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鬥智
而當時,正處於京城最盛風頭的顧安卻忽向魏帝請旨前往因暴亂而變成一灘渾水無人管理的臨賀做一方太守,後又與蔣氏全族一同攻破烏滸王造成的亂局,平息了烏滸王謀反之事,也與孟災商討了歸附之議,迫使烏滸全族服於大魏。
顧安與蔣太公聯手,才得以令廣州多年平靜如水。這使得魏帝十分感念。廣州是乃大魏最北部,多年來它的每一任刺史都無法忍受連年動 亂而向魏帝請辭。獨獨這顧安願意守在臨賀替魏帝看顧廣州邊防。
魏帝也頻有任顧安為廣州刺史的想法,但卻次次遭到寧錚的激烈反對。廣州雖連年動 亂,卻是軍火、鹽鐵走私的必經之地,因此這裏的每一任刺史皆是寧錚派遣。若顧安上任廣州刺史之位,相當於斷了寧錚軍火鹽鐵走私之路。
寧錚一向視顧安為眼中釘,肉中刺,早有想要除去顧安的想法。
此番臨賀動 亂,寧錚要除蔣氏一族,顧安便是個大麻煩。寧南憂必然要設計除去顧安。
江呈佳低下頭,黑亮的眸子此刻黯淡下去。她心裏總認為寧南憂心裏還是有些善意,或許不會對顧安下手,於是便沒有太防範這一處。卻不料,她還是低估了寧南憂心底發芽滋長的恨意,這些年的苦痛早就蒙蔽他一雙眼,使得他根本不顧一切,哪怕傷及無辜。
不得不說,此刻她的心頭纏繞著一股濃濃的失望。
“姑娘之前說……要阻止烏滸王與中朝聯手.……如今君侯既然引顧安前去廣信,我們又該如何破局?”千珊兩個眉頭擠在一堆,整個人顯得有些煩躁。
“遇事需靜心,千珊你總是無法靜下心。”江呈佳拍了拍她的肩頭,口吻無奈。
沉寂少時,江呈佳振作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絹帛,交到了千珊手中。
千珊不解的望向她問:“這是什麽?”
“我們破局的關鍵。”江呈佳淡淡道。
千珊打開絹帛,入眼一幅血書令她頭皮發麻,她潦草閱覽起來,沒過多久驚愕的抬起頭道:“孟災的王位竟是弑父得來的?”
“沒錯。”江呈佳答道。
“這封血書.……乃是出自於前烏滸王之手,姑娘是怎麽得到的?”千珊反複閱覽著手中帛書,越覺得神奇,這樣絕密的東西,怎麽會落入她家姑娘之手。
“前烏滸王孟護的王後冼氏年少時與我相識,我同她甚是投緣。烏滸族內局勢嚴苛,我曾不放心她一人,在她身邊留下了一心腹名喚央荷。孟災兵變篡奪王位時,孟護被困鬱林,奄奄一息,死前留下血書。冼氏對孟護用情至深,不甘孟護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恨透了孟災,於是將孟護血書交給了央荷,又冒死將央荷送出了廣州。冼氏一路逃難,最後在蒼梧被孟災殺死.……她以死掩護央荷一路從臨賀逃往會稽。這封血書才會輾轉到了我手中。”
江呈佳解釋道。
央荷……
千珊腦中閃現過這個名字,不由倒吸了一口氣。原來當年央荷突然從姑娘身邊消失,八年後又重新出現在閣內的緣由是因為這個。
“此次,我也命拂風將央荷帶到了臨賀。”江呈佳接著說道,“孟災是個目無君父的殘暴之人,就算他弑父篡位之事未曾被人發覺,但他因早年連年興兵動武,甚至還妄圖聯合占婆國占領大魏邊防小城,致使烏滸族內民眾苦不堪言,族中早有不滿之言。他威望不足,又失民心,若不是因為他父親當年在族中的威望,手中又把握著烏滸族最強的軍隊,他早就被推下王位。若此時他弑父篡位的消息被部落首領們知曉,你猜會怎樣?”
“前烏滸王雖死,可他於烏滸族中威望卻至今不散。若此時孟災所做之事被曝,想必他也做不了這個烏滸王了。”千珊立即回答道。
“是了。”江呈佳唇角微微一勾。
“難怪姑娘胸有成竹,原來早有準備。”千珊方才還陷入一片焦愁之中,現下鬆了一口氣安定下來。她靜了一秒突然覺得事情並沒她想的那麽簡單,她猛地抬頭朝江呈佳望去,疑惑道:“姑娘為何要讓拂風將央荷帶過來?”
