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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回】死相而生非親子

  “此事令我心驚,於是我命薛必再調千機處所錄有關此案的卷宗,細細調尋時,的確發現當年竇玦與寧錚都曾停留於東郊,鄧氏也有人馬駐守東郊的民莊山脈。獨獨付氏尋不到蹤跡。後來薛必在當年出山截殺竇尋恩的匪徒身上找到了疑點。他特地尋人各處打探這群匪徒的來曆。最後才知,這些匪徒出自於雙刹幫。正是恒業公子的父親——殷實的屬下。”


  “付氏、鄧氏以及竇氏三方與寧錚聯手除去竇尋恩?這是為何?”沐雲瞠目結舌道,“竇尋恩……竇家三郎做了什麽樣的事,竟引得三大士族與寧錚串通,置他於死地?”


  江呈軼眉眼緊鎖道:“正是此事奇怪。前些日子,我親自去了趟思音坊,閱覽了永寧三年末大魏所發生的大小詭事記載,卻並未查到什麽。”


  “我有一個疑問。”沐雲奇怪道:“竇尋恩……不是竇玦親子?為何左馮翊公竇玦要與外人聯手誅殺親子?”


  江呈軼一怔,這些日子,他光顧著調查付氏與當年之事的聯係,竟忽略了如此令人聽之駭然的疑點。


  是啊,竇尋恩是竇氏子弟中才能最為出眾的一位,左馮翊公最是寵愛於他。這般令人豔羨的父子關係,怎會走到如今這末途絕路?

  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是竇玦極其寵愛的幺子竇尋恩?

  他沉吟片刻,神色沉重起來:“這些日子,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付氏父子身上,也沒曾留意當時竇玦也在東郊的事實。或許這樁案子的調查方向一開始便錯了。”


  他說著說著,便成了呢喃自語,思索頃刻,立即掀起了車簾朝外頭駕著車的薛青道:“阿青,先莫要歸府了。繞路,換裝易容,咱們去一趟思音坊。”


  薛青對他這突如其來改變路線的命令感到猝不及防,愣了半晌才應道:“喏。”


  沐雲卻疑道:“此時前往思音坊作甚?眼下都已經天黑了。”


  江呈軼道:“咱們再去查閱一邊當年所有千機處錄入的卷宗,隻看竇氏一族,或許能尋到什麽線索。”


  沐雲又道:“你這傷……可經得起折騰?”


  江呈軼磕著發白的唇道:“我的傷倒是無礙,不是刀傷劍傷,如今洛陽也正是冬日,傷口不會發炎,還能堅持一下。”


  他執意如此,沐雲曉得多勸也無用,便幹脆不勸。倒不如有她陪著,替他解了這一事的心結,讓他在府內好生休憩。


  薛青將牛車駛入了一條尋常小巷,江呈軼在沐雲的攙扶下,悄悄去了一間破舊的茅屋中。


  薛青將時常備在車上的便服與人 皮麵具拿了下來,左右探察巡視一邊,確定茅屋周圍沒有旁人監視跟蹤後,才匆匆入內。


  “主公與女君便在此處裝扮好。屬下守在茅屋附近望風,若是有任何異常,便立即前來告之。”薛青說道。


  江呈軼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衣裳與麵具,同沐雲在屋內換起裝來。


  片刻後,三人再從茅屋中出,都已完全改變了樣貌。


  隻見沐雲與江呈軼易容成了一對老夫婦,正彎著腰互相攙扶著往前慢慢走去。薛青亦便裝成了另一幅模樣,跟在他們身後。


  三人從小巷甬道中繞了好些路,朝上東門辟雲巷去了。


  天色暗沉,路上行人寥寥,洛城大多數的百姓此時皆在花街集市處嬉戲遊玩。


  薛青見左右無人,便帶著江呈軼與沐雲從思音坊側門迅速溜了進去。


  此處看守的尚武行護衛見側門有異常,立即衝了過來。


  四名護衛刀劍相向,薛青即刻掏出腰牌,向他們證明身份。


  守在側門的護衛反複確認了兩遍,這才為他們三人放行。


  江呈佳輕車熟路的朝右側的廂房摸去。


  抵達了安全的地方,他才撕下黏在臉上的麵具,喘了一口氣,背後火辣辣的疼令,他又起了一層悸色,麵色更為難看起來。


  薛青去尋房四叔與閆姬。江呈軼便同沐雲坐於屋中等候。


  他二人等待之時,又細細思考了竇尋恩一事的異常之處。


  很快,沐雲又提出一問:“阿軼,你前些日子前來思音坊,難道就沒有發現永寧三年末竇氏有什麽異常嗎?”


  江呈軼怔目,思尋著腦海中的記憶道:“永寧三年末,竇氏因竇玦任職東府司主司.……一直順風順水,並無異常。所以.……我認為定是我看漏了什麽。這才想再查閱一遍當年的卷宗。”


  沐雲卻道:“或許.……我們不該從永寧三年末查起。”


  江呈軼收斂眉睫,垂下頭,片刻沉吟後說道:“你是說,或許我們應該查一查竇尋恩出生那一年千機處所存錄的卷宗?”


