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周源末的秘密
呂尋因此事心中焦灼,待瞧著寧南憂策馬而奔的身影漸漸消失無影,便急忙原路返回了營地,朝周源末帳中行去。他氣急敗壞的掀開帳簾,麵色難看的衝著裏頭喊道:“周源末,你今日,究竟是在做些什麽?”
梨木榻上的青年伏趴著,將整個臉埋在了雙臂間,一動不動。
呂尋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怒火便蹭蹭漲了上來,衝到他身邊,指著他罵道:“主公待我們猶如親人,你也曾說過,沒有什麽比主公以及他的謀劃還要重要,為何今日卻做出這種事來?”
這青年鑽在被褥裏依然無動於衷。
呂尋心口氣得生疼,謾罵道:“自廣州歸來後,你便讓主公防範江女,可今日你明明知曉那婢子是中朝奸細,卻依然同她說了許多機密之事?究竟是為了什麽?周源末,自你在荒山山穀替主公看護江女後,我便發覺你不對勁。你同主公到底怎麽回事?難道是因江女麽?這麽些年,我們幾人從未因女人產生分歧……主公現在的確被江女所惑,但你也不必用這種擾亂大局的方式來泄憤。你若如此不拿我們的謀劃當回事,我便勸你不要再跟著我們行事,趁早些回揚州老家娶妻生子,安安穩穩過日子。”
周源末終於動了一動,雙臂支起身子,抬眸側臉朝呂尋投去了目光,冷冷笑道:“回揚州老家?我哪裏還有家?”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透著一股冰寒。
呂尋已覺自己說話間有些口無遮攔,朝後退了兩步,望著周源末冷冰冰的眼神有些說不出話。
周源末麵露頹廢之意,輕聲道:“你隻當我是醉了酒吧。昨日與孟災、主公同飲,夜時歸後又未曾入眠,今日酒氣還未散,做事便有些糊塗。”
“我看你清醒的很。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你究竟怎麽了倒是同我說一說,你若不說,誰知你心中在想些什麽?”呂尋責怪道。
周源末沮喪疲憊的趴下去,不想繼續答他的話。
呂尋著急,又拿他沒有辦法,在他榻前徘徊兩下,見他始終沉默如一,便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離開了營帳。
周源末在他離開後,慢慢起身坐在了榻邊,手中不知緊緊拽著什麽,眸子裏透出陰冷的光。
他取下掛在一旁木衣屏上的披風,緊皺著眉頭穿上,忍著痛動作遲緩的走到軍帳右側放置的書案邊,急匆匆研墨行筆在平放的空白帛書上寫下了幾行字,便迅速裁剪成小方布,放入小木筒中,走到窗外喚來了信鴿。
軍帳外的天空有三兩片雲緩慢追逐著,變化著,從這裏飛出去的信鴿振著翅膀,很快便消失在雲霧之中,不見了影子。
而指揮府中,策馬奔回的寧南憂拉住韁繩恰好在宅前停下,便見載著江呈佳的牛車緩緩從西邊的牛棚往府門前行了過來。
寧南憂翻身下馬,撇下疾風交給身後緊追上來的小廝,踱步朝那牛車而去。
江呈佳坐在牛車裏,一隻略帶肉肉的玉白小手撐著小巧漂亮的下巴頦,支肘於望窗之上,正閉目養神休息著。
季先之帶著幾個小廝,前後左右,仔細護了牛車同行。
千珊陪同在車內,由府內專駕牛車的仆役坐在前麵的板寸木排上。
牛車行進速度舒緩,人坐車上,較之馬車要平緩許多,其實更受養尊處優的貴族青睞。平時出遊或處理並不緊急之事,貴族人家便常用牛車驅使行路。
因這兩日江呈佳身子非常不適,所以季先之便從牛棚裏牽出了侯府於臨賀定居後,唯一購置的一頭牛,將馬車上捆綁的繩索掛在了這牛的身上。
江呈佳昨夜未睡眠,如今坐在車內,腦中不斷回放著那些她在天命書裏瞧見的場麵,又莫名覺得那些重要的場麵像是蓋上了一層霧,她怎麽看都看不清,就好像在一片滿是迷霧的林子裏迷路了的感覺,很是煩人。
她明明記得,雲耕姑姑為她打開天命預測劫難時,她還能瞧得清楚,也記得究竟是什麽樣的場麵,不知怎得,過了一早上,再去回想,有些地方便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她緊緊蹙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後,就撒開不管了。
因為她想,總歸不能全靠天命指路,畢竟要想改變覆泱的命數,全盤路數皆需憑她自己。
千珊坐在江呈佳身側,正因牛車緩慢搖晃而有些瞌睡眯上眼時,忽覺車簾子似掀開了一條縫一般,有涼風往裏頭灌。
她睜眼望去,隻見身著玄衣蟒紋袍的青年從外頭掀了簾子鑽了進來。
