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互不理睬
“不過.……你家那位君侯雖說表麵對你很是信任,可私底下一直命精督衛監督你與千珊的一舉一動,若不是你的易容術好,又與千珊身形相似,又有燭影暗處打掩護,瞞住了盯著你們的精督衛,這才確保無虞。否則隻怕你們這樣不斷進出與拂風聯係的舉動早就被戳穿了。而今燭影去追趙拂,我們也已抵達臨賀,居於這指揮府隻怕更難與外界聯係了.……要怎麽查這中朝密探?”
姐妹倆相視一眼,通通沉寂下來。
“這臨賀動 亂斷斷續續已有了半年,一應卷宗千機處雖然皆有記載,但總歸還有些紕漏,比不得顧安那處記得詳細。好歹他一直跟進此案,不若我們悄悄去縣衙?既然動 亂是中朝人弄出的動靜,那麽那些卷宗之中總有蹤跡可尋?”沐雲想了想此事,還是覺得顧安最是靠譜,便這樣提議道。
江呈佳卻搖了搖頭道:“君侯在還未請旨前往臨賀前,便已派了季先之先來此處查探,想必比我們都要清楚這動 亂起因。可至今為止,精督衛也並未從這動 亂中查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隻怕.……我們就算去尋顧安,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那如今該如何是好?”沐雲緊蹙眉頭,托著下巴思索起來。
江呈佳左右環顧一番,拉著沐雲進了屋,拴上了門悄聲道:“前日,我與君侯爭吵,兩人奔至臨賀俊山嶺外。你猜.……我在那片樹林遇見了誰?”
“誰?”
“虎嘯軍一營主將薑峮座下一帳的偏將軍曾於。”
“曾於?”沐雲驚問。
江呈佳默聲點了點頭。
“曾於來此.……想必是寧錚信不過寧南憂才會.……?”沐雲托腮凝目推斷道。
“淮王從一開始便信不過君侯。曾於要從幽州轉過來,還要瞞住魏帝的人,想來路程上也花了不少時日……前日我見拂風遞上來的卷宗,知曉曾於這一帳二十幾人在琅邪消失了蹤跡,想必這便是寧錚用來迷惑魏帝的伎倆。他在君侯還未請旨前往臨賀之前便秘密向曾於下了命,想是已在這臨賀布下了準備,等著曾於抵達此地,他便要對蔣氏動手。可他卻沒料到,他們一行人恰好被我與君侯撞個正著。我已命拂風盯住了曾於一行人。這些天若他有動靜,拂風便會即刻來報。”
“若等拂風來報.……是不是便來不及了?”沐雲愁眉苦臉道:“雖說燭影與拂風都提前在蔣氏府宅附近布下了人手。可若城外暴亂一起.……也不一定能夠護得住蔣宅。”
“你且放下心,那曾於總還是會顧及君侯在此,他要掩藏自己的蹤跡,行事便不能操之過急。否則.……一旦暴露,淮王的目的就達不成了。”江呈佳冷冷哼了一聲,“若曾於得手,蔣氏一族被除,君侯必然是替罪羔羊,淮王若是想君侯乖乖呆在臨賀,必然要小心行事。”
“你說的有理。”沐雲點頭附和,遂牽住她的手溫柔道:“我不是侯府的人,你家君侯也管不住我。兩日後拂風的大哥錢秀海與他大嫂嫂崔氏便歸臨賀了。到時,我便以拜訪舊友的由頭住出去,替你分散些精督衛的看守。”
“也好。錢大哥底子幹淨,就算精督衛查也查不到什麽。”江呈佳關心道:“不過,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小心。”
兩人於屋中聊了好一會兒,直至夜黑才各自分開。
江呈佳從客房出,繞過回廊沒走幾步便到了臥房。
紙窗裏已傳來隱隱燭光。寧南憂早已歸了屋
她上了台階,正預備推門而入,身後卻傳來一聲溫婉的叫喚:“弟妹。”
江呈佳轉身尋望過去,便瞧見一抹緋色身影立於皎潔澄瑩的月光中,手中拎著一個雕紋花邊的精致食盒款款而來。
她欠身行了一禮,柔聲一喚:“湘夫人。”
李湘君邁著蓮步,臉上笑容不減,和藹可親道:“作甚稱我湘夫人?那是下人喚的,你我都是一家人,你不若隨著昭弟喚我君姐吧。說起來,我其實也隻比你大了兩歲。”
“如此算來.……君姐的年歲竟比夫君還小?那為何夫君喚您君姐?”
“昭弟同亡夫乃是至交好友,昭弟視夫君為兄,自我嫁入大司馬府後,他便稱我一聲阿姊,此後便喚我君姐。我小名喚作玉霜,弟妹也可喚我小名。”李湘君溫聲細語的解釋一番,喉音脆若銀鈴,很是動聽,又十分謙和讓人無法抵觸。
江呈佳點點頭,這才問起她的來意:“不知君姐這麽晚來南院有何要事?”
