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憨憨呂尋
主公讓周源末以滅口之由,勸孟災與他聯手剿滅郡內多數中朝細作。而孟災之所以答應合作清剿郡城之內的細作,也不過是因為不想把即將到嘴的肥羊再分一半給中朝人。中朝此次本就是陳旭生前替曾於聯係,要與主公、孟災合作的夥伴,眼下被主公擺了一道,大傷元氣。若是真的讓鷓鴣逃出去,那麽中朝人勢必要找孟災與主公算賬,到時,若是中朝戍邊兵將聽聞此事必然成怒。眼下中朝不敢動大魏,卻並不代表不敢動烏滸。若到時真成此形勢,就算孟災不想讓中朝人得到一絲便宜,隻怕也不太可能了。
而孟災此行所求,無非是利用臨賀向天子討要廣州一半管轄之權,又哪裏肯被中朝人纏上,分他們一碗羹?為保此事周全,他答應了主公,如此一來又怎麽可能任由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鷓鴣使得全盤棋局出現崩析之象,功虧一簣?他若是想要平安賺得廣州一半管轄之權.……回歸烏滸,那麽.……必然不能讓鷓鴣帶信出郡。”
呂尋聽了季先之的解釋,這才恍然大悟道:“這樣一來.……孟災斷然不會放過鷓鴣……鷓鴣必死無疑。”
季先之點了點頭道:“不錯。如今正當關鍵時刻,好不容易這城中細作都清剿的差不多了,臨賀被占的消息,那桂陽郡都尉張北也應該帶到了洛陽,等天子知曉。孟災便該以臨賀一城、蔣氏一族向天子提出交換條件。如此時機,他絕不會容忍臨賀郡內出現一絲波浪。且如今,在臨賀,還是擁有八千大軍的孟災更為靠譜一些,咱們在臨賀這點精督衛全都分去看護平陵莊的顧安與蔣氏一門了,眼下北郊的還是從桂陽調過來的精兵,不過數十,靠他們在還猶如亂麻的臨賀郡內尋找鷓鴣,頗有些難度。隻能依靠孟災了。”
呂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麵色僵黃道:“屬下當真愚昧無知.……”
“起來吧。不必跪著了,地上涼。”寧南憂淡淡囑咐一句。
“多謝主公。”呂尋雙手撐地站起了身,朝著寧南憂拱拳一抱道:“既是如此.……屬下還需前去太守府將此事告知孟災才可。否則那孟災不知鷓鴣潛逃就有些麻煩了。屬下這便告退了。”
他轉身便要離開,寧南憂神色一僵急忙喚住了他道:“慢著。”
呂尋即刻頓住腳步,轉身朝身後的青年望去,彎著身敬道:“主公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寧南憂望著呂尋什麽都不知的樣子,頭疼的扶了扶額頭,遂眨了眨雙眼道:“呂尋.……過幾日雀兒便到了要上學塾的年紀了.……周源末從建業尋來的先生不過幾日便要到了.……聽說這位先生飽腹詩書,通《春秋左氏傳》,喜孫臏其人,又覽閱數百家經法。你不如也跟著這位先生學幾日?否則……憑你如今這般,將來即便給呂氏平了反..隻怕當年呂氏一代書香世家的名聲也要毀在你手中了。”
“呃?”呂尋呆住,盯著眼前青年發滯了許久,試探道:“主公這話……屬下……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
季先之聽完寧南憂的話,此刻早已忍俊不禁,便在呂尋問出這番話後,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呂尋望向笑起來的季先之,表情有些抽搐,那兩根粗長的眉頭一上一下的揚著,又聽耳邊響起寧南憂的笑聲,更加迷惑的撓了撓頭道。
“主公的意思.……是嫌棄你做事之前不會動腦子。”季先之見他摸了半天腦門也沒有理解寧南憂的意思,好心出聲提醒道。
誰知呂尋更覺得疑惑不解。
寧南憂垂頭歎氣的解釋道:“你若是親去告知孟災……鷓鴣從守備森嚴的精督衛手下潛逃而走,他會怎麽想?”
呂尋眉眼全都皺在了一起,拍著腦瓜想了半宿,滿臉愁苦道:“這.……無非是嘲諷一番精督衛……最後相助我們前往抓捕鷓鴣。”
“看來,你並未理解方才我與季叔真正的意思。”寧南憂淺歎了一聲道:“孟災雖然殘暴,可也算聰明,又十分的多疑。以他的性子,定然不放心鷓鴣關押於精督衛。北郊的囚禁之所,定然有他的探子時時刻刻的盯著,一旦精督衛有什麽異動,孟災便會立即知曉。你此番匆忙前往指揮府來報,身後的尾巴怕早就猜到鷓鴣出了事,若在探勘一番,定然不難發現你派遣除去的精督衛正四處尋人。如此一來.……不必我們通知,孟災就會知曉此事。”
呂尋經此點撥,忽然明白了什麽,瞪大雙眼道:“所以方才主公與季先生所言之意是指……孟災此刻已遣人追捕鷓鴣了?”
