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隻手遮天權臣相
景汀點點頭道:“有一件事需要勞煩趙大人一下。”
趙琪聽著,有些遲鈍,反應過來後點點頭道:“大統領請說。”
“趙大人可知,一月以前.……鄧府周圍可有哪些民宅曾走了水,調度了火師前往滅火?”景汀這話問的沒頭沒腦。
趙琪麵露不解道:“一月前……城中的確有好幾處走了水,隻是……鄧府周圍的民宅.……下官並沒有印象。大統領問此事作甚?”
“趙大人不必多問,隻需將這些失火的地界調出來便可……”江呈軼接著景汀的話說道。
趙琪隻能點頭答應道:“下官曉得了,這就回府,調出案卷送到二位府上。”
景汀卻道:“不必往我府上送了,我與江大人眼下要去尚書台一趟,還請趙大人找到詳細案卷記載的文書後.……直接送到東府司。”
沒等趙琪答話,這兩人便轉身朝尚書台的方向徒步行去。
很快他們身後跟著的六七個侍衛便把這兩人的身影遮住了。
趙琪心裏奇怪著,可又不知他們查出了些什麽,隻能又命府中人再駕了牛車趕了回去。
一路上,景汀與江呈軼都默不作聲的低著頭,不知各自想著什麽。
直至兩人行到尚書台門前的小巷中,才互相對望了一眼,問道:“江大人以為……此事究竟是不是鄧元所為?”
江呈軼皺著眉頭道:“此事疑點頗多.……實在難以定奪……大統領不也正覺得奇怪,才會和我一同前來尚書台嗎?”
景汀沉了沉眸子,定道:“隻是,所有證據.……皆指向了鄧元。實在令人難以為他辯駁。”
江呈軼雖曉得鄧府私宅裏那具男屍並非被炸死,而是飲毒被殺。然則,鄧府這爆炸案卻讓他摸不著頭緒。
他曉得寧南憂應不會做出這種不顧鄧府周圍百姓的事……可除了他,江呈軼又想不出任何人要這樣對施安。
他心裏存疑,不由聯想到半月以前,在弘農對施安趕盡殺絕的公子恒業。
難道是付氏派來的人馬動的手?
他正思索著,身邊的景汀卻已下了命令。此時他們身側出現了一隊城防軍,十幾名軍將朝尚書台湧去。
沒過片刻。鄧元便被城防軍的將士們壓著走了出來。
他嘴中一直喊著:“你們城防軍這是作甚?陛下說了.……年關事務多,叫我先歸尚書台處理文書.……你們眼下卻將我這樣毫無禮節的押出來,是要做什麽?”
押著他的城防軍卻並不聽鄧元的叫喊聲,隻是粗魯的將他帶到了景汀麵前。
鄧元驚恐的瞪著景汀道:“大統領!你這是要作甚?難道要用城防軍動私刑嗎?你莫忘了,你雖身為城防軍統領,卻還並沒有那個資格隨意抓捕尚書台的人。你難道不怕我祖父找上你的統領府,或是告到陛下那裏去嗎?”
景汀欲開口駁斥他,卻聽身邊的年輕男子先他一步開了口道:“下令將你強製押出尚書台的人是我。鄧大人,東府司總算有資格抓捕尚書台的人吧?陛下有令,若有需要,東府司即可下令,讓城防軍將鄧大人關入東府司地牢中,細細審問。”
鄧元呲著牙著急道:“陛下的命令,是說.……這爆炸案若真的同我有關,才能將我押至東府司地牢!江呈軼!我就不信,你從我府上那一片廢墟中查出了什麽能夠令你前來抓捕我的證據!你莫要在這裏仗著陛下的勢,狐假虎威!我告訴你,你若敢對我動手,我祖父不會放過你的!”
