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章 謀逆之心
江呈佳屏住呼吸。千珊擋在她身前,時刻警惕著。
石柱旁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段先生,此番計劃當真沒有錯漏之處?”一個女子清麗的聲音響起。
江呈佳訝異了一下。
緊接著,她聽見段先生說:“公主殿下且放心。兩位主公定保公主周全。”
公主殿下?
江呈佳心中狠狠的顫了一下,難道此刻出現在暗室中的這個女子正是被劫持的緋玉公主?
“那就多謝段先生謀劃了!”那女子恭謝之聲響起。
段先生便急忙道:“公主萬不可拜我。若兩年前,我在邊疆遭遇馬賊時,公主未曾施以援手……恐怕段某今日也不可能還有返鄉與老母團聚的機會。公主與占婆王的計劃恰恰與兩位主公不謀而合……段某隻是略施小計……助公主一臂之力,以報當年之恩罷了。”
那女子低笑一聲道:“當年之事,沒想到段先生記得這樣清楚。”
男子沉默半晌道:“怎會記得不清楚,若非大魏皇帝,我也不可能妻離子散……如今這樣的大好機會,自然要讓他也常常妻離子散的滋味。”
“公主還請快些跟著草民安排的人離開這裏吧。若晚一步,宋宗該發現此事的不妥了。”隨後,這段先生便催促著女子離開。
一陣短暫而急促的腳步聲似乎往另一個門離去了,在吱呀一聲輕淺的關門聲後。
整個暗室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江呈佳探出一雙眼,朝著昏暗的內室環視了一圈,確認空無一人後,才敢拉著千珊小心往前頭探去。
千珊有些疑惑道:“姑娘.……這裏的護衛為何不巡查此間暗室?明明暗室的入口即在石階之上。且我們就是從那青牆裏一路尋到這裏的.……他們理應順著石階尋下來啊?”
江呈佳找了一個遮蔽物,細細觀察起這間暗室。瞧見右側兩邊還有別的石階通往此處,連著幾道緊緊閉著的木門,便推斷道:“許是.……這宅子裏不僅僅有青磚牆中的遂道通向這裏,還有其他密道.……而青磚牆甬道左側的木板或許牽連著某個玄關,不論哪條隧道中有人闖入,那掛上去的木板便是一個警示。”
千珊歎道:“凡間竟然有如此巧妙的機關?”
江呈佳道:“天外有人,仙外有仙,你何嚐能斷定.……凡人就一定比神仙粗蠢呢?別忘了,這世上所謂的神也不過是從凡俗靈物進化而來的。”
千珊覺得有理,遂點了點頭道:“姑娘說的是。”
“小心一點,說不準.……眼下這個地方有旁人在暗中盯著。我們沒有摸清楚狀況.……也不知此處還有哪裏有埋伏。或許一舉一動早已被他們發現。”
江呈佳提醒千珊不能掉以輕心,從石階旁朝這個龐大的石室摸索而去。牆壁上的懸掛的燭燈,裏頭的火光已經逐漸微弱。實際上隻能將暗室兩側的石壁照射清楚,卻並不能涵括整個暗室的一切。這不得不讓江呈佳擔憂,是否有人與她們一樣躲在黑暗處觀察著暗室的一切。
在昏暗的光線裏,她們逐漸瞧清楚了這暗室裏的陳設。
前頭,似乎有一排櫃架整齊排列著,上麵堆放了許多案卷。
江呈佳摸索過去,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一卷竹冊,借著牆壁反射的微光看了兩眼。
這一看,卻令她駭然。
卷宗記錄的竟是大大小小的官員內府詳情……且皆是見不得人的肮髒之事。
千珊見江呈佳的神色巨變,心中有些奇怪道:“姑娘怎麽了?臉色忽然變得這樣差?”
江呈佳臉色冷凝道:“千珊.……或許……我們都錯了。”
千珊一愣道:“姑娘什麽意思?”
江呈佳緩緩道:“或許.……此事背後有士族插手不僅僅是為了從中撈取暴利.……還想利用這些被拐的女子兒童.……控製大魏朝廷。”
千珊驚道:“您的意思是……宋宗之所以會背著淮王與士族聯手.……是將那些被誘拐之人.……培養成了探子,遂入諸位大小官員府邸潛伏.……?”