  沐雲展開眉目,頷首道:“我正是此意。既然永寧三年末的卷宗,你閱覽過一遍,卻並未曾查出些什麽,那便說明,千機處並沒有記下什麽有用的線索。竇玦突然對親生之子下殺手,這本就令人覺得驚異。更何況是他極其寵愛的竇尋恩?不論怎樣,身為父親的竇玦都不會忍心下此殺手。除非.……竇尋恩因一己之私觸及了整個竇氏一族的利益,竇玦隻能大義滅親。”


  “或者.……”江呈軼頓了一頓道,“竇尋恩並非竇玦親子。他身上背負著竇氏的驚天之密,逼得竇玦迫不得已隻能與淮王聯手將他擊殺。”


  沐雲抿著嘴角,以沉默表示認同。


  約莫半炷香後,薛青將房四叔與閆姬帶到了廂房內。


  房四叔立於江呈軼麵前,這是一個生滿華發的老者,雖是花甲之年,卻仍然精神抖擻,板正的麵容上還依稀透出他年輕時的英俊風姿。


  閆姬生的嫵媚多姿,身穿一件蟬翼薄紗,內裏隻裹著一件半衫長袍,隱隱透出傲人身姿,蒙著一層麵紗,露出一雙含著秋波的美眸,勾魂奪魄的魅惑之力令人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


  兩人正要向江呈軼行禮,卻見他擺了擺手,急切道:“還要煩勞四叔與閆姬替我將永初一年,千機處所錄的關於竇氏一族的卷宗尋出……”


  聽著江呈軼的囑咐,他不欲多問,隻是遵從,朝他微微彎腰行禮,便帶著閆姬朝屋中另一側的屏風後行去。


  那扇雲母屏風後,有著一麵梨木而製的置物架,上頭擺置著許多古籍與古玩。房四叔在那一堆古卷中摸索了一陣,停了下來。隻見他握住一卷橫在中央的古卷,輕輕抬了起來,從堆藏的古籍中便輕輕扯出了一條銀絲。


  他稍稍用了些力,那麵緊緊靠著牆壁的梨木雕花的置物架便從中間分成兩半,後頭的瓦牆上也顯出了一條縫隙朝右側緩緩打開。


  廂房之中正有著一處密室,存放著千機處在此處備錄的另一份卷宗。


  放眼望去,密室之中放著長達幾米的書架,占滿了整個屋子。架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匣子與卷軸裝。


  薛青同房四叔閆姬一起在密室中找尋起來。


  江呈軼在外頭等著,心中的焦急雖未曾現在臉上。但沐雲了解他,知曉他此刻擦拳磨掌的想要知曉真相。於是伸出手輕輕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莫急.……今日我陪你一起找。”


  他朝沐雲望去一眼,壓製著心口莫名而來的緊張,深呼一口氣道:“好。”


  要說他因何心急,除了想要查清當年事的真相,更想從此線索中找出能夠證明付博命恒業公子引爆鄧府私牢的證據。他有私心,想要護住秦冶,雖知此事若沒有秦冶操控,便不會釀成如此大禍,但他還是想要證明,證明秦冶並非私牢爆炸的最終禍首。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薛青、房四叔與閆姬便一人抱著一疊卷宗從暗室中走了出來。


  三人出了密室,暗含機關的磚牆與梨木架便緩緩合上。


  “公子.……永初一年的卷宗實在是太多了……您確定要一一閱覽?”薛青瞧著案幾上堆放成山的卷籍,愁眉不展道。


  江呈軼硬著頭皮道:“就算再多,今日……我們也需從中找出些線索。不僅僅是永初一年的卷宗,便是永寧三年末的卷籍,也許再細細查閱一遍。”


  房四叔神色沉鬱,盯著這些卷籍問道:“公子要尋些什麽?”


  “永初一年,乃是竇尋恩出生之時。戶籍記載上所述,竇尋恩生於九月,既是如此,便以九月為線,仔細查閱當年竇氏及其子弟門生有何異常奇怪之處。”江呈軼簡單囑咐了幾句。


  房四叔這才點了點頭,拿起堆放於案幾上的一冊卷籍,查閱起來。


  五人圍在一起,從傍晚閱覽,點燈熬讀,至夜色深闕之時,還未停下。


  幾百冊的卷籍將他們瞧得雙目生澀難忍,腰酸背疼。


  四叔手下小廝照著薛青的吩咐,做了些席麵小食送了過來。


  幾人用了些小食,便又繼續翻閱起來。


  不一會兒,一直沉默不語的閆姬便從她拿著的那冊案卷中尋到了異常之處。


  “永初一年九月初五.……竇尋恩出生之時,怎得恰好是左馮翊公竇玦之妹竇悅在外遇刺身亡的日子?”她一人喃喃自語,被江呈軼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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