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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盧世清

  “關於趙乾的戶籍線索暫且隻有這麽多。但……”千珊忽而將話鋒轉了一轉又道,“元初九年十二月初十,這是趙氏老夫婦倆在河岸邊撿到趙乾的日子。奴婢特地讓拂風查看了那一日裏或者是近三月中閣中各路探子藏身各處所記錄的大事。得曉一件大事,此事的當事人恰是姑娘您一直以來所尋找的人。”


  江呈佳凝起眸光,沉吟片刻抬頭道,“可是盧世清?”


  千珊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江呈佳早知此結果,心底卻還是沒有來的一顫,有些不敢置信。她回想起自己曾在水閣卷宗之上所讀過的一段記錄.……

  元初八月初九,當時於文壇之上負有盛名的弘農第一才子、時任尚書台尚書令的盧遇——盧夫子的夫人曾於娘家會稽誕下一子,名喚盧世清,字原生。這盧世清乃是當時極得明帝看重的盧氏一族長房長孫,集萬千寵愛與一身,本該健健康康的長大。但世事難料,四月後,盧遇的夫人顧氏帶著兒子返程歸於洛陽途中,被新都一帶的盜匪擄走,跟隨顧夫人同行的府內侍衛一路自新都追至鄱陽,又從鄱陽一路追至武陵,也沒能及時將顧夫人救回。等到侍衛們發現被綁走的顧夫人時,她已被盜匪玷汙清白,無法忍受此等奇恥大辱,頭額觸柱而亡,死於武陵郊外一座荒無人煙的破舊府宅之中,而與她一同被擄走的盧小公子也不見蹤影。盧夫子尋了整整兩年也不曾尋到盧小公子的下落,無奈之下隻能放棄尋找。至此盧遇再未娶妻,孤苦多年,直至陽嘉二年慘死於常猛軍謀逆一案之中,盧氏一族也徹底落沒。


  “這趙氏夫婦撿回的嬰兒的時日恰巧是顧夫人死於武陵郊外的時日。幾日前姑娘猜測燭影便是趙氏夫婦撿回的小兒子趙乾,也通過趙拂與燭影二人的反應證實了這個推斷,而燭影身上恰好便有那盧氏一族的傳世之寶崔玉。奴婢認為,這足以證明,燭影便是那位失蹤數年,不知生死的盧小公子——盧世清了。”千珊仔細分析了起來,說出了江呈佳此時於心中的推斷。


  盧遇之子,盧世清,這些年來,不知為何,城閣崖一直在遣人尋找,不知投入了多少人馬在其中。而不僅僅是城將軍,夜箜閣那位神秘莫測的閣主寧九也探尋盧世清的下落多年。


  江呈佳雖對燭影乃是弘農盧氏後人一事早有猜測,但此刻證實了心中想法,心中還是難免有些起伏難定。


  找到盧世清明明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她的麵色卻逐漸深重,心中隻覺不妙,“現如今的線索的確全都指向了燭影。我也幾乎能夠確定他便是盧世清。隻是.……千珊。我或許做錯了一件事……”


  千珊蹙額疑道,“主子何錯之有?”


  “對於燭影的身世,我一直留有疑問,直到聽趙拂提及趙小弟的往事,我便斷定燭影便是趙拂之弟,一心想要讓他們相認,但卻忽略了燭影身上那塊崔玉所代表了什麽。此刻,趙拂已然歸入君侯麾下,前往北地之中。若我猜測不錯,趙拂是得了寧南憂之令,前去北地長鳴軍中做其暗線。但,若趙拂不是被竇月珊利用前去刺殺君侯,也不會同君侯相識。泉陵一戰,趙拂參與其中。淮王寧錚雖遠在洛陽,卻對君侯的行蹤了如指掌,若非如此,泉陵一戰便可避免。趙拂與君侯結盟之事,必然被淮王所知。且此關鍵時刻,趙拂隻身一人前往長鳴軍內,以淮王縝密的性格,定然能夠猜想到寧南憂想做些什麽,而我恰在此時指引這兄弟二人相認.……定然會引起君侯與淮王派去暗中監視趙拂的人的懷疑。燭影一旦入了這些潛伏於趙拂身邊的探子的視野,必然免不了查清底細,既然你我能查到燭影並非趙氏夫婦親生兒子,那麽君侯與淮王的探子必然能夠查到。而當年盧夫子的夫人遇難身亡想必這天下也有不少人知曉。如此以來,燭影的身世.……就相當於被我……”


  江呈佳細細道來,臉色漸變,愈發難堪。


  一旁的千珊聽著也大驚失色,她倒是未曾想到這一層。燭影出發時,並不知趙拂為何前往北地,而趙拂也絕不可能告訴燭影他往北地之行的真正目的。燭影是水閣的暗線,從未在世人麵前露過麵,倒是不必擔憂他之水閣身份暴露。可一旦兄弟二人相認,必然會被趙拂身邊的探子上報於寧南憂與寧錚,若是在細細一查,得知燭影身上有一盧字崔玉佩戴,那麽.……燭影的真實身份便會被寧南憂與寧錚所知。若此事隻被寧南憂所知,或許不必擔憂。但若是被寧錚所知,這必然會陷燭影於險境當中。


