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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一章 朝陽

  “閣主說……君侯是故意放走宋宗的?”千珊疑惑道:“閣主怎知……宋宗當真逃出了暗崖莊?姑娘又怎知……是君侯故意所為?”


  江呈佳解釋道:“君侯前往暗崖莊的真正緣由,便是想在宋宗麵前做一場戲,先將他囚禁,再逼著他為了保命,自暗崖莊內逃出……去尋找可以救他的外援。若是宋宗於廣信的暗莊買賣交易據點有大魏旁的士族勢力在背後支撐,那麽宋宗在得知寧南憂要揭發他的罪證,置他於死地時,難免會對淮王產生不信任,興許下意識認為淮王寧錚遣派寧南憂前來是為了殺人滅口。因而此時,宋宗最想要找的人,便是廣信暗莊據點另一幕後之人。因此,一旦宋宗見機出逃,便一定會逃至廣信。


  君侯設這麽大的局,便是想讓在宋宗背後另一個操控大魏走私之路的幕後主使浮出水麵。如此一來,他必須讓宋宗有機可乘,逃出精督衛的監禁。否則.……你們認為憑精督衛的精妙布防……宋宗一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會有出逃的機會?是我太急切,想著他受了重傷,聽到消息的那一刻,亂了心神,才未曾將此事的細枝末節放在心上。”


  千珊這才明了事情的整個原委。


  拂風卻依然充滿困惑道:“淮陰侯設局……屬下明白。可閣主為何說.……城勉也在廣信城?閣主所說城勉.……可是城將軍之子城崇餘?”


  千珊瞪著眼睛反問拂風道:“閣主何時說了這樣的話?我怎麽沒注意到?”


  拂風瞥了她一眼,繼續望向江呈佳道:“閣主方才低聲呢喃時……提到了城勉.……”


  千珊想起方才在街上時,江呈佳向她提及的問題,便詫異道:“閣主怎會知曉城勉在廣信城中?”


  江呈佳此刻的心神正凝結於寧南憂設局一事上,正鬱鬱寡歡,失望困惑時,聽拂風與千珊這樣問,便勉強定了定心神回答道:“我會發現城勉也在廣信城內.……還是因為千珊。”


  拂風與燭影同時望向千珊。


  而千珊麵露驚訝,傻怔怔的指著自己重複道:“因為我?”


  江呈佳點了點頭道:“我昏迷時住的那個小醫館藥鋪的主家便是城勉。”


  千珊目瞪口呆道:“您怎麽知道?”


  江呈佳頗有些疲憊的解釋道:“我休息時,曾有人前來醫館。我便聽到了那人與醫者的對話……方才,我不是問你……京城有哪家貴公子雙腿殘疾,雙目失明?這便是我從那醫者與來人對話時聽到的內容。除此之外,我還隱約聽見醫者提及淮王寧錚,雖然聽的不是那麽真切清晰,但我確確實實聽見了寧錚二字。


  雖然這也是猜測,但那醫者在前來醫館的男子麵前自稱屬下,又稱對方公子,再聯想你方才所說.……我才認定那男子或許便是城大將軍的長子城崇餘了。”


  千珊聽完江呈佳這番話,更是驚奇道:“怎會這樣湊巧,我情急之下尋到的醫館……竟是城勉公子名下的店鋪門麵?”


  拂風默默聽著她二人的對話,眉宇緊蹙不展道:“難道.……城勉公子前來廣信的緣由.……也是為了調查這廣信暗莊買賣的幕後勢力嗎?”


  “恐怕正是如此。”江呈佳答道,手指輕輕敲擊起膝蓋,沉眸思索著什麽。


  “閣主.……在想什麽?”拂風注意到了她神色的變化,忍不住好奇問道。


  “我在想,若城勉當真是因為此事前來查探.……那麽借著醫館作掩飾,除了購入藥材治療他的腿疾與身上奇毒之外,是否還有別的用途。”江呈佳轉了轉眸子沉思許久。


  拂風與燭影對視一眼,亦陷入了沉默中。


  屋子裏,四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此時,雅軒外的扇門傳來一陣低低的敲門聲,驚醒了座上沉思的四人。


  江呈佳麵露古怪,朝千珊投去了目光,緊接著又匆匆瞥了燭影與拂風兩人一眼,最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千珊腳步放輕,彎下腰低著頭,鑽過屋子裏的垂簾,悄悄來到扇麵邊上,警惕著心神,對外麵探問了一句:“何人?”


  隻聽見外頭傳來一聲沙啞的男聲:“送酒菜的。”


  千珊轉了轉眸子,對著屋子裏頭擺了擺手勢。江呈佳便起了身,與燭影、拂風一起躲到了雅軒裏頭的暗閣中。


  這扇圓木雕花窗門被吱呀一聲打開。


  外頭立著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發髻用黃麻布草草裹著,身形矮壯的中年男子。


  千珊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端著的食案上。


  陶瓷方碗被精致的雕花瓷蓋遮住,看不清裏頭放了什麽。


  千珊將目光投向了這中年男子的臉上,平靜的問了一句:“主家所點,鱸肥菰脆美羹、貴芹芽膾鳩肉都已上齊了?”