“我還以為你直接將我這話忽略了。”江呈佳歎道。
“這些年,若不是蔣太公與顧安一直壓製著烏滸族,想必那孟災早就將大魏邊防弄得破損不堪。近些年來,兄長又發現這孟災常年走私軍火,與那占婆國以及中朝都有來往。他與寧錚兩人已將廣州攪得如一個大染缸,致使大魏邊防連年不濟,這才使得中朝探子於廣州密布,甚至通過蒼梧、臨賀一路通往大魏內部。”
“兄長既然是奉了二姑姑的命令前來凡間扭轉危局,那麽他自然要為太子寧無衡清除大魏亂局亂象。這孟災不僅他看不順眼,我也是極其厭惡。央荷是當年孟災篡權弑父的親見者,若由她拿著孟護的這封血書作證,會更有可信度。我欠冼氏這唯一的願望,多年前便已在謀劃,如今也是時候讓那孟災自食惡果了。”
千珊這才明白江呈佳的用意,撥浪鼓般的點頭道:“這孟災的確該除。可姑娘,據我所知.……當年前烏滸王孟護的三子.……現如今隻剩下孟災。孟災若除,烏滸族又該由何人接管?”
“這便是我籌備多年,一直遲遲未曾對孟災動手的緣由,但如今我已尋到合適的人了。”江呈佳應道,“孟護有三子,長子孟災、次子孟鈍、幺子孟旭。他的其他兩個兒子在孟災的迫害下,一死一失蹤。孟鈍死於當年的篡權之謀中,唯剩一個孟旭不知所蹤。多年來孟災一直在找尋他這個弟弟,想要滅口,卻遍尋無果。任何人都料不到,孟旭為躲避其兄追殺,狠心將自己毀了容,隱姓埋名躲在孟災的護衛隊中。我廢了很大的勁才尋到他,又花了很長時間考驗此人的品行,待一切確定,才敢行事。”
“此為後話。”江呈佳將孟災一事交代清楚後又詢問其千珊另一事,“你不是說.……兄長來信,說是知曉了君侯來臨賀的另一緣由?”
“是了.……我差些忘了此事。”千珊一拍腦門急忙說起此事,“姑娘晨時不是要我讓拂風去查這蔣氏與弘農盧氏的私下交往麽?”
“然後呢?”江呈佳聽她這麽一說,心底便料定,寧南憂此番來臨賀,看來是與弘農盧氏脫不了關係了。
千珊接著說了下去,“姑娘剛剛吩咐完,我便收到了公子的帛書。公子言,當年盧遇死前,蔣太公正在洛陽,還曾去獄中探望盧遇。薛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當年看守死囚牢獄的老獄卒,從他口中得知……盧遇曾將一封血書交予蔣太公。君侯此次前來臨賀,正有可能是為了蔣太公手中的那封盧遇的血書。”
江呈佳一怔,整個人顯得有些懵滯。
千珊此刻自言自語道:“這麽說來……君侯其實不該對蔣氏一族動手.……可為何還是.……”
江呈佳低哼一聲,眼底更是失望道:“他對蔣氏動手,正是為了那封血書。既然是盧遇親手交給蔣太公的,那麽以蔣善的為人,必定細心保存。蔣府戒備森嚴,若無戰亂使得全族傾巢而出,根本無法搜尋那封血書。
君侯為了那血書,根本不顧蔣氏會不會因此重創。相反,他覺得蔣氏若遭重創,反倒能夠遮掩他此時此刻在朝堂上的動作。一旦施安抵達京城,那麽真正的棋局便將開始。”
千珊不曾深想,經江呈佳這樣一說,心底也不由起了一層寒意,對寧南憂感到了一絲懼意。
“千珊,我命你安排鐵衣頂替我之事,你可有備好?”江呈佳問起來。
眼下便隻有夜箜閣為何對蔣氏出手一事未明了,她雖是要查清此事的,但更重要的卻還是五日後寧南憂與那孟災的會麵。
“中午,奴婢借著采購的由頭隨著碧芸姑姑一同出了趟門,中途與人換了身份去了趟錢府將此事告知了鐵衣,她已準備完畢。現隻盼姑娘說個時日,鐵衣立即潛入府邸與您替換,那時您便可隨我一同前往薈萃樓。”
“去往薈萃樓一事,便放置於半月後。”江呈佳答道,“你且讓那頂替我的人,今夜來我房中。君侯既然今夜亥時出發,必然悄悄離開,屆時精督衛的注意力自然會被其分散。這是我們調換的最好時機。”
“半月後?”千珊聽到江呈佳這番話有些詫異道,“姑娘不是說近日便要去薈萃樓?況且君侯此時恰好不在府中,您既然讓人今夜就頂替您.……那麽何不趁今夜就去薈萃樓?”
江呈佳搖了搖頭否定道:“不。我需同君侯一起,前往蒼梧廣信。”
“姑娘要前往廣信!”千珊險些驚叫出聲。
“姑娘!這怎麽使得?您的病還未好全。您不必擔憂孟災一事,更不用擔憂顧大人的安危,這些事便交給我們來做,奴婢保證絕不會有差錯!”千珊急急勸道,心裏一百個不願江呈佳前往廣信那樣危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