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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互坦白

  可顧安這些年對寧南憂的印象實在太差,就算此時寧南憂已經將目的說得明明白白,他依然秉持了五分的懷疑。


  “寧南憂,你拿什麽證明今夜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你父親詭詐狡猾為眾人所知,而你對江氏那對兄妹做出的下等齷齪事兒也讓我無法信你。若你這些話全是信口胡謅,我卻信了你,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顧安沒有被突如起來的說辭打亂思路,反而更加鎮靜。


  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進行至此,站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蔣善終於開了口:“我可以替他證明。”


  顧安沒料到蔣善會如此突然的開口替寧南憂說話,瞠目結舌的扭頭朝他看去,有些不可置信道:“蔣太公早知了此事?”


  蔣善歎息一聲,點了點頭道:“是,在你我二人於此會麵前,淮陰侯便已同我說明了他的目的。”


  顧安蹙起眉頭道:“那也隻是他的一麵之詞,蔣公就這樣輕易信了麽?我不信當年的盧夫子會教出這麽一個走奸邪之路的門生來。”


  蔣太公衝著他搖了搖頭,從懷中拿出了兩枚玉佩輕聲道:“不僅僅是他的一麵之詞,他還有信物可以證明。”


  顧安滿臉疑惑的盯著蔣公手中那兩塊碎玉道:“這碎玉是?”


  “當年,盧遇行刑前,老夫曾去牢中探望過他,雖其中具體細節老夫不便多說,但這碎玉是盧遇親手交給老夫的。他親口告訴老夫,說能與這半塊玉佩契合的另外一半碎玉在他的有緣人手中,而這有緣人乃是他命中極為重要的人,他希望此人能夠平安度過此生,一生喜樂便好。臨行前,盧遇曾向老夫懇切請求,若是另一半玉佩的主人在未來某一天拿著信物尋上了門,讓老夫定要勸誡他莫追尋往事,千萬不得沉淪於過去。”蔣善的腦海中重現了他前往地牢探望盧遇的場景,露出深深的惋歎神情道,“老夫欠盧遇一條命,此生無法報答,唯有應下他的遺願。也曾在他麵前發誓,若另一半玉佩的主人尋上了門,那麽老夫必然傾盡全力護他周全。”


  這番感慨之語使得寧南憂的雙拳握的更加用力,他的指甲慢慢陷入了肉中,甚至握出一道血色,整個拳頭變得蒼白無比。


  “如今,這另一半玉佩的主人,親手將碎玉交到了我手中,讓我如何不信,他就是盧遇所說的那個重要之人?”蔣善一雙黑眸透著凝重之色,朝寧南憂望了過去。


  顧安沉下眸,此時此刻也不知要說些什麽,他隨著蔣公的目光同樣朝寧南憂看去。麵前這個玄衣男子垂著眸,似乎因蔣公的一番話陷入了往事的回憶,麵上顯露出痛苦之色。


  他親眼瞧見這個男子從極度的痛楚中迅速緩過來,隱忍著抬起眸對上蔣公的視線,勉強勾起了一絲微笑,雙目微紅道:“晚輩在此.……多謝蔣太公對家師當年的照拂。晚輩知曉.……當年家師出事後,您與當今天子數次找尋解救之法,想為家師尋一條活路.……便憑這些恩情,晚輩今生絕不會讓父親動您分毫。”


  話音落罷,這個人前驕傲自負,目中無人的男子向蔣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行大拜之禮,重重磕了兩個頭以表感謝之情。


  寧南憂的這個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他們似乎都沒料到,這個大魏當朝權臣之子竟然會為了當年的盧夫子向蔣太公下跪磕頭謝恩,並說出這樣一番堅決的誓言。


  蔣太公走上前,親自將他扶起,認真道:“孩子.……盧遇於老夫有恩,當年老夫那樣做除了報答他的救命恩情外,也認為盧夫子一生正直,他為大魏立下的功勞數不勝數,一副忠肝義膽天地可鑒.……老夫信他一身正骨,絕不會做如此大逆之事。既然老夫知曉他並非奸臣,自然要為他討回公道,保他一命。可最後的結果卻不敬人意。沒能救他,是老夫這輩子唯一憾事。你完全不必為此向我謝恩。”


  寧南憂眼眶更紅了些,慢慢從地上站起,鄭重望著蔣善道:“實不相瞞,晚輩費盡千機,將蔣太公帶到此地,除了要讓那宋宗血債血償外……還希望蔣公能應晚輩一事.……”他適時提出了自己臨賀一行的真正目的,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蔣善一頓,臉上露出和藹慈祥的笑容道:“孩子,有何事相求但說無妨,隻要不反道義之事,老夫能幫一定會幫。”