“不錯,否則……我剛剛也不同你解釋這麽多,直接遣你去太守府告知孟災此事了。”寧南憂點點頭道。
呂尋這才理解主公之意,遂又覺得奇怪道:“隻是.……此事畢竟是精督衛失責,才會令鷓鴣潛逃。若不告訴孟災此事,難道不會更加令他懷疑主公你另有深意麽?屬下隻怕孟災會以為主公是故意放走了鷓鴣……會對之後的布局不利。”
寧南憂挑挑眉道:“不急,你且加大人手去尋鷓鴣,出城也可。不過.……不必仔細找。”
呂尋又迷糊了,更聽不懂寧南憂現在的話,疑惑道:“為何要加大人手?孟災若是知曉此事,自會盡全力尋找鷓鴣,又何須我們精督衛動手?”
這個案前端坐著的玄衣青年抬頭忘了呂尋一眼,哭笑不得道:“你方才不是說.……害怕孟災對我產生懷疑麽?難道我為何這麽做.……你不明白?”
呂尋眸中露出一片迷茫,實不知他是何意,遲鈍的搖了搖頭道:“還請主公賜教。”
寧南憂臉色微變,盯著眼前的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偏偏又不能把呂尋按住,將他腦袋劈開,瞧一瞧裏頭是不是裝著一團漿糊。
季先之見青年麵色有些僵硬,便又在一旁提醒道:“呂將軍用兵之事猶如神將……怎麽一到用計之策,便想不通其中的彎繞了?這心計謀略與用兵之策別無一二.……”
呂尋蹙了蹙眉頭,低眸詳思一番道:“孟災.……從我口中得知鷓鴣潛逃,難道會更加懷疑主公麽?”
季先之見他還不開竅,便實在忍不下去,替一旁氣得不想說話的寧南憂解釋道:“孟災從曾於那處得知主公隻是個心無大誌,又無城府,隻知貪玩享樂之人。冷泉莊一行,主公又將所有布局都推給了代王,說是代王出的主意。包括利用中朝首領,甚至於剿除臨賀的中朝細作,也是依托周源末假扮陳旭來勸孟災。整件事中,主公不過是幫忙牽線搭橋之人,又十分恭謹勤勉的完成代王所吩咐的事情。那麽孟災自然覺得.……關押鷓鴣亦是代王之計。既然是代王吩咐的,若是主公沒做好,反而讓鷓鴣逃出了精督衛的監管,那麽孟災會覺得,依照主公這樣謹小慎微的性子,必然會想辦法遮掩此事,不讓眾人知曉,以免傳至代王耳中。如此一來,主公隻能在私下悄悄尋找鷓鴣,不求助任何人。除非走投無路,否則不會去找孟災。”
他大費周章與口舌將其中的彎彎繞繞說清楚,竟有些口渴起來,再抬眼往呂尋看去,才見他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點了點頭。
“原是這個道理.……屬下……”呂尋頗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憨憨笑道,“主公恕罪.……屬下……是豬頭腦袋瓜……實在不能與季先生相比。”
寧南憂手中拿著卷軸,抬起手朝他揮了一揮,百般無奈道:“你這個性子,且還是沉下心來多讀些書。一天到晚毛毛躁躁。”
他嘴裏訓斥著,麵上也僵著,但是冷冰冰的目光稍稍緩和了下來。
季先之歎氣道:“既然懂了,便下去加大人手尋找鷓鴣吧。”
呂尋俯身再拜,轉身自書房離去。
這一事解決,寧南憂便覺有些疲乏。
“主公且先休憩片刻吧。或許晚些.……那烏滸王便要尋上門了。”季先之觀其神色,輕聲道了一句。
寧南憂捂著眉頭道:“也將至晌午,今日東廚都預備了些什麽?怎麽現在還未將飯食送來?”
季先之略有一怔,拱手作揖道:“今日的東廚……由少夫人全權掌控……”
寧南憂有些詫異的朝他望了一眼,迅速皺起眉頭朝屋外那高掛的豔陽看去,忍不住掛心擔憂道:“雖說已是初秋,但這暑氣卻還沒有散下去。她昨日才退了燒,身上的傷又一直沒好,怎可在最熱的時辰去東廚?母親近兩日沒什麽胃口,午膳通常隻吃些消暑的茶點……她這勞作又是給誰準備?”
季先之聽他問話,忍不住歎道:“少夫人做膳……還能為誰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