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白衣青年
千珊當即降低了音量,壓製著心中喜悅興奮,帶著些歉疚之意道:“姑娘.……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江呈佳掙紮著要坐起,千珊便速即上前替她墊好了高枕與被褥。
“我……為何暈倒?這裏又是哪?”江呈佳依靠著枕頭與被褥有氣無力道。
千珊麵露喜色道:“姑娘.……您有身孕了。”她輕輕拍著江呈佳的小腹,高興地看著她。
江呈佳愣住,一雙黑溜溜的眸子在眼眶裏轉了好久,一直盯著千珊看,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主子.……姑娘……怎麽了?”千珊見她沒反應,便心急起來,以為她還有哪裏不適。
江呈佳卻呆呆愣愣的重問了一句:“你再說一遍,我有什麽了?”
千珊喜笑顏開道:“姑娘有喜了。”
江呈佳唇色幹白,此刻聽了消息,更覺口幹舌燥,張了張嘴呢喃道:“我……我有喜了嗎?”
千珊用力的點了點頭,鼻子酸澀起來,帶著一股哭腔道:“是……姑娘……您。”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不曉得如何同江呈佳說明,隻是如今心中同江呈佳一樣激動不已。
“可我.……可我剛剛縱馬疾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保住了嗎?”江呈佳像是想到什麽,手足無措的掙紮起來,黑澄澄帶著絲淚光的眸子朝千珊望去,裏頭滿是期盼。
千珊安慰道:“別急..姑娘。姑娘莫要擔憂,孩子保住了.……孩子沒事。”
江呈佳撫著自己的小腹,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中便模糊了雙眼難過道:“我又任性胡來了……若是……若是這個孩子沒有保住。千珊.……我不知,我還能否有信心再回覆泱身邊了。”
她垂著頭,眼淚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千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柔道:“好在.……這個孩子算是保住了。”
江呈佳疲累地點點頭,閉上眼休息一番,又間歇性的想起了什麽事,睜眼朝帳子外大量了一圈,這才詢問道:“這是哪兒?是何人救了我?”
“廣信的一所醫館……這兒的醫者救了我們。”千珊答道。
江呈佳轉了轉眸子,記起自己前往廣信究竟是為何,想起還無音訊的寧南憂與宋宗,便心慌意亂的問道:“我睡了幾日?宋宗呢?君侯呢?”
千珊一怔。這兩日一夜,她隻顧著守在江呈佳身側,完全沒有在意宋宗與寧南憂那邊的情況,此刻聽江呈佳問起,便麵露為難之色道:“姑娘.……您兩日一夜的昏迷,奴婢隻顧著照料您了……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尋宋宗和君侯?”
江呈佳神色慘淡,緊抓著她道:“君侯沒有消息嗎?”
千珊遲疑的點了點頭。
江呈佳隻覺胸口一陣窒息沉悶,令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千珊坐在她身側,見狀立刻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安慰道:“姑娘莫要擔憂.……君侯人高馬大……若去追擊宋宗,身後定然跟著一隊精督衛,不會有事的……倒是您,您腹中胎兒才保住,若是再不小心休憩,隻恐傷了身子。”
她說的有理,江呈佳記著寧南憂身上的傷,從暗崖莊奔出來的時候什麽也不顧,倒是忘記了寧南憂貼身相護的精督衛。導致現在自己差一點滑胎流產,後悔終生。
她稍稍緩了緩激動的情緒,血氣上頭,令她有些頭暈目眩,有氣無力的靠在軟枕上歇了好久。
“你去.……將廣信的領主請來……我要問些話。”江呈佳閉目養神,輕緩說道。
千珊皺皺眉頭道:“這裏恐是不安全.……姑娘,容我去尋一間安全的客棧,再將領主引過來。”
江呈佳點頭道:“好,我便在這裏等著你。”
話音落罷,千珊為江呈佳撚了撚被子,又看了她兩眼,這才轉身離開了醫館,朝外麵奔去。
江呈佳被千珊一番話點醒,如今神智清醒了些,終於能稍稍理智些思考問題。
冥界歸來後,她受的刺激一茬接著一茬,令她心煩意燥,瞬間錯亂起來,做事情過於急躁了,一聽見寧南憂受了傷還前去追蹤宋宗,便什麽也沒想的奔出了暗崖莊,卻未曾細想,為何她奔出暗崖莊時,沒有人攔著她?
此事,難道是寧南憂試探於她施下的計策?
怪她,事先沒有探查清楚宋宗究竟有沒有出逃,便衝動行事,如今到了這裏再返回去,隻怕事情又生變故。她隻能先在此處等著千珊回來,再細問廣信一事,最後下定論了。
正當她養精蓄銳,預備之後蓄足精神,仔細查證此次在背後陷害她的幕後真凶時,廂房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江呈佳迅速睜開眼,暗沉沉的眸子動了動,朝屋外問道:“誰?”
