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歌舞一曲
這道歉話聽的呂尋生氣,下麵仆婢行雲流水的一番煮茶也令他心裏不快,可這是主公的決定,他也不好說什麽。
一旁的周源末見這過程全都看入眼,卻不像呂尋那般氣惱,反而在心底笑了起來。寧南憂這話語裏赤裸裸的嘲諷之意隻怕這烏滸王是聽不出來的,試問大魏那一家高門顯貴煮茶待客以冷茶侍之?如此做茶後再以冷水故意涼卻的方法,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也隻有烏滸王這樣不懂品茶的人才覺得冷茶是真正的茶道。
烏滸王的確不懂寧南憂話中嘲諷,見他替自己重新擺了宴飲酒水,麵色也稍稍好轉了些,話鋒一轉又問:“方才那位內急出去的師公陳旭是堂下哪位?如今可否同孤說一說中朝的真正想法?”
他往堂上坐著的其他兩位掃視了一番,眼裏露出一股鄙夷。
見這孟災如此輕視的模樣,呂尋心底壓著一股怒氣,但又不能發出來,隻能忍著不出聲,撇過頭都懶得去看孟災一眼。
周源末聽到孟災提及陳旭,急忙從座位上起身朝孟災隆重行了一禮恭敬道:“大王恕罪,小人方才實在內急難忍才會離開片刻。”
“既然大王問了正事,小人也不好繼續掩著不說,中朝那邊與我聯係的細作頭領派人同我說,他今夜戌時二刻才會派人前來此處。因對方身份特殊,的確不能如此貿然在白日前來,故而我們也隻有妥協。”周源末便按照之前商議好的說辭答道。
“戌時二刻?”孟災聽到準確的時間,神色有些古怪,但轉念一想又覺周源末說的有些道理。
畢竟是中朝密探,的確不便在白日前來此處。
但恐怕他呆在這冷泉莊也不是個辦法,他帶來的人馬現下不在自己身邊,著實令他有些不安。在會麵之前,他絕不能獨自一人呆在此處。
孟災存了個心眼又道:“既然如此,那孤便至戌時二刻再來這冷泉莊。孤於廣信縣恰有一處私宅,便先去那裏稍作休息。”
呂尋見孟災果然如主公所料提出要離開這冷泉莊,便上前勸了一句道:“這恐是不妥。”
孟災朝他瞥了一眼,冷淡問道:“你又是何人?”
呂尋這才向孟災介紹起自己:“秉大王,武夫不才,正是君侯手下精督衛郎將呂尋。”
“呂承中?”孟災凝眸在腦中搜尋一番,最終喚出了呂尋的大名。
這又令周源末吃了一驚,沒想到正如寧南憂所說,孟災對呂尋很是了解,看來那曾於同這個孟災細說了很多有關於精督衛之事。
呂尋心下也是一震,但麵色平靜答道:“正是末將。”
孟災嗤了一聲,問:“你說為何我離開冷泉莊不妥?”
“大王有所不知,近來那臨賀太守顧安似是找到了烏滸之前參與臨賀動 亂的證據,此時正對廣州虎視眈眈。據末將調查,那廣信縣令胡光與顧安交情頗深,又十分忠於當今大魏陛下,對此處防範盯的很緊。恐是不好對付。大王您於廣州叱詫風雲,想是這裏無人不知您。若是一旦看出個什麽破綻,今夜會麵怕是會毀於一旦。”
呂尋字字中肯,也說得有幾分理。前兩日,路途中,孟災得到廣信縣密信,說是那縣令胡光正與蒼梧太守商議城郡嚴守之事,恐是自己這一年派人多多少少參與的暴 亂裏有些痕跡露了出來,令這些漢人警覺了。
他思索一番又道:“孤去哪裏無所謂,隻是孤向來呆不慣自己一人。還望淮陰侯能將孤帶來的那幫侍衛安置在莊院內,同孤共處一處。”
既然他去不了別處,那麽便絕不能一個人在這莊院。
見孟災望向自己,寧南憂放下手中茶盞笑道:“自是可以的。方才我領手下之人將大王近侍攔在山下,隻是為了他們接風洗塵罷了。此番應該也修整好了,若大王不放心,我即可喚他們上來。”
孟災倒是有些詫異,沒想到寧南憂這麽快便答應下來。難道方才是他多心了?