“恐怕是的.……”江呈佳點了點頭道:“他們逼迫良家女子如此,無非是將他們的父母抓在了手中,使得這些姑娘們毫無退路可走,隻能任憑他們的吩咐。你看.……這冊卷書上.……記載的皆是揚州各大小官員的把柄醜事。”
她將手中的卷冊遞給了千珊,又伸手拿起其他卷冊,一一查閱起來。
整麵櫃架之上的卷冊被她翻閱了數冊,記載的皆是這些地方與朝廷官員的大小醜事。
也因此,最終她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江呈佳此刻的心情猶如駭浪驚濤般久久不能平靜,一時之間沉寂下來,細想了方才緋玉公主與那位段先生的對話,總有一種隱隱不安之感。
“姑娘.……待我們從這裏出去,定要快些修書去往京城,告知公子才是。”千珊跟在她身後一一查看了這些卷宗,眼下的震驚並不比江呈佳少。
“是需要告訴兄長早做準備。怕隻怕.……付博與馬月已經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他們命宋宗劫持前來大魏和親的緋玉公主.……隻怕動機不純,是想引起兩國爭端。”
“您是說……付博與馬月要反?”千珊更驚了。
“極有這個可能。”江呈佳點了點頭道:“我猜方才那同段先生對話的女子便是和親使團中被劫的緋玉公主。緋玉公主在和親的途中被劫,且劫持之人是大魏官員.……這足以使得占婆國借這個理由進攻大魏了.……占婆公主於大魏邊境失蹤,這足以被占婆王說成大魏並不願修兩國秦晉之好,故意劫持緋玉公主,以挑兩國事端。”
“隻是.……宋宗劫持之時……應該不會蠢到沒有絲毫掩飾吧?”千珊提出質疑道,“他們怎能斷定劫持之人一定是大魏的官員?”
“你沒有聽到方才那段先生說的麽?”江呈佳反問道,“這分明是他與那緋玉公主以及占婆王策劃好的一切.……既然是策劃好的.……那麽宋宗便是此事的冤大頭。緋玉公主與占婆王一定早就備好了讓他背鍋的證據。”
“一旦戰火起……付博與馬月緊抓各世家大族與官族的把柄,便徹底操控了大魏朝勢.……屆時,即便是寧錚恐也沒有辦法抵擋這二人之勢.……那麽天下必遭大亂。況且.……他們既然敢在這個時節劫持緋玉公主……說不定,已有足夠的兵勢起兵謀反了……”
江呈佳斷斷續續的說著,麵色愈來愈嚴肅。
千珊懼怕道:“若如此……我們該如何是好?”
江呈佳定了定道:“隻恐如今.……箭在弦上蓄勢待發了.……單憑我們的力量,恐也隻能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如今之計,隻能令寧錚覺察此二人不軌之心。寧錚雖貪戀權位……可他終究還是寧氏皇族之人……終不可能眼睜睜瞧著皇權旁落於其他士族手中。若我們能找到證據,並勸得寧錚與魏帝聯手.……便能使得付氏與馬氏放棄.……”
千珊望著這個暗室中密密麻麻的卷宗,發愁道:“隻是這些卷冊……憑我們二人根本無法帶不走,且……即使帶走了,單憑卷冊內容恐怕也無法讓魏帝與淮王相信,一直隱蔽鋒芒的付氏與馬氏竟做出挾持朝廷之事。”
江呈佳細細沉思片刻道:“.……恐怕這麽多年……付博與馬月不僅從宋宗的暗莊交易中得到了可以把控各大官族世家的醜事把柄,更從中吃了不少利錢。既然已起謀逆之心,他們必然招兵買馬,以養兵勢,為將來有一日能與大魏眾軍對抗。這世間,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寶座永遠是世人追逐廝殺,哪怕血流成河也要爭一爭的對象。
然則,他們會毀滅謀反通信的罪證,卻無法銷毀招兵買馬的證據。凡兵、凡馬皆是魏帝時刻警惕之事,若無各士族世家在其中疏通關係,隻怕他們也難憑雄厚財力積累兵勢。除了皇室之外,任何士族動用商道買賣兵馬,皆有文書記載。但憑文書才能調動所買兵馬。各士族為了與付氏、馬氏製衡,在動用自家名諱購買兵馬二者時……也會留下文書記載,一旦東窗事發,還能依靠文書逃脫謀逆罪責。因此不論士族處,還是那位段先生處恐都有一本賬簿分明記載著這些年士族購買兵馬的條細。隻要我們能找到這樣的賬簿.……便能解開如今之困。”
千珊皺著眉頭道:“姑娘雖如此說.……可這樣重要的賬簿.……那段先生定然貼身保存,我們又怎麽可能能得到?”
江呈佳曉得這些,然沉思片刻後隻能歎息道:“即使難得.……我們也需拚一拚。”
她躲在櫃架後,又重新環視了暗室一遍,遂拉著千珊朝右側的那幾道貼著石壁所造的木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