房。


  寧南憂小心扶著她坐在榻上,為她捏著因孕中而酸軟腫脹的雙腿,柔聲哄道:“你還懷著孕,當心孩子。孫醫令說你孕時受了太多驚嚇,過於憂慮.……對身子不好。”


  江呈佳摸著鼓囊的小腹,撇著嘴哭喪道:“我心中難受……”


  這帶著一些小奶音,糯糯的哭聲,落入寧南憂的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漣漪。


  他抬袖拂去她眼角的淚水,溫和道:“你若是心中憋不住,同我說一說。春娘於我來說也有特殊意義,若非她.……”


  寧南憂突然頓住,繞過了這個話題道:“若是我能做什麽,彌補你對她的虧欠,讓你心中好一些,我也願意。”


  江呈佳沒聽清他方才的話意,一心想著燕春娘的事,抹著眼淚抽泣了許久才停下。


  她紅腫著雙眼,難過道:“如今再怎樣彌補,都無法消除她心中的痛楚。”


  江呈佳於心中暗暗下了決心,若是日後有了機會,定要助燕春娘一臂之力,讓她與付仲文長相思守。


  這是她如今唯一能彌補她的。


  寧南憂揉著她的腦袋,低聲嗯了一句道:“呂尋接到消息.……說你兄長大約再過三四日便能抵達臨賀了。你若是想與他好生聚聚,我便在城中安排一番,叫你們兄妹倆團聚一番。”


  江呈佳搖搖頭道:“兄長此次前來臨賀,是來查辦宋宗一事.……私底下卻是為了魏帝來調查於你。我若與他私下相聚,便令他有了偏頗之嫌,也讓你罪加一等。此時此刻.……我們兄妹二人最好同來此處的太子與竇尋恩等人麵前,相見。昭遠,我不欲為你添麻煩。”


  他們二人如今倒是好極了,幾乎沒有隱瞞,相互維護,如尋常夫妻般互敬互愛。


  寧南憂聽之,心頭略略起了一絲感動,輕聲道:“好。”


  江呈佳停止了抽噎,垂著眸,麵上仍然帶著些傷感。


  寧南憂便如哄孩子般道:“夜深啦……阿蘿睡覺好不好?”


  江呈佳慢慢爬到床榻內側,乖巧的躺下,等著寧南憂熄了燭燈,與她共枕入睡。


  她有孕六月有餘,小腹愈發打了,人也時常困倦,幾乎占床便睡。


  寧南憂剪了燭,點起屋外的小燈後,才踮著腳小心翼翼回到榻上,躺下時,便發現江呈佳已然入睡。


  他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心中不得不暗自腹誹起來。明明方才她還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如今張著嘴呼呼大睡,實在好笑的很。


  他躺在榻上,雙手枕在頭下,閉上雙眼,想起了今晨季先之與他說的北地之事。


  如今,一切計劃已安排妥當,便等宋宗一案結案,蘇刃被判刑後實施了。隻是北地偏遠,隻留越崇、趙拂等人在北境,寧南憂始終不放心。眼見太子一行人即將抵達臨賀,再過兩個月,宋宗之案便會水落石出。屆時,他便要離開臨賀前往北地。


  他側過身,睜開雙眼盯著身旁熟睡的江呈佳,有些擔憂起來。


  他此次恐怕會走得很是匆忙,或許等不到江呈佳生產。


  隻是他答應過她,要陪著她平安生產後再離開。


  寧南憂必須去,可又因寧錚暗下對江呈佳虎視眈眈而擔驚受怕。


  他皺著眉頭,神色凝肅了起來。


  身邊的人兒似乎略有不安的扭動了一番,又嘟囔呢喃了一番。寧南憂即刻為她鋪平了被褥,將她抱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部,溫柔的哄著。


