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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

  沐雲滿麵愁雲道:“可他如今身在皇宮,若此事被發覺……不單單是他,便是連你也要受到牽連。”


  她擔憂的自然是江呈軼。


  可此刻江呈軼卻正懊惱著自己將那人親手送入宮中的行為,以至於如今間接害了那麽多無辜百姓。


  他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愧疚中,更是燃氣熊熊怒火,忍不住要衝到宮中質問那人。


  沐雲按下他道:“你此刻需保持鎮靜……若你出了差錯,或是此事被那位大統領景汀發現……便糟了!”


  江呈軼此刻心頭陷入一陣冰寒,聽聞沐雲的勸導,心中緩緩定下來道:“你說的是.……我不該如此慌張.……”


  沐雲點點頭,牽住他略有些發抖的手,為他定心道:“信我,這件事.……總有解決的方法,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那個人從皇宮裏出來。他呆在魏帝身邊多一天,便會多一點暴露的風險。”


  江呈軼的手心出了細細的涼汗,沐雲見他這樣,心底也深深擔憂起來。


  他向來是個遇事不慌,能夠冷靜相待的人。可如今牽扯到身邊人的性命,尤其是凡人氣運。就算他平日再怎樣處事不驚,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懼怕起來。


  江呈軼靠在廊下的台柱上,眸子垂下十分懊惱道:“這些年他瞞著我,瞞著阿蘿,一直與某一人來往寄憑書信。可我萬萬沒有想到,與他通信的人竟然是周源末。此事,本是有跡可循,隻是他做得滴水不漏,我也未曾留意。


  難怪,近幾年,他時常借口為阿蘿配藥,前往建業,還讓房四叔同行,現在想來,房四叔便是他躲過我的追問最好的遮擋……不過,此事倒是也讓我曉得.……這個周源末,身份定然不僅僅是夜箜閣三把手這麽簡單。”


  沐雲默不作聲,低眸思量,不過片刻說道:“難道周源末亦是當年常猛血案中受到迫害的士族後代?”


  江呈軼歎了一聲,點點頭道:“極有可能,秦冶這些年一直私下尋找著當年血案中被抄家滅族後,有幸逃脫的士族子弟。若周源末與當年之事沒有絲毫關係,他也不至於持續了長達五年的通信。更不至於,每每房四叔從建業走貨時,他都要跟著。然而,我也不能完全確定他的通信之人就是周源末,隻是覺得諸種巧合放在一起,變成了必然。”


  沐雲見他麵露頹廢之色,也陷入深深的憂思之中:“如今.……魏帝的病依然好了許多,太醫令丞蘇筠亦早在一月前歸來,想來如今是個時機,將秦冶帶出來了。”


  江呈軼向她投去一眼道:“隻怕沒那麽容易了。本來,我將秦冶送入宮中,隻是為了讓他能夠接觸道太醫宮,取得當年他師父存放於醫宮藏藥閣的傳世醫書,讓他得到此書後,能夠研出一法解開越複當年於匈奴重傷時所染上的火炎奇毒。可他竟然,還是未能克製住心中仇恨.……

  如今的他,與周源末串通,在鄧元私府得手。這便離他們的計劃更近了一步。此次爆炸案,讓魏帝對鄧氏的忌憚以及怨憤更深了一層,若再加上寧南憂的謀劃.……鄧氏一族很快便會大廈傾頹,一崩而散。那麽接下來,他便要與周源末一同聯手對付陛下與寧錚了。他怎麽肯放棄這麽好的機會……跟我回來?”


  沐雲眉頭深鎖,曉得事態嚴重,可她暫時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能沉下心不作聲。


  正如江呈軼所猜測。


  此次爆炸案的主謀,是這茫茫京城中,誰也不會想到的人。此人暗下與周源末串通。單憑這足夠能引爆的硫磺粉與木炭粉的準備和運輸,以及避開太尉府、尚書台、東府司三方,分批偷偷送入京城的縝密計劃,若非詳細布謀,從至少兩三個月前開始準備,是絕對辦不到的。


  而這個令人出乎意料的人,正是四個多月前被江呈軼親手送入宮中,在魏帝身邊侍候,如今於太醫令中任醫官的秦冶。


  兩個多月前,鄧元曾不知因何緣由突然大病,甚至氣息奄奄,性命岌岌可危。鄧國忠著急忙慌的拿著請帖去宮中尋太醫。彼時魏帝恰好撞見,便命秦冶隨著鄧國忠前往鄧元府上為其診治。


  原本,鄧國忠是不願讓秦冶同他歸府為其孫兒診治的,他曉得秦冶乃是江呈軼親手送入宮中的人,這樣的人,明擺的便是江呈軼所安插的眼線。但魏帝親自關懷,又下了命令,鄧國忠就算再怎樣不願秦冶入他鄧府,也沒了辦法。


