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回】酪乳小酥蜜蜜情
寧南憂捏著鼻梁,眉頭輕輕蹙著,思索著歸府以後的事宜。
季先之安慰道:“主公莫擔憂,呂尋已將臨賀頂尖的精督衛調度至指揮府中,想來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他朝季先之望了一眼,見他一臉倦色,眼下已是一片青色,卻還強撐著精神伴在他身側,便立刻道:“季叔,這些日子,您若是累了,便去休憩吧。”
季先之的確疲累的很。這些日子,他替寧南憂沒日沒夜的處理著京城之事,時時提著一顆心等著京城傳來消息,又管著整個紅楓莊上下事宜,人到中年實在有些堅持不住,倦意便寫在了臉上。
他不向寧南憂推辭什麽,略朝他行了拜禮,便應道:“老奴謝君侯體恤,這便先行告退了。”
寧南憂略頷首,以示允許。
書房的扇門被季先之從裏頭打開,遠遠的便瞧見江呈佳從雅韻閣前的小橋深潭處上了台階,腳步輕輕行至月照門前,衝他揚著笑道:“季叔?”
季先之微微一滯,朝她拱拳行禮道:“女君怎得此時過來了?”
江呈佳道:“今日晌午,夫君胃口不好,食的不多,我憂心他的身子,便讓千珊做了些清涼的茶糕與點心帶過來,讓他嚐嚐味道。”
寧南憂聽見外頭傳來甜軟糯糯的女聲,一張懨懨的臉上立即來了精神,從蒲團長墊上起身,疾步行至門前,便見江呈佳扶著腰慢慢朝書屋走過來。
他不自覺的嚴肅起來,瞧著她此刻脫了氅衣,隻穿著三件單薄的直裾綢裙,披了一件絨褙子便過來了,忍不住責怪道:“怎得穿的這樣少變過來了?雖說如今臨賀的天氣回暖,但涼風總還是有的。孫齊說你體虛,寒氣過往,不可著涼。”
寧南憂立刻將身上披著的絨袍解下來、敞開,並披在了她的身上,為她輕輕係上,低聲溫柔道:“下此不可這樣了。”
他牽住江呈佳冰涼的雙手,放進他的廣袖之中,替她捂著,見她鼻尖通紅,心下一動,輕柔的將她摟入懷中,疼惜起來。
季先之站在書屋前,瞧見眼前之景,唇角便輕輕揚起,心中替寧南憂高興著,遂悄悄從右廊的甬道離開了雅韻閣。
“二郎,我們去屋裏坐著吧?”江呈佳瞧著季先之離開,倚在他懷中提了一句。
寧南憂嗯了一聲,摟住她的肩頭,往屋子裏去了。
屋內暖爐燃著,蒲墊上蓋了一層厚厚的褥子。
兩人都怕寒,躲進褥子裏相護依偎著靠在一起。
“我聽季叔說……父親要來臨賀一趟?”江呈佳一邊打開食盒,將糕點拿出來,一邊隨意詢問道。
寧南憂低聲應道:“嗯。算算日子,父親因在正月底抵達臨賀。”
“那……我們是不是要歸指揮府了?”江呈佳放下茶糕,端著酪乳小酥,眨著一雙眼,向他看去。
寧南憂笑道:“怎得?你不願歸?”
江呈佳有些不舍道:“我在這紅楓莊住了兩三個月,習慣了這裏的自在,乍然再歸指揮府,倒覺得有些束縛了。”
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寵溺道:“那……等年節過後,父親離開臨賀,我便再帶著你來紅楓莊居住如何?”
江呈佳沉吟兩下,拽著他的手,嘟囔道:“罷了,歸了指揮府也好,一則,你同太守府共讀文書時方便些;另一則,呂尋也不必繼續在紅楓莊附近臨時搭建的校場與軍營練兵了。”
寧南憂握了握她瘦弱的肩,依她道:“你想住哪裏,我便陪著你住在哪裏。都依你。”
江呈佳嘻嘻俏笑了兩聲道:“二郎最好了。”
她拿起盤子中盛著的一塊酪乳小酥,向寧南憂遞了過去道:“三日前,子曰從集市裏得來了新鮮的牛乳,我便讓千珊用這牛乳做了些酪酥,你嚐嚐可好吃?這幾日,你總是心神不寧,胃口也不好。這酪乳小酥發了酵,入了麵中,更是酸酸甜甜,能開胃。”
她嘮嘮叨叨的說著,酥酪遞至寧南憂唇邊。濃鬱的酸甜奶香便飄入了他的鼻間,他微微揚著笑意,咬住了酥酪。剛入口,先覺得脆爽,後品出了些酸意,雖有濃厚的奶味,卻並沒有牛乳最初的腥氣,入口便化為香糯汁 水,刺激著他的味蕾。
他許久未曾吃過這樣的點心,有些驚訝道:“這酪酥當真是千珊所做?她如今的廚藝倒是與阿蘿你不相上下了。”
江呈佳狡黠的眸子裏閃著星辰之光,笑嘻嘻道:“那是自然。”
寧南憂瞧著她露出如珍如珠般白淨的貝齒,衝著自己咧嘴笑著,忽然懷疑起來,便問道:“這酪酥.……莫不是阿蘿親自下廚做得?小半月以前,還未至除夕,千珊也做過一次桂香酪酥,卻並不似如今這般脆爽酸甜,入口即化。她真的進步這樣快?”