  腦中繁雜的思緒令他一夜淺眠,雞鳴之時,他終是放心不下,悄悄起身離開了府宅,朝校場駕馬而去。


  季先之這兩日一直住在校場之中,同呂尋處理廣信與鷓鴣一案的後續之事。


  寧南憂時常天不亮便前往校場與他們二人商議軍中之事以及之後的計劃。


  太子一行人前往臨賀,真正要調查什麽,寧南憂早就猜到了。


  因而讓呂尋與季先之做足了準備,打算以宋宗犯下罪行的各種罪證堵住竇月闌的嘴。


  呂尋點著燈,熬著夜核查卷宗。因宋宗一案經手的案卷過多,寧南憂便允紅茶前來相助。


  兩人之間的感情越發的好,如今更是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一大清早,寧南憂奔入呂尋帳中,便瞧見紅茶困倦的睡在擺滿卷冊的案幾上,而呂尋亦困倦的撐著頭,張著嘴巴,嘴角留著涎水。


  看著此景,他微微勾起唇,瞧著外麵的天色還未大亮,便又悄悄的從營帳中走了出來。


  他站在廣闊的校場上,吹著春日裏的涼風,等著太陽從東邊徹底升起,欲令呂尋與紅茶多睡一會兒。


  季先之天未亮便起了身,閱覽了三四卷案宗文書後,找到了一些可用的證據,便急忙趕往呂尋的營帳,打算同他商議決策。


  誰知,遠遠的便瞧見一個玄墨色的身影立在校場之上,正盯著遠方起伏的山景看著。


  季先之有些訝異,悄悄走過去喚了一聲道:“主公?”


  寧南憂聽到喚聲,立即轉過了頭。


  季先之接著問道:“主公今日.……怎麽來得這樣早?”


  寧南憂略點點頭道:“我有些重要的事要找你們商議。”


  季先之望了一眼旁邊緊閉著簾子的軍帳,疑惑道:“主公怎得不進帳內坐著,反而在這裏等著?”


  他說著便欲上前掀起簾子,卻被麵前的青年阻止道:“季叔,呂尋正睡著。莫要現在打擾他。”


  季先之抬起的手慢慢放下,麵上露出有些無奈的笑意,慢慢道:“呂尋這幾日確實累。不過他有紅茶陪著,倒也不算無趣。主公此次命他核查卷宗,當真是要了他的命。他本就不擅長這些,一瞧見文書上密密麻麻的字便要打瞌睡,已向我訴苦多次了。”


  寧南憂挑挑眉道:“他該用些心了。阿蘿為他與紅茶操辦大婚之禮多日……眼看著紅茶便要嫁他為婦,若再不懂一些東西,將來如何教導呂家後人?”


  季先之點點頭讚同道:“主公說得極是。”


  寧南憂雙目再次望向遠處的山景,說起了正事:“季叔.……兩月之後的行程.……我欲繼續留在臨賀,陪著阿蘿生產後再前往北地。讓呂尋便先去與趙拂、越崇等人會合吧。”


  季先之似乎沒有料到他做出這樣的決定,驚詫道:“主公您……不是一直不放心趙拂他們行事嗎?”


  寧南憂眉峰緊緊蹙著,麵露憂慮道:“我的確擔心越崇會衝動行事,長鳴軍近來因年前臘八爆炸一案安靜了不少,實施計劃時,有些難度。可我如今更擔心阿蘿的安危。父親不會這麽輕易放過阿蘿。縱然她身側有水閣護衛隨時隨地現身保護。可凡事總有疏漏之時,若我離開了臨賀,她身邊少了一人照看,總會令父親找到機會趁虛而入……她如今挺著肚子,連走路都費勁,更別提與旁人搏鬥了。縱然從前能在二十招以內將我製服,如今卻不一樣了……”


  他嘮嘮叨叨說了許多話,淩亂且沒有邏輯。


  季先之從未見他這樣說過話,忍不住笑道:“主公如今.……話都說不齊全了。若是您實在放不下女君,又擔心北地的狀況,老奴願意先同呂尋前往,至少能在越崇衝動時壓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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