他本以為,寧南憂將他的近侍通通帶至山下是有著其他針對他的謀劃,此番看來卻好像不是。
孟災漸漸放下了防備之心。
淮王寧錚派遣到部落裏的校尉曾於早與他指明,若想此次成事,搓一搓那關內侯蔣善以及臨賀太守的銳氣,得到廣州數地的管轄權,便必須同淮陰侯一起謀劃。
曾於還說,讓他不必擔憂淮陰侯是否會對他不利,說此人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生的確實是十分俊俏,卻中看不中用,一生唯唯諾諾從不敢頂撞寧錚半句,性子還很古怪,很不得寧錚喜歡。
眼下看來,此人的確很是畏首畏尾,半分不敢與他辯駁,仿佛他說什麽,此人都能應下。
想到這裏,孟災更是不屑起來,冷冷哼了一句道:“還有勞淮陰侯了。”
“大王客氣了。”寧南憂朝他抱了抱拳,恭敬道:“離戌時二刻還有一段時辰。大王舟車勞頓,也因好好進膳休憩一番,本侯特地為大王擺了宴席歌舞,還望大王能盡興。”
他故意裝出的討好,在孟災聽來便成為了膽小。果然是傳聞中的草包子弟。之前孟災便有所耳聞這淮陰侯殺人不眨眼,仗著他老子的權勢欺男霸女,但在淮王在魏帝麵前卻如一條狗都不如,處處討好旁人。現在看來一點也不假。此番也來討好他,還特地置辦了酒席,隻怕是這淮陰侯自己想要玩樂,借著這個由頭特地擺下的,果然到了哪裏都遮不住一副紈絝的德行。
孟災私下想著,不知不覺對寧南憂便沒那麽防範了。
“孤的確勞累,既然淮陰侯有心,孤也不好拒絕。”他點點頭算作答應。
寧南憂便又抬抬手。緊接著便聽外麵的莊頭朝庭外喚了一句:“樂起,傳歌舞!”
緊接著便有四五個樂師領著七八個伶人上了場。
堂內曲音流淌,悅耳迷人,一時之間便將因孟災而起的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壓了下去。
而此時,正在東廚忙碌的江呈佳聽到灶廚外頭有人喚了一聲她所扮婢女的名字,於是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隻見一個小姑娘站在灶屋外正有些不滿的看向她。
江呈佳一怔,覺得奇怪道:“紅茶?你喚我?”
“不然是何人?”這小姑娘撅著嘴,很是生氣道,“前廳的歌舞開始了,你怎麽不去候場呀?此番你好不容易被周公子帶來此處,不正是想要在他麵前好好表現一番麽?”
“前廳開始歌舞了?”江呈佳麵色一僵,又立即換上一副懊惱的神色歎道,“哎呀,我隻顧著為周公子做膳了,竟忘了此事。多謝你提醒。”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臉上裝出一副欣喜神色,立即放下手頭的事急忙要去前廳。
喚作紅茶的小姑娘略有些嫌棄的拉住她歎道:“你就打算穿這一身?”
江呈佳上下打量了自己這一身青衫長袖的衣裳道:“來東廚之前,管事便讓我換了這舞服,這衣裳不是很好?”
紅茶嘖嘖道:“哪裏好了?你穿上一點也襯不出氣質。”正說著,這小姑娘一直藏在背後的左手便拿了出來。
她遞給江呈佳一套極其漂亮的赤色廣袖流仙裙,這裙上還用金絲勾著線,是一團團盛開的海棠,甚是好看。
江呈佳有些吃驚道:“你哪來這樣貴重的舞服?我不能穿……”她急急忙忙將裙子塞回紅茶懷裏,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紅茶有些不耐煩道:“總歸是正緊得來的,你便穿上罷。”她再往江呈佳懷中一塞,也不等她在說什麽,便急匆匆的奔開,大步衝至廊下回過頭衝著她搖搖手道:“記住啦!好好表現!”
這個小姑娘站在廊下衝著她笑得十分開心。
江呈佳不知不覺中鼻子一酸,心頭有些感動。
見小姑娘在廊下消失了身影,她這才回過神來。細細想起前廳之事,難怪方才那管事的讓她先換上舞服在去東廚幫忙,原是這冷泉莊內今夜為那烏滸王準備了一場宴席。還好她方才機警,反應了過來。
隻是她倒是沒意料到自己打暈的這個婢女竟然是個歌女。且還對那周源末有些意思。
江呈佳微微勾起唇,原本她還在想如何進入前廳侍候,觀望情勢,現下也不必發愁此事了。她做歌女便是極好的掩護。
想來……周源末將她打暈的這個婢女帶到此處是為了那烏滸王孟災。聽說孟災極其喜愛江南女子。這婢女樣貌生的很是好看,標準的鵝蛋臉,且正是江南女子。
她拿著手中的舞裙急匆匆歸了後院的空屋,換上了衣裙,又去草房確認了那婢女是否還暈著,一切準備妥當後,才往前廳去了。
莊頭似乎正在尋她的下落,見她穿著一身紅袖長裙高貴典雅的站在外庭,先是怔了好久,後來才高興的圍著她打轉道:“美,果然是美極了!你快些去吧。樂師已奏了三四曲,也該你出場了。”
江呈佳點點頭,拎著裙擺往廳內行去。
當她聽到裏頭奏起了關雎之音,便知自己該上場了。
一身赤紅長裙躲在一群青衣長衫的舞女身後,緩緩入了場,在身前那群舞女甩袖跳出蓮花步轉了一圈散開後,她便像是一朵盛放的海棠突然衝出青葉的重重包圍,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江呈佳婉轉嫵媚一笑,舞起水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