江呈佳挑挑眉,含糊其辭道:“千珊她……向來聰明的很,一學就會。”
寧南憂見她扯開話題,便湊到她身旁嗅了嗅,隻覺得她身上有著一股濃厚的炭火氣息。
他便知,這酪乳小酥是她親手所作。於是沉下一張臉,輕聲責問道:“你又一個人去了廚房那樣煙熏火燎的地方?”
江呈佳一僵,見他猜出來了,支吾兩聲,還想辯解。可抬頭瞧見他一雙深邃的眸子沉沉的望著自己,便忍不住垂下了頭,沒話說了。
她拿了一塊酪乳小酥,咬了一口,嗚嗚道:“自年夜守歲後,你便一直不愛食膳。我瞧你這才六日的光景,便清瘦了不少。有些心疼.……所以瞞著千珊,獨個兒去了東廚做了茶糕與酪乳小酥。”
話音落罷,她叼住手中的酪乳小酥,正垂頭,仿若做錯事的小孩般,一邊吃著,一邊怯怯的縮在他身邊。
寧南憂見她沮喪膽怯的模樣,心中生出一股愛憐,緩緩用身子將她逼到書案後頭擺置的物櫃邊。雙手在她周圍環成一個圈,撐在架子上,略略傾著身子,在江呈佳正想著令他消氣的法子時,低頭一口含住了她咬在嘴裏、露出來的另半塊小酥。
良久,二人才逐漸平靜下來。
情迷過後,青年靠在她的耳邊,聲音晦澀沙啞道:“阿蘿,待你平安誕下我們的孩子,定要再為我下廚做一次這酪乳小酥。這點心是在開胃的很。”
江呈佳經此事,總有點小女子的羞澀,見他說著這般羞恥的撩撥之語,登時身上起了一層疙瘩,小心翼翼在他懷中轉了個身,調了個方向,然後抱住了他的脖子,低聲羞道:“好。”
寧南憂愉悅地哼了一聲,抱著她,躺在蒲墊上,閉著雙眼,仿佛忘卻了這半月以來所有的煩惱。
這半月內,他總是提心吊膽的聽著京城的消息,生怕抬棋走錯了一步,便全盤皆輸。
好在,京城之內,夜箜閣的人馬皆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引著鄧氏與魏帝雙方走上君臣相疑的道路。
不論是大街小巷到處流傳的有關於汪鶴炸毀鄧府的謠言,還是蘇刃被查出與宋宗有所牽連一事,都是他的布局。鄧氏一族焦頭爛額,淮王府也按照他心中所想,有所行動。這些日子,寧錚為了調查宋宗於廣信的據點究竟因何曝露,並沒有空閑去管鄧氏一族的危機。
當寧南清如他所料,將當初他命精督衛救下重傷的蔣禪以及襄助江呈軼將陷入團團包圍的施安救出的消息告之範離後,他便已經做好了迎接寧錚車駕抵達臨賀的準備,也將半年前便已經計劃好,並備下的大戲操辦起來。
此次,寧錚至臨賀。寧南憂不僅要利用陳旭消除寧錚對他的戒心,還欲利用這個機會,將寧南清安插在他身邊的所有探子全都清去,一個不留。
江呈佳亦曉得他這些計劃,隻是心底雖清楚,可卻從來不向他打聽這些。寧南憂同兄長的謀劃,已將她排除在外,為得便是不讓她過多的參與其中,護她周全,以防惹禍上身。她自己曉得兄長與君侯的苦心,自是不能辜負,有些事情,她隻需知曉清楚,至於這二人最後如何去做,她便不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