  隻是,秦冶針灸術乃為京城以至天下的一絕,鄧元的病在他之妙手回春下,逐漸好轉乃至痊愈,約不到一月的時間。鄧國忠見秦冶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小動作,更不曾前往江府拜訪,或是在宮中私下同江呈軼交流什麽,便暫且相信了他。


  鄧元對秦冶頗為信任重用。


  之後的一個月中,秦冶便已病後調養為由,時常前往鄧元府上為他診脈。而鄧元恰是好客之人。他那私宅的修葺建構亦是京城一絕,偌大府邸便如林園仙境般,風雅清新。難得的是,這府邸的一花一草,一木一樁皆是鄧元親自指揮泥工瓦匠進行修葺改造的,也算是他親手設計的。平時有客登門,鄧元便會帶著客人從頭到尾把園子逛一遍,以此誇耀其府邸精妙絕倫的修葺風格。


  自然,秦冶也不會例外。他裝作極愛鄧元府邸之建構,每每前來替他診脈都要請鄧元帶著他逛一逛府邸,久而久之,他便摸熟了這片園子,也曉得了鄧元府邸的地下還有一個私牢。


  此私牢雖在地下,但卻巧妙的從頂端開了斜口,使得白日時光芒能從不起眼的明窗中射入其中,照亮整個地牢。


  於是白日時根本無需點燃火燭,地牢裏也是清晰明亮的,不似廷尉府中詔獄般需每日每夜燃燭火。


  他與周源末在三月前串通一氣,因為害怕單是毒殺施安,無法讓魏帝徹底對鄧氏產生疑心與嫌隙。更害怕若施安隻是被普通毒死,屆時鄧元及時發現,能有時機同他祖父商榷對策,使得此事不了了之。於是兩人才會出此計策。


  秦冶的師傅不僅僅是當年聞名天下的灸治聖手,更是修道煉丹的老仙道,對於如何煉丹十分清楚,也自然曉得硫磺與木炭二者大量被磨成粉末,鋪灑在一處較為封閉的地方,一遇明火必然爆炸。


  他便利用這一點,讓周源末在兩個多月前購入大批量的硫磺以及木炭,並讓其磨成粉末,在利用夜箜閣的江湖行商人士分批通入城中,躲過太尉府、尚書台以及的篩查。


  最後在他取得鄧元信任,又確定施安在其府中後,便在夜中宮門落鎖,他得以歸太醫府院時,偷偷帶著周源末送入京中江湖高手潛入鄧元府邸私牢處勘探地形。待到摸清了地牢看守人馬的輪換時間與人數,便將分散分批歸置於京城各個角落裏的大量硫磺粉與木炭粉聚攏在一起,選了一個時機,在清晨地牢熄滅燭火,人手輪換時,布置好一切。等到傍晚天色微微沉下去,牢中的侍衛點燃燭火,便能順利的引爆。


  然則,臘八那日,正巧洛陽下了一場鵝毛大雪。等到午時,四處的雪已堆積的極厚。鄧府也別無例外,雪堆積在地牢入口以及四方的明窗之上,擋住了亮光。看守的侍衛覺得光線太暗,便點燃了火燭,這才令鄧元府邸在午時過後,民間百姓祭祀神靈祖先等典儀皆舉行完畢又或是遊園歸來,都在家宅之中熬煮臘八粥時,爆炸了。


  本來,傍晚十分,按照習俗,諸家諸君還需再前往祭拜點進行第二次祭祀才能算是忠誠請求神靈保佑來年風調雨順。若此時鄧府宅邸爆炸,傷亡便不會似如今這般慘重。


  然則世事無常,大概秦冶也未曾料到,洛陽的一場大雪,竟然使得爆炸的節點提前了好幾個時辰,造成了那麽多的傷亡。


  當然,秦冶並非有意害死這麽多無辜之人的事情,江呈軼並不曉得。


  他以為他算計好了一切,包括將無辜枉死之人也算計了進去,因為隻有足夠嚴重的傷亡才能令魏帝重視起來,才能讓鄧氏與魏帝的爭執更加激烈。


  而江呈軼正因此寒心。


  當初,他已然警告過秦冶,可秦冶卻還是一意孤行,至所有在京的水閣兄弟於險境中不管不顧。


  此事一旦事發,不但他不再能繼續留在寧無衡身邊,完成窮桑女帝姑姑交給他的任務,連薛青、房四叔、閆姬等人都有危險。


  他與沐雲乃至江呈佳不用說,既為神身,若是逃脫還是有法子的。可這些凡肉之軀,卻是必死無疑了。


  甚至,連當年他與江呈佳好不容易從匈奴薩哈草原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救回的越奇之子越複將軍,也有被暴露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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