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奪取臨賀作戰布防
季先之還欲訓斥,卻被寧南憂一把拽住。
他轉過頭望向這個玄衣青年,忐忑不安道:“主公也忒胡鬧了些!”
“若我不胡鬧,聽季叔的勸,恐怕今日也不會在這裏自討苦吃了。”寧南憂苦笑一聲,盯著甬道盡頭的那個小院子看著,一雙眼睜得通紅。
季先之曉得他是把方才千珊說的那番話聽進去了,便心疼道:“當時之事,怎能全怪主公?雖主公的確不夠冷靜.……可女君也並非毫無錯處……她.……”
“她錯在何處呢?”寧南憂反問了一句,打斷了季先之絮絮叨叨的安慰之語,苦澀道,“錯在我沒有信任她,她也並沒有完全信我。”
一句話,將季先之噎住。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怎麽勸慰了。
寧南憂跪於甬道的青苔石磚上,靠著季先之的一力支撐緩了許久,才在葉榛的攙扶下掙紮著站了起來。
“整個宅子都檢查過了麽?”寧南憂詢問道。
季先之答道:“都查過了。宅子裏什麽都沒有。宋宗應隻是將它當作一時之用了。臨了,他身邊竟無一人跟隨.……可謂是樹倒猢猻散。他苦心經營的濟世堂就這麽被旁人一點點挖空了內膽,挪為他人所用了。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寧南憂在他二人的攙扶下緩緩朝前走去。
“可收拾出一間議事堂?”他又向兩人問道。
葉榛遂開口答道:“屬下已經按照主公的吩咐,將西邊的一間廣屋撿練了出來,這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廣屋、校場、廂房、居室與書房都一應俱全,宋宗倒還真是會享受,竟如此會安置。”
季先之冷哼一聲道:“宋宗貪得無厭,又揮金如土,享慣了榮華富貴,就算是臨時的棲身之所,他也是要好好安置的,否則他怎能住得慣?”
寧南憂聽著他們二人說話,並不語。
葉榛前麵帶路,緩緩走至臨時收拾的議事堂中,這才止了腳步,停了碎碎念。
“主公.……到了。”
寧南憂一直緊抓著季先之的雙手不放鬆,微微合著眼,就靠他們引路,眼下葉榛提醒聲傳來,他才睜開眼朝麵前點了數盞蠟燭的屋內瞧去。
蔣善與顧安、樊彥以及精督衛各級將領都已在屋堂中正襟危坐,便等寧南憂前來主持大局。
一屋子的人聽到屋外的聲響,紛紛朝外頭望去,這才瞧見玄衣青年傷痕累累地站在屋外,正有些吃力地喘著氣。
精督衛三十八將聚集此地,赫然瞧見自家主公受此重傷,便紛紛驚得站起了身擁上前道:“主公!”
坐在右座尊座最前方的蔣善與顧安、樊彥見此場景,心中頗為震驚。
原以為,寧南憂擔個車騎將軍的名號,可不論是淮王還是陛下都不願意放下兵權於他,隻因他手中掌有精督衛。後來又聽說,遍布大魏各地的精督衛已為淮王所控,他們便認為此人並無領將才能,手底下也大多是不服於他的兵將。
可如今,當他們瞧見精督衛三十八將對寧南憂流露出的那種真切的關心之意,便知以前種種臆測都是惘然,並不是事實。
寧南憂見狀,忍著渾身的疼痛,鬆開了季先之攙扶著的雙手,挺直腰杆對這三十八位將領道:“不必擔憂,我無礙。”
“可是.……主公,您這一身傷,看上去並不是小問題。”一個威猛高壯,滿嘴絡腮胡的大漢抱拳作禮,並憂心道。
“這些傷,還不及同你們在戰場上廝殺時所受之傷的一半,你們無需過多牽掛。”寧南憂強撐著,雖是冷麵一張,眸中卻多了幾絲鐵漢柔情。
他緩緩入了廳,入了上座,這群站著的精督衛將領才肯坐下。
樊彥自方才便一直在打量這三十八位將領,心中頗有疑惑,這些人中有一些麵孔他十分熟悉……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且不止他一人有這種感覺,坐於他右側的蔣公也覺這些麵孔頗為熟悉。
可這三十八將皆是年輕麵孔,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四十,同他們並無任何見麵的機會,不知怎得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正當他們各有所思時,寧南憂發了話:“今日將諸位聚集此地……是要商議如何將駐守臨賀的烏滸兵驅出荊州一事。今,吾等所施調虎離山之計已成功擊破孟災與宋宗多年來於大魏邊防經營的走私黑路。宋宗已死,其販賣人口,走私鹽鐵茶之事已是板上釘釘。孟災於隆中遭遇烏滸大將黃蠻之襲……如今已然拋下使團按照原路重新朝廣州趕來。這是個絕佳時機,若諸位合力,定能將異族宵小驅出荊州,還臨賀百姓一個安寧。”
蔣善還未開口應話,這精督衛三十八將便紛紛抱拳異口同聲道:“屬下旦憑主公吩咐!”