千珊正預備喚出聲,便見青年及時做了噤聲的手勢,並示意她下車隨行。
千珊即刻點點頭,彎著腰小心翼翼往簾子外行去。
青年貼著牛車車壁,為她讓路。
千珊躍下牛車,跟在季先之身側,與幾個小廝護著牛車繼續往前行去。
江呈佳不知閉眼想著什麽事,入神的很,也沒察覺車停了下來,更沒發覺身邊的人變了一個。
玄衣青年靠在她身側坐下,望著她閉目養神,恬靜安然的樣子,露出寵溺一笑,輕輕將她攬入了懷中。
江呈佳起先一驚,但未睜開眼,以為是千珊想要讓她躺下休息,便懶懶說了一句:“我不困。你不必操心我。”
“一直閉著眼,還說不困?”寧南憂柔聲哄道。
江呈佳聽著沉沉脆脆如泉聲一般悅耳的聲音在耳邊想起,一下子睜開了雙眼,側過頭朝身邊人望去。
這麵若美玉,劍眉鳳目的玄衣青年朝她溫柔笑道:“你若是困,便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兒。”
“君侯何時來的?我竟一點也沒察覺?”江呈佳一愣,有些質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怎麽一點動靜也沒聽著。
“才來。”寧南憂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細軟順滑的頭發柔聲道:“許是你思量什麽正入神,因此才未發覺我來了。”
江呈佳順著他摟過來的臂膀,縮進了他懷中。
“卻是我過於沉迷思緒了。”她露出淺淺的笑容,依偎在他懷中。
寧南憂輕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在想什麽,這樣入神?”
“倒也沒什麽,隻是再想,與水河、紅茶同行的有我手下的一個小侍衛,名喚宋陽。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郊外莊子照顧水河與紅茶,我想.……若是將水河與紅茶帶入府中,也該讓他跟著。”
寧南憂聽周源末提過,荒山山穀時,前來救江呈佳的除了千珊之外,還有一獨眼少年跟在身後。想來,這個宋陽便是了。
他沉吟片刻,隻覺這獨眼少年同水河、紅茶同住一處莊子已有半月有餘,想來也是知曉了許多事,若是將他放離了臨賀隻怕不妥,於是便順著江呈佳之意道:“你若想將他也帶入府中,便讓他與水河、紅茶同行吧。”
江呈佳知其會思量、會顧慮些什麽,猜到不用她多說,寧南憂亦會答應下來,便低低應了一聲,靠在他懷中閉上眼迷迷糊糊道了一句:“你一來,我便真的有些困了……”
寧南憂低低笑一聲哄道:“靠著我睡吧。”
懷裏的小姑娘,纖細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胸襟,安心的眯眼睡了過去。
由千珊帶路,牛車便搖搖晃晃行至城郊的莊子處。
季先之瞧著目的地已達,便放了小杌子,上了車板朝裏頭喚了一聲:“主公、女君,到了。”
江呈佳倚靠在寧南憂懷中,睡得正香,半絲喚聲也未聽見。
青年垂眸掃過她恬靜的睡顏,有些不忍將她鬧醒。
於是掀開窗簾,衝著站在牛車邊上的千珊招了招手輕聲道:“你與季叔便直接前往莊子處,將他們三人帶出來吧。本侯與夫人便不去了。”
千珊有點意外,伸著脖子朝車窗裏望去,瞧著寧南憂一手小心翼翼攬著熟睡的江呈佳,這才點頭笑道:“奴婢遵命。”
季先之隔著一層車簾也聽到了寧南憂的囑咐,便默默下了車板,同千珊兩人朝莊子入口處行去。
江呈佳實在太疲倦,睡的十分沉。這困倦之意上來,便鋪天蓋地的將她鎖入了夢中。
等到千珊領著水河、紅茶與宋陽返程回府,她也不知。
隻知一覺醒來,自己已經躺在了北院的床上,而寧南憂正斜靠在榻邊,手中正拿著一卷書細細讀著。
江呈佳撓了撓頭,環顧四周,隻覺一頭霧水,輕聲呢喃一句道:“我怎麽回來了?”
寧南憂聽到動靜,轉頭朝她望去,溫和道:“醒了?”
小姑娘有些茫然,擁著被褥,兩眼迷茫的望著他。
“你睡得太沉,連回府也不知道。”寧南憂起了身,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道,“水河他們三人已經帶回。季叔正替他們安排著。待晚一些會來北院向你請安。”
江呈佳睡的有些久,眼下腦袋暈乎乎的直打瞌睡,努力瞪著雙眼看向他的模樣,有些愣愣然的可愛。
寧南憂被她的懵然的樣子逗笑,低聲哄道:“你若是還困,便在繼續睡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