  這名中年男子點頭哈腰道:“姑娘還忘了兩道菜,分別是東門彘骨伴醬、蒸雞素肉嫩肚。”


  千珊聽到男子報了後兩門菜名,臉上的警惕與防備終於鬆懈了下來,遂輕聲道:“小二請進屋布菜。”


  中年男子麵露微笑淡淡的點了點頭,端著食案穩穩的入了雅軒中。


  千珊於前麵引路,將他帶到了軒閣正堂。


  “主子.……廣信領主來了。”千珊衝著屋裏頭喊了一聲。


  躲在雅軒後頭暗閣裏的江呈佳、燭影與拂風三人這才緩緩走了出來。


  三人繞過暗閣前擺放的金梅屏風,重新坐到了長案桌幾前。


  此時,江呈佳已不知什麽時候帶上了麵紗,坐在右側主座上。


  她從不在水閣四堂舵主以及兄長與她貼身近侍以外的人麵前露出真容,因此時常隨身帶著一方遮麵絲巾。


  那名中年男人布好菜後,便跽坐在離屋門最近的蒲團上,這才敢抬頭朝前麵的三人看去。


  這一眼望去,卻將他嚇得臉色忽變慘白。


  他沒想到水閣右堂尚武行舵主,以及下堂千機處舵主拂風皆在此處。


  這二人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跪於主座兩旁,此刻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中年男子已驚得渾身是汗,再朝中間跽坐於主座的蒙麵女子望去,便對上她那雙靈動清澈的眸子,登時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唾沫,遂大拜行禮道:“屬下見過閣主,見過諸位舵主。”


  “不必多禮。”江呈佳壓著聲調,此刻已然換了一種聲音說話,“你便是廣信新上任的領主?”


  中年男子點點頭道:“正是屬下。”


  “你叫什麽?”江呈佳又問。


  “屬下崔遠。”


  “崔遠。你來的正好,我要問你兩樁事。”江呈佳不多問,直奔主題道:“這兩日.……廣州刺史宋宗可曾來過此地?”


  這名喚作崔遠的男子表情微怔道:“回稟閣主.……宋宗眼下正在廣信城中。”


  “果真?”千珊問了一句。


  崔遠又重重頷首道:“前幾日,上頭吩咐了屬下與閣中兄弟,點名道姓的提及宋宗此人,叫我們一旦發現宋宗入了廣信,便時刻緊盯他的動靜。屬下與兄弟們便不敢放鬆警惕。就在昨日淩晨,宋宗駕著一匹快馬從廣信城側門疾奔而入。”


  果然是在她之後才逃出暗崖莊的。崔遠的話證實了江呈佳心中的猜測。


  她曉得,宋宗出逃的消息,是寧南憂故意命人放給千珊的。恐怕除了想要試探於她,還想將他從暗崖莊內支走。讓她無法參與宋宗一事。


  江呈佳斂眸低垂,沉吟片刻追問道:“廣信自三月前中朝細作襲城一事.……便加強了夜間防守,蒼梧太守與廣信縣令胡光都加固了城防……怎還會有人夜開城門,將宋宗引入城內?”


  “宋宗手持刺史玉牌,守城之人不敢阻攔。”崔遠如實答道。


  江呈佳眼神一滯,遂有些心急道:“宋宗入了廣信城……眼下在何處?”


  崔遠聽其詢問此事,青白的臉色又變了幾分,壓低了腦袋顫顫巍巍道:“宋宗昨日在城中最大的酒樓中消失了蹤影,屬下再派兄弟們去查時……已完全尋不到他的蹤跡了。”


  江呈佳緘默不言。雖然曉得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可她還是擔憂起來。


  宋宗是個老奸巨猾之人,寧南憂更是個布局謀略滴水不漏之人。此事她知之甚少,若從此處斷了消息,之後再想細察隻怕是難上加難。


  千珊見江呈佳不語,便又朝那崔遠問道:“那麽.……宋宗奔馬疾行,身後可有追蹤之人?”


  崔遠見閣主並未因他們跟丟了宋宗而責怪,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又聽見千珊這樣問,便匆匆答道:“有。”


  “何人?可是淮陰侯麾下精督衛?”


  崔遠皺了皺眉,搖了搖頭道:“精督衛的確追之其後,但……在那之後還有另一夥人追蹤其後。”


  “另一夥人?”江呈佳抬眸望向他,喃喃自語一聲,麵露疑惑。


  “你可查到是何人?”千珊追問道。


  崔遠拱手抱拳,照實稟告:“屬下派人查過那夥人的來曆.……他們雖然身著中原服飾,脖子與手腕上卻帶著象牙骨般的飾品……好像是自占婆國而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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