“姑娘.……我來替你家主子送藥。”外頭傳來一個年輕男子低沉的聲音。
江呈佳怔了一怔,記起千珊所說的醫者,便頓了頓答道:“醫者請進.……”
廂房的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一個身著淺灰色粗布長袍的男子端著湯藥緩緩走了進來。
當他瞧見榻上的姑娘已然醒來,便露出欣喜之色道:“這位夫人……您已經醒了?”
江呈佳稍稍掀開簾帳朝外麵看去,見一名五官端正工整,麵善親和,身形修長的男子站在她的床前,正衝著她溫和的笑著。她閃了閃眸子,略低下頭朝他頷首道:“多謝醫者救命之恩。”
這灰衣男子遂淺淺笑道:“不必謝在下。說起來……若不是夫人身側跟著的那名侍婢忠心耿耿,在下恐並沒有什麽把握能將你救回來.……甚至連您腹中胎兒也會不保。”
江呈佳眸中一滯道:“不論如何,醫者大恩,我必當報之。”
灰衣男子溫文爾雅,聽她如此說,再不推脫,隻輕聲道了一句:“若夫人要報答恩情,便將這碗湯藥引下,再好好休息一番。夫人若是好全了,便是報了在下的恩了。”
見他並不求匯報,為人溫婉謙和。江呈佳緩了緩警惕的神色,從帳中伸出一隻手,接過了灰衣男子端著的湯藥,隔著帳紗朝他略行一禮道:“醫者慈心,多謝。”
江呈佳飲盡那碗湯藥,預備掀開簾帳,好好拜謝時,恰好聽見門前傳來一聲遙遠卻很是溫和的男聲:“唐曲。你這裏來了客人嗎?”
這灰衣男子聽到聲響,雙眸即刻轉了轉,遂朝江呈佳揖了揖手道:“夫人且好生休息,醫館內來了客人,在下需前往招呼。”
江呈佳點點頭應了一聲,便瞧見這男子轉身朝廂房外走去,並悄悄帶上了木門,仿佛怕驚擾她的休息般,小心翼翼。
灰衣男子停在廂房外朝堂前望了幾眼,定了定神,才繞過昏暗的內廊朝外頭行去。
此刻的醫館大堂裏。有一名長相英俊,五官柔和,身著瑩白長衣直裾袍,衣領繡有竹紋,有著書生之氣的男子坐在滑行木椅上,靜靜等著裏頭的人出來。
灰衣男子緩緩而出,見到此人,脫口便喚了一聲:“公子。”
這男子有些費力的轉著滑行木椅,轉了個方向,朝裏頭而去。接著醫館內昏暗的光,這青年人的麵相才全部漏了出來。那雙如黑潭洞一般深沉不見底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一個方向,柔和的麵容露出淺淺一笑道:“唐曲.……你今日怎得這樣慢?潭兒可是等急了呢.……”
這被青年稱呼為唐曲的灰衣男子即刻彎腰俯身朝他鄭重一拜道:“是屬下耽擱了.……公子恕罪。”
這青年動了動鼻子,細聞出堂內有一股血腥氣縈繞,便動了動眉梢,聲音淺淡溫柔道:“看來.……這幾日,你這醫館來了一名重傷的人?”
唐曲一怔,曉得青年聞出了堂內血腥氣,不經讚歎,就算這草堂藥鋪間有這麽濃厚的藥材氣息,也無法影響青年的嗅覺判斷。
“公子猜得不錯。屬下前日救了一名重傷的女子。”唐曲答道。
這青年目光始終盯著一處看,仿佛那雙眸子是擺設一般,動也不動。聽聞唐曲的話,便關切道:“結果如何?這女子現下怎麽樣了?”
唐曲再拜道:“稟公子,現下她已經醒過來.……唐曲也鬆了口氣,眼下可隨著公子前往府邸。”
青年搖了搖頭道:“若那位女子身體虛弱,定然離不開你的照顧,這幾日.……你便不用來我府邸了.……一次不行針……也無妨。”
唐曲皺了皺眉頭道:“公子莫要掉以輕心,兩日一次的行針是必行之事。若不能堅持,公子身上的毒便會愈加嚴重。”
這名白衣青年苦笑一聲道:“解不解毒的……我這輩子倒是不在乎了……”
唐曲急忙打住了他的話道:“公子又在胡說.……若是公子體內的奇毒能解.……您的腿疾或許還有痊愈的可能。”
白衣青年輕輕笑道:“瞧你,我還沒說什麽呢?我的腿疾就算能好.……這輩子也不能像父親那樣習武,亦不能征戰沙場保衛家國.……痊不痊愈對我來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