寧南憂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遂朝蔣善恭敬一拜道:“不知.……蔣太公意下如何?可願同我麾下精督衛共同驅敵?”
蔣公略作沉思,遂拱手作揖道:“老夫亦憑君侯囑咐,若能使得荊州邊防再複寧靜,蔣氏一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寧南憂點頭回禮尊敬道:“蔣公血性,晚輩佩服。如此,晚輩便在太公麵前班門弄斧,述此次之作戰計策了。”
蔣太公朝他略略頷首不語。
寧南憂便命外頭候著的葉榛拿著沙盤與小旗、臨賀郡乃至周邊縣城的地形圖進了屋中來。
他依照原先想好的計劃,先同蔣太公道:“今乃十月末,孟災十月十五日於隆中去往南鄉的路途中遇襲,現已從水路轉陸路馬不停蹄的朝廣州趕來。約莫將在四日後抵達桂陽。孟災此人寡恩多疑,再歸烏滸之前,必然先經過臨賀查看郡城可否有所異樣。兩日後,我與蔣太公共返臨賀。屆時蔣公需命蔣氏肅令軍於臨賀周圍山脈伏擊。
待我將孟災引誘出城,令他領著駐守臨賀的一半烏滸兵趕往烏滸後,肅令軍必須速戰速決,解決守在郡城外圍的烏滸兵。而精督衛則將城池之內巡邏看守的烏滸兵一網打盡。此次之策需時機萬分準確,必不可在孟災還未出荊州之時動手,但也不可在孟災離開蒼梧之後再與郡城之外的烏滸兵搏殺。一旦留守臨賀的烏滸兵發現了城中郡防的不妥之處……我們的行動便很有可能暴露。”
蔣公看著寧南憂利用沙盤黑旗與紅旗在臨賀周邊地勢圖上做防守線路,一一將這青年做得標處記了下來。
“到時,肅令軍在這幾處山脈先行安軍埋伏。精督衛三十八營,每營派遣三十人在臨賀郡城各處防守,等時機一道,會有人在臨賀山脈處與城中放響鳴箭,通知諸位進攻。”寧南憂在沙盤的小沙堆上比劃,又在臨賀城的木狀模型中安插了七八麵小黑旗,這才算將整個布防全都講清楚。
“太公認為此事可還有不妥之處?”寧南憂說完了這些,特意問了蔣善的意見。
蔣公仔細盤查了一遍他所安置的防守與進攻線路,思量再三,看向樊彥。隻見樊彥搖了搖頭道:“此布防已然清晰明了,毫無錯漏之處,屬下無反駁之處。”
蔣太公頗有些讚賞的點了點頭道:“如此,便依照君侯所布,兩日後重返臨賀,共同擊敵。”
見他沒有旁的意見,寧南憂便點了點頭朝他拜謝道:“多謝蔣公信任,既是這般。今日大家便先行歸屋休憩。待後日整裝待發返回臨賀。”
精督衛三十八將紛紛應道:“喏。”
寧南憂交代完這一切後,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走出議事堂時,渾渾噩噩地站在廊下望著院中哪一方天空中的冷月,有些迷離。
季先之在一旁陪著,甚是擔憂道:“主公.……可要我去請孫齊前來替您診治一番.……您這樣子若是傷了肌理或是髒腑,便不好了。”
寧南憂搖了搖頭道:“莫要多事,阿蘿還未醒過來.……孫齊那邊定是忙的不可開交……我便不再此時替他添亂了。”
季先之臉色一虎道:“主公這怎麽能是添亂?您的身子難道就沒有女君重要嗎?您近日腿疾發作,如今這天愈發涼了……南邊的天氣潮濕的很,您的傷發作的比往常更厲害……這點您難道無所察覺麽?”
寧南憂怔怔地望著天,歎道:“腿疾又怎樣?此次宋宗之死.……我算是犯了大錯。想來,父親必然不會繞過我了……此番就算我的腿疾好了,父親卻總會過來,他若是過來……我就算渾身遍體鱗傷,他也不會手下留情的.……何必多費心思呢?”
這沾滿苦澀的話語令季先之登時心生酸澀疼痛之意。他歎了口氣,走到寧南憂身前,二話不說將他背了起來。
寧南憂有些滯愣,待他被季先之寬厚的肩背背起來後,嘴角露出一個暖暖的笑,有些幼稚道:“季叔.……若有來生,我多希望你便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