李湘君勾唇笑起,淡淡道:“姑母見昭弟與你晚膳未用給,便讓我送來了食盒。我聽季叔與呂尋提及……說你夫妻二人前些日子都病倒了,身子實際上還虛著。如此晚膳便不可不用了,仔細著胃不舒服。”
江呈佳莞爾一笑,正想回話拒絕,門卻從裏麵打了開來。
“阿蘿。”裏麵的人低低喚了一聲,順勢瞧見了站在院裏的李湘君,於是眸眼一怔道,“君姐也來了?”
李湘君上了台階,將手中食盒遞過去,輕聲道:“我來替姑母送晚膳。”
寧南憂虛掩著門,隻露出半個身子,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衣,裏麵纏著的布帶露了出來,上麵占著血跡。
那李湘君低眸恰好瞧見,驚呼一聲道:“呀!昭弟何時受了這麽重的傷?”
玉冠公子麵上微微一愣,急忙攏了攏衣領道:“沒事,不過是些小傷。君姐不必掛心。”
“你雖心係國事,可也該仔細著身體,很不該如此不小心。你這樣,叫我如何同亡夫交代?”李湘君責罵一句,波光似水的眸眼間滿是擔憂,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嬌媚之意。
“君姐教訓的是。”他的眉梢染上一些淡淡的無奈,還有一抹江呈佳從未見過的暖笑與開心。
“怎麽?我端著食盒……你是一點也不願意讓我進去坐坐?”李湘君舉著食盒,挑眉看向他,語氣有些調皮。
寧南憂低笑一聲,垂頭將衣帶係好,又轉身隨手拿了一件披風係上,這才推開門道:“母親叫君姐過來,我怎敢違抗?”
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屋,完全忘了同樣站在門外的江夢蘿。
廊下的小姑娘也倔強的不肯進去,愣是等著李湘君反應過來喚她:“弟妹?怎麽不進來?”
江呈佳嬌小的身影映在月光中,顯得有些落寞,讓人忍不住心疼。
寧南憂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帶笑溫柔道:“阿蘿,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作甚?”
她怔怔的瞧著裏頭坐於窗邊,慵懶肆意,優雅飲著杯中茶的公子,鼻間湧起一股酸澀。
“阿蘿見二郎同君姐聊的熱……自然不忍心打擾。”她低聲軟糯糯的說著。
李湘君聽出她語氣裏的酸意,唇邊笑意慢慢淡下去,有些尷尬道:“弟妹莫要介意。我同昭弟許久未見.……一時忘了形……竟沒顧及道你的情緒。”
寧南憂彎彎嘴角,衝江夢蘿招了招手。
門前的小姑娘這才跨過門檻走進屋中來。
李湘君卻起身向寧南憂一拜,客氣道:“我也不便繼續在此,姑母那處還需要我。昭弟要聽姑母的話,乖乖用膳。我便先走了。”
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寧南憂斂眸,衝著李湘君點了點頭,溫和道:“君姐與母親要早些休息。”
李湘君聽了他話頭沒有挽留之意,也緩緩起身,雍榮閑雅的欠了欠身,便踱步離去。
江呈佳站在一旁,聽見木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
門內的氣氛忽而冷下來。
她皺皺眉,有些忐忑的站在門口,望著靜靜靠在矮榻上讀書的寧南憂不知開口說些什麽。
“阿蘿若是餓了,便來用些膳。”
屋內冷了少時,寧南憂忽而出聲道:“別傻站在那裏。”
他語氣平平,聽不出半分情緒。
江呈佳低下頭,麵色僵硬道:“二郎吃些吧。我不餓,我有些乏了先睡了。”
她徑直走向牆邊狹窄的床榻,扯過被褥縮到角落裏睡了過去。
寧南憂瞥了她一眼,繼續靠在軟榻上讀著書卷。
江呈佳起先生氣,一股悶悶的酸意盤旋心頭不去,在榻上等了半日也不曾見寧南憂過來安慰自己。
若是換作平日,他早就來榻上哄她了。
她心中鬱悶,肯定了之前那種古怪的感覺。她頭風那日,寧南憂前來探望,舉止便有些疏離。今日對她也是忽冷忽熱,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
若他不願同自己多語,自己又何必去討那個不快。
於是幹脆閉上眼,強迫自己入夢,不去理會矮榻上躺著一動不動的人。
許是今日勞累過度,她的病還未好全,沒過一會兒,江呈佳便真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覺察身邊有一冰冰涼的人鑽了被窩,輕輕挨著她躺在了榻上。
那人身上寒氣重的很,手腳冰涼,驚醒了夢中的江呈佳。因到了盛夏,她全身不似五月那般寒冰如雪,睡了沒一會兒,身上便已滾熱。
大概是怕寧南憂再著了涼,有礙於傷,她便裝作熟睡在床上打了個骨碌,翻身抱住了身邊的人,滾燙的小腳伸到他腳掌邊,替他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