  江呈佳心下懼駭,盧氏一族在常猛軍謀逆之案中被抄家滅族,百年清譽毀於此,全族皆滅。若此刻燭影盧世清的身份被寧錚知曉,那麽必然會被寧錚斬草除根。


  “此事萬分火急。”江呈佳內心愈發焦急,衝著千珊急匆匆道,“千珊,去通知拂風,叫他將燭影帶回,此時萬不得生出什麽事端。”


  千珊麵色薑黃,急急點了點頭,轉身將屋門關牢,清點了竹窗、戶外看守的侍衛,細細算過後,才從梁上小窗探身而出,溜出了驛館。


  江呈佳微微蹙眉,心底默默祈禱此刻能夠救過補闕,挽回事態。


  此刻的東側主院內,沒蘇醒多久的寧南憂渾身乏力地躺在榻上,任由著呂尋喂他湯藥。他昏昏沉沉睡了幾日,神色已然困倦,稍稍動了動身子,便覺胸口肩上與背脊傳來撕裂戳心的痛,令他頭皮發麻,忍不由一顫,老老實實的躺了下去。


  他歇了好久,睜著眼看著屋脊木梁,才漸漸發覺身邊好像缺少了什麽,好看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忍著口中幹澀道,“夫人呢?”


  呂尋侍在一旁,端著藥碗的手輕輕一抖,遲疑道,“夫人.……夫人身體不適,此刻在房間休憩。”


  “身體不適?”寧南憂一頓眉頭,偏過頭,目光對上呂尋有些躲閃的眸,略感不安的問道,“她怎麽了?”


  呂尋麵露不願,沉默下去。他不想讓寧南憂知曉江呈佳的狀況,害怕寧南憂為了江氏女再次傷到自己。但見主公如此迫切焦急的看著自己,他也無法繼續隱瞞,隻能如實相告,“前些日子為了照看君侯.……過度勞累,暈厥過去。不過,君侯放心,孫醫令已去診治,為夫人配了藥服。季大人曾去看過,夫人幾日修養,已然無礙。”


  寧南憂眉眼罩上一層淡淡的擔憂,下意識焦急的追問道,“她當真無礙?”


  呂尋盯著寧南憂眼下一片烏青以及滿臉的蒼白,又見他滿心滿眼都藏著對江氏女的關心擔憂,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不由怒氣上頭,聲音也硬了幾分,“主公還是關心關心自己的身子吧。江氏女且有人照顧,若不是她任性,您也不至於重傷至此。您可知,您此次昏迷叫曹夫人操了多少心?屬下且替曹夫人不值,您此番醒來,竟然半句也不過問自己的母親,反倒關心一個外姓之女,況且還是政敵之女?主公,你且清醒清醒。江呈佳乃是江氏女。是江呈軼的親生妹妹,是站在您對立麵的人。您自己也說過,這江氏女絕不似表麵看上去這般單純。能與水閣江夢蘿互稱姐妹的女子又怎會是如此隻顧兒女情長之人?她入侯府,必有目的。您二人互相利用也罷。但您怎能真的被其迷惑?”


  “呂承中……”寧南憂沉下一張臉,滿臉不悅道,“我如何做.……無需你次次提醒。我與江氏女不過逢場作戲,我也知你擔憂什麽。這些年,我苦心謀劃,斷然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毀了布好的棋局。我不喜她那位兄長的為人處世,更不喜她,對她的好不過是出於愧疚,也僅僅是因此而已,何來兒女私情?但既然江氏女嫁入我府中,也算是我的妻子,不管她是何身份,你且應該稱她一聲夫人。”


  呂尋聽出了他口吻中隱怒,心下不由自主的一抖,但還是壯著膽子道,“主公,忠言逆耳。那江氏女就是個禍水,您且醒醒吧。”


  “出去。”寧南憂聽著呂尋的話,心下愈發不適煩躁,冷冷道了一句。


  呂尋麵色青鐵,輕歎一口氣,將手中陶碗放下後,退下幾步,磕頭拜禮道,“主公息怒。”


  “滾。”這冷冰冰的字從寧南憂嘴中蹦出。呂尋便知他徹底怒了,也不敢再繼續勸下去,於榻前狠狠磕了幾個頭,起身退了出去。


  寧南憂疲乏的躺在榻上,細細思量起呂尋所說的話,心下彌漫出一股難忍的酸澀。或許,是他真的昏了頭,被江呈佳的美色所迷,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從清醒中沉迷下去。


  呂尋被趕出了屋子,停在廊前許久不肯離開。季先之此刻剛從曹夫人的院子出來,才走到回廊上,便瞧見呂尋灰頭土臉的垂著頭,滿臉鬱悶的在院中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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