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 奈何情深
江夢蘿的眼眶通紅,鼻子酸疼的厲害,整個人孤單又無助,睜著眼一轉不轉的盯著孟婆看,哽咽道:“還有可能嗎?”
“有……有可能。”孟婆將她抱入懷中,溫柔的安撫道:“有可能的,阿蘿。你看,覆泱如今的運簿.……抹去了天命從前為他定下的結局……正在逐一改變不是嗎?他為了你,已經生出了遠離紅塵是非的心思.……你要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將他重新帶回九重天。禾夫人與白止星君還在天宮等著你們歸去,一家團圓呢。”
小孟婆說著說著,也開始哽咽起來。
這數年來,她是看著江呈佳如何一步步熬過來的。
她是這天地之間掌管凡人生死的神官,本因看慣這世間的生死離別,不為這虛偽浮華的感情所動。
然,縱然孟婆的心再如磐石般,也不得不為江呈佳對覆泱的癡情所感動。她與江呈佳從兒時一起相伴長大,到如今也不知是第幾萬個年頭,彼此之間的情誼堅固深厚。作為好友,她自然是希望江呈佳能與覆泱長相廝守,濡沫白頭。
江呈佳伏在小孟婆的肩膀上,失聲哭著,像個孩子般彷徨無措。
這世上,因緣際會太多。
這世上,巧合與意外也太多。
江呈佳難過的,小孟婆在那些凡人的運簿上看慣了,可如今卻也被她這無聲地哭泣催得淚如泉湧。
最後,她抵不住心中對江呈佳的憐憫與心疼,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蓮花狀,晶瑩剔透,似如水珠般散發著潤澤的舍利子,交到了江呈佳手中。
“阿蘿。”小孟婆低著頭,看著這枚舍利子,幾度哽咽道:“這是……我娘的遺物。是她仙逝時的淚珠所化.……你曉得的,孟婆的眼淚……是忘憂湯的一位關鍵食引。我娘.……她是天地之間第一位幻化成鬼差的神仙,她的淚珠有著上古諸神賜予的神力,寓意著純潔、向陽之意。因此她的眼淚.……能助覆泱淨化他心中戾氣,引導他放下心中執念。隻要天帝悵堯在他身上所注下的詛咒之戾氣逐漸褪去……詛咒也能隨著覆泱天命的轉變而解除。你讓覆泱將此物帶上……我能幫你們的,也隻有這些了。”
江呈佳雙目失神,盯著手掌中央這枚如蓮般盛開的舍利子,閉上眼落下了一滴淚。
淚水,恰好潤如了晶瑩剔透的舍利子中,逐漸被它所吞噬。
而這一異象,在場三人都未曾發現。
江呈佳忍住心中悲痛,握緊了那枚舍利子,擦幹了眼角的淚珠,再次與孟婆相擁,在她耳畔喃喃道了一句:“謝謝你,小孟。我一定不會辜負禾夫人的期望,也不會辜負你的一番好意。無論天命如何阻攔,我一定要將覆泱帶回來。”
孟婆輕柔的拍著她的背脊,動容道:“好。我等著你,將白禾神君帶到我麵前,等你.……重回九重天。”
江呈佳閉著眼,與她相擁良久,最後終於鬆下一口氣,放開了孟婆。
她朝著另一邊靜靜看著她們的花壺看去,遂欠了欠身行了禮道:“今日之事.……多謝花壺爺爺傾囊告知,江夢蘿感激不盡。”
“本來便是我該告訴你的。”花壺擺了擺手,淺歎一聲道:“是我的錯,才導致你如今這樣痛苦。”
江呈佳平息了情緒,此刻已鎮靜了不少,但鼻腔中仍舊帶著淺淺的哭音,她忍痛道:“花壺爺爺何錯之有,錯的是我……未能早些發現這其中的不對,一味的用假象欺騙自己,不肯多思多想。”
花壺爺爺不再勸,略點了點頭道:“你知曉了真相,如今也該離開冥界。莫要在這裏繼續逗留。你來時到現在怕是也些許時候。凡間不比冥界。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眼下恐怕凡界已經過了四五天了。若再不回去,赫然發現你失蹤的覆泱該怎樣著急.……你想過嗎?”
江呈佳遂頷首,又欠身行禮道:“勞煩花壺爺爺將我送回凡間。”
花壺低低嗯了一聲,即刻揮動長袖,在空中幻化出一道白光,供江呈佳穿行至凡世。
在她一腳踏入光芒的那瞬間,花壺輕聲交代了一句:“江夢蘿,記住。莫要太過執著,否則你不但保不住覆泱,便連你身側之人也會保不住。”
此刻,江呈佳已入了花壺的術法光芒之中,遠離了冥界,在這個充斥著刺眼光芒的空間裏,她能聽到花壺遙遠而不可及的聲音,卻怎麽也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麽。隻覺眼中被吹入了一層細沙,惹得她雙眸刺痛,在回過神時,已然站在了暗崖莊外。
江呈佳還沒有回過神,便聽見身後一聲激動的呼喚。
“姑娘!姑娘!”