  “晚輩所求並非難事,而是一物。晚輩.……想求當年老師在牢中交付與您的那封血書.……”寧南憂的那雙黑眸此刻緊緊盯著蔣善看,下意識的露出了些緊張的神色。


  自他向蔣善提及盧夫子,拿出玉佩證實自己的身份後,蔣善對他隻有一應的承諾,卻絲毫不提當年於牢中收到的那封盧遇親手所寫的血書,這不禁令寧南憂覺得奇怪,他本以為,若是自己說明身份,蔣太公應很快聯想到那封血書,或許會主動同他提及此事.……可蔣善並沒有這麽做,他暫時想不到理由,但卻可以肯定蔣善並不想他知曉那封血書的內容。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蔣善聽到血書二字後,臉色忽然大變,望著他突然沉默了下來。寧南憂與之對視,察覺了蔣善瞳眸中那份深深的擔憂與遲疑。


  他試探著問道:“蔣太公突然不作聲,是不願晚輩探知那封血書的內容麽?”


  蔣善持續緘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是怎麽知曉當年你的老師曾交予我一份血書?”


  寧南憂沒料到他會這麽反問,微微怔愣後反應過來:“這些年,晚輩將當年常猛軍一案事發前後的所有細節統統查了個遍,從當年看守死牢的一名老獄卒口中得知了此事……晚輩認為……老師的那封血書中或許有當年常猛軍一案的起因真相……所以.……今日晚輩鬥膽向蔣太公索要這封血書。”


  “你想拿這封血書做些什麽呢?”蔣善又繼續問道。


  寧南憂一五一十的答道:“除了懲治那些當年陷害過老師以及越老將軍的惡人外,晚輩還想替當年的常猛軍平反,想證明他們的清白,讓此事的幕後主使伏法,受到應有的懲罰。如此以來,才能讓老師的亡魂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蔣善又沉默了片刻歎道:“孩子.……你可有聽清老夫方才那番話。盧遇並不希望你因往事而沉淪,他這一生獨獨盼望你能夠平安度過此生。”


  “可是.……蔣太公當年不是也不信老師謀反,更不甘老師背負如此大的罪名麽?”寧南憂並不聽蔣善的勸說,有些偏執的說道。


  “難道太公願意看見老師背負這樣的罪名,到了黃泉也無法安息麽?我以為,這世上縱有看不清真相的人誤會老師、誤會越奇老將軍,認為他們是叛國之賊,但當年老師與越奇老將軍的那些舊友們,會一直堅信他們二人的清白,即使無能為力,也會盡自己所能,堅持為他們平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些年.……太公不也時常私下調查當年之事……既然如此又為何要阻止晚輩調查此事呢?”


  寧南憂振振有詞,一雙眸堅定無比。


  蔣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麵孔,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這個年輕的後生像極了當年敢在明帝麵前分辨是非的那個少年郎。


  恍惚中,蔣善再次沉默了下來。這些年,他的確為了當年之事,私下查訪了很多人,隻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年之事被有心人一件件掩蓋。他能夠掌握的線索少之又少,想要為常猛軍平反簡直是一件絕不可能的事。


  但他也明白,當年操控此事,汙蔑越氏、盧氏、呂氏、慕容氏四家的幕後主使正是今日端坐太尉之職的鄧國忠以及權臣淮王。與他們二人聯手的五侯,隻不過是他們用來掩蓋真相的棋子罷了。


  十三年過去了。曾幾何時,執著於此的他也漸漸放棄了為當年的老友平反一事,隻能力所能及的照顧他們的後代。寧錚與鄧國忠遮掩真相,便是連當今天子也查不出當年之事的頭緒,眼前這個並不受寵,手中也無實權的少年又怎麽可能替常猛軍、替越氏、盧氏、呂氏以及慕容氏平反?


  “憑你一己之力,又怎麽可能為盧遇與越奇平反,當今天子都已經放棄的事,你又何必過分追究其中,放不下過去呢?”


  盧遇生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寧南憂能夠平安度日,雖然他不明白為何盧遇要保寧錚這個次子一生周全,但那樣廉潔高尚的男子一定有這樣做的理由。既然是盧遇的遺願,蔣善必然要替他實現,絕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寧南憂陷入此事之中無法自拔。


  “蔣太公……這些年,晚輩掌握了不少當年的線索,也私下收集了很多太尉鄧國忠的罪證,有能力也有信心為常猛軍平反.……隻是當年之事的真相晚輩至今未能徹查清楚,晚輩……隻是想要尋求一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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