江呈軼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並不理會,而是朝景汀拜了拜道:“勞煩大統領了。”
景汀點了點頭,雖朝著押著鄧元的城防軍將領招了招手,這些士兵便立即押著他朝東府司方向走去。
原本,江呈軼單靠東府司下所管的衛兵,便可以前來抓捕鄧元。然則,魏帝卻不肯,定要景汀同他一起審查此案,就算最後要從尚書台中帶走鄧元,也必須是景汀下令帶走。
而鄧元一事,魏帝不讓東府司全權負責審察的緣由,便是心中存疑,怕江呈軼對鄧氏有什麽不軌之計。畢竟,多年來,鄧氏一直是魏帝一勢中最重要的核心力量。他自然不放心江呈軼這樣一個出身江湖,半路殺出來的人獨自審查。魏帝多疑多心,最相信的人便是多年來一直替他管著整個京城城防軍,與禁軍兩位衛尉相抗衡互為監督的景汀。
鄧府私宅爆炸一案,事出蹊蹺,後又從廢墟中找到了帶著常山侯府特製金器的一具燒焦男屍,確認他是施安後。魏帝便更對著案子關切起來。
實際上,江呈軼算是看出來,眼下大魏的這位皇帝,雖然謀略才華並不輸於當年的明君聖主明帝,然而卻缺少了一份為天下百姓憂心的仁善之心。
他不夠仁善,因而,年少時與先帝在朝中留下來的這些手握權勢,幾乎壓製皇權的士族大家相鬥時,一心隻係在如何奪權之上。隻要這天下不亂,百姓不鬧事,他便不會去考慮這天下的賦稅繁不繁重,更不會去親自體察民生疾苦。
他擔憂的也隻有他的皇權罷了。
這些年,寧錚一直操控著朝庭,以一手遮天的權勢,欺壓平民百姓。大魏疾疾叫苦聲連綿不絕,因而相比之下,一一己之力抵抗著權臣,並辛辛苦苦經營謀劃,一心要為百姓除去奸佞之臣,為天下謀取一份安寧與平靜的魏帝.……便是眾人心中的明君明主了。
他那些愛民如子的盛美讚歌,也隻是因為,他比寧錚更注重收攬民心罷了。
這樣的國朝,日複一日下去.……如何還能有好的結果?
如今,魏帝這般重視鄧府私宅爆炸一案,關心的並不是那七十幾個枉死重傷的百姓,而是害怕官家若未能將此事處理妥當,會造成洛陽民眾群情激憤,討要說法的群亂之象。於是,他眼下更想要查出一個真相,哪怕真相查不出,他也要尋一個替死鬼,將其推上斷頭台,以此平息民怨。
而就在昨日,當他與景汀找到施安的屍體後,魏帝所關心的便不再是如何平息民怨了,他現在更憂心於是鄧元府中出現施安的屍體的真正來龍去脈,疑心這其中是否是鄧氏一族在其中作古,或是攝政王寧錚下的套子,耍的陰謀。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江呈軼從前認為,凡間的大魏朝堂,隻是因為有了像寧錚這樣權勢遮天的皇室血親才會致使天下屢遭動 亂,邊國屢次三番侵犯國土……而百姓口中盛傳的那位聲譽極佳,品行良善,一心為民著想的大魏皇帝隻是苦於生在這樣,士族隻手遮天,皇親國戚操控朝庭的時代,無法施展抱負才華罷了。
可,當他真正入朝為官後,才發現.……就算千機處已將天下奇聞,朝野動蕩全都記載入冊……就算他熟知朝局,其實也並沒有真正的了解魏帝。
就在江呈軼準備與景汀押著鄧元趕回東府司時,身後傳來一聲蒼老沉定的老人之聲:“且慢!”
景汀停下腳步,與他一起轉身朝身後望去。
隻見鄧國忠定定的站在他們的麵前,麵色鐵青道:“請問大統領和江主司這是作甚?你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這般押著我的孫兒……不明不白的便從尚書台帶走了人,難道不覺得過分了嗎?”
景汀朝鄧國忠尊敬一拜道:“還請太尉恕罪.……下官與江主司也是奉了陛下之令,才敢對鄧大人動手的……”
鄧國忠冷笑一聲道:“奉了陛下之命?陛下何時準允你們私自抓人了?尤其是你.……大統領,帶著城防軍前來是何意?”
江呈軼淡淡道:“陛下並非命城防軍前來抓人,而是命晚輩帶著城防軍帶著令府貴孫,前往東府司小聚一番。”
“小聚?”鄧國忠瞪著眼嗤笑道:“江呈軼,你以為你再同何人說話?竟敢在我麵前放肆?你和大統領這樣氣勢洶洶地趕過來……你同我說,你們隻是小聚?你以為我會信嗎?”
江呈軼卻不慌不慢的說道:“如今是小聚,待晚輩問過鄧大人一些事後.……便是看押了.……”
鄧國忠怒道:“你說什麽?!”
江呈軼斬釘截鐵道:“晚輩與大統領已然查到了證據,證明貴府公子的確與其私府爆炸案憂關……”
“什麽證據?”鄧國忠嚴肅著臉衝他道:“你倒是拿出來給老夫瞧一瞧?莫要在這裏同老夫拖延時間……”
江呈軼卻並不畏懼於她,挺直腰板對他道:“東府司複查疑案,有城防軍襄助,以及陛下的親筆詔書.……案中所有內容一律不得告知外人,請恕晚輩不能應了太尉這樣無力的要求。”
鄧國忠驚怒道:“你!你膽敢這樣和老夫說話?”
他身後帶著太尉府下的數位侍衛,一怒之下,衝著他們招了招手道:“來人!將公子給我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