那是千珊的聲音。
江呈佳立即轉身循聲望去,千珊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暗崖山莊外,此刻正驚喜若狂的向她奔來。
隻是片刻未見,千珊似乎疲憊蒼老了一圈,眼圈下的烏青有些駭人。
她一把抱住了江呈佳,哭著道:“姑娘.……您嚇死奴婢了……姑娘,奴婢差點以為見不著您了。”
江呈佳的雙手僵在空中,難掩傷意,但卻強裝著無妨,低沉道:“我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我去了冥界……您怎會尋不到我呢?”
千珊情緒有些失控,緊緊抱著她不肯鬆手,邊說邊哭道:“姑娘.……奴婢曉得你奔去了冥界,可奴婢施了法術一路跟上去,卻被拒於冥殿之外,不允通行。奴婢被看守大殿的鬼差趕回了凡界,一直在莊子裏等著您回來……您消失了整整五日,奴婢一宿一宿的不敢合眼。好在,現下終於等到了您。”
江呈佳輕輕拍著千珊的背,愧疚道:“對不起……是我太任性,讓你擔憂了。千珊,對不起。”
她覺得歉疚,卻並不後悔自己單獨前往冥界。
若是千珊代她前去冥界尋孟婆與花壺……隻怕這丫頭會為了不讓她自責擔憂,選擇將真相隱瞞。
“對了.……你怎得在暗崖莊外?君侯呢?”江呈佳一邊安慰著她,一邊覺得奇怪,同千珊兩人分開後,便四處張望了一下,隻覺得這暗崖莊如一片墓地般死寂,沒有一點點聲響。
千珊一怔,擦幹眼角淚水,望著暗崖莊裏頭黑漆漆的一片景象,不知如何同江呈佳開口說起。
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江呈佳心中升起濃眷的不安之意。
她小心翼翼詢問道:“是……出了什麽事嗎?君侯呢?君侯在哪裏?”
千珊皺著眉頭,正猶疑間,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聲:“阿蘿!”
兩人同時循聲望去。
隻見莊口前立著一名身著玄衣,頭戴冠玉,腳蹬紫金靴的青年。
他此刻如方才千珊第一眼瞧見江呈佳一樣,驚詫、欣喜、後怕、難過一擁而上,心中五味陳雜。
這個青年卻並不像千珊那樣激動萬分的奔至江呈佳麵前,而是一步步緩慢且踏著沉重的腳步朝她走來。
再近了一些,江呈佳終於聞見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氣息。
她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一雙黑眸有些驚慌的盯著這個青年。
青年終於走到了她麵前,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那雙深邃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牢牢的盯住江呈佳,從不敢置信到彷徨不安,從失意到重燃希望。她從他的眸子讀出了深切的擔憂與難過,還有一絲暴戾。
她竟被他的眼神赫然驚住,渾身上下爬上一層涼意。
“你去哪了?”這個青年壓低嗓音,忍著一股十分明顯的怒意。
江呈佳被他身上那股寒冷且陰森的氣場嚇住,怔在原地支支吾吾吐出一個字:“我……”
“告訴我,這五天,你去哪了?”青年盯著她,一字一句的吐出話來。
此刻,凡界正是傍晚時分,天際一抹殘陽的鮮紅照耀在兩人身上。
僅僅五日,江呈佳不僅瞧見了千珊眼底的淤青與疲憊,更從寧南憂這張俊美之容上讀出了他的焦急不堪以及他的疲倦恐慌。
他的第二句話,放緩了些戾氣,稍微柔和了一些。
江呈佳不知如何開口向他解釋自己為何消失了五天。
她握著拳,強壓著心中的慌張,沒有什麽底氣地解釋道:“我……我去為你……”
江呈佳還未說出完整的話來。
寧南憂卻搶先她一步,低沉著嗓音,壓製著內心那股燥怒之意道:“你是不是,去向你的兄長通風報信了?”
江呈佳瞬間愣在那裏,瞪著雙眼癡癡愣愣道:“你……怎會這樣想我?”
“那她呢!”寧南憂依舊忍著,語氣卻加重了,伸出手,指向千珊,冷冷道:“你可以同我解釋一下,為何她.……會前往廣信嗎?”
江呈佳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此刻已因寧南憂渾身上下散發的陰冷森寒之意惶恐驚慌,不知所措。
她轉眼朝千珊望去,沒有什麽底氣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會去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