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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四十八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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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南憂不抬眼,瞧著手中書卷輕聲說道,“剛剛。”


  江呈佳擁著被褥,光溜溜的白嫩雙肩漏在外麵,躲在床榻裏,打了個哈氣。


  他聽著那邊半天沒有動靜,彎了彎嘴角,抬起眸子朝她看去。瞧見她毫不顧忌的將肩膀與手臂全都漏了出來,便略沉了沉眸色,起身替她拿了套外衣走了過去。


  她有些困倦,揉了揉沾了些濕氣的眼睛,嘟囔了幾聲,便準備將自己裹起來,轉身抬眼一瞧,便見寧南憂拿著白裳朝她走了過來。


  她慢慢瞪大眼睛,一時之間忘記了動作。直到他將外裳披在了她的肩頭,沉聲說起話來,江呈佳才回過神。


  “傍晚還是涼的,怎得這般不注意?”寧南憂語氣溫和的責怪起來,替她係上了衣帶。


  江呈佳滿足的揚起笑意,衝著他眯起了雙眼喜滋滋道,“瞧侯爺這樣,像是不同我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寧南憂坐在她身邊,替她撚了撚被角,無可奈何道,“也不知這一個多月以來,到底是誰將我堂堂一個淮陰侯趕到床下睡地鋪去的?”


  江呈佳挑挑眉頭道,“那是侯爺自己找罪受,誰叫侯爺莫名奇妙衝我發火?”


  她膽大的說著,似乎料定寧南憂不會同她置氣。事實上,他也懶得同她置氣。


  寧南憂無可奈何道,“是我自己找罪受,也不該同你發火,本是我的不對,我同你致歉,可行?”


  他黑漆漆的眼眸裏泛出一層層的寵溺,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順手滑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江呈佳的雙眼眯成了月牙,眼瞧著寧南憂不問她下午的行程,便暗自鬆了一口氣,懶洋洋的靠在床榻上。


  “謝謝你。”


  不知過了多久,寧南憂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句話,叫眯上眼的江呈佳半睜了一隻,疑惑道,“侯爺作甚突然謝我?”


  “沒什麽。”寧南憂又將話隱了下去,隻是靜靜看著她,不作聲。


  江呈佳在心底思索一番,便曉得他是在謝什麽。曹氏這些日子對他已然好上許多,完全不似一月多以前,她瞧見的那般。母子倆之間的氛圍被她逐漸調和起來,寧南憂自然對她有著感激。


  但他不願說明,她便也不想多說,裝作不懂他是何意,糊弄了過去。


  江呈佳一直眯著眼,困勁上來,愈發的昏沉,在他麵前不斷打著哈氣,揉著朦朧朧的雙眼。屋子裏一直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股沉香初聞時不已察覺,聞得久了,便讓人產生了一種昏沉之感。


  她緩緩闔上眼,忍不住那一陣陣席卷而來的倦意,不一會兒便困得不行,昏睡了過去。寧南憂就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閉上眼,沉沉的靠在牆角漸漸平穩了呼吸聲。良久後,他輕聲歎了一口氣,小聲喚了一聲,“阿蘿?醒醒。”


  江呈佳此刻已不省人事。寧南憂眸中柔光漸漸暗沉下來。他將她緩緩放平,讓她靠在枕上安心入睡。隨後站起了身,走向了屋子裏的暗角處,將藏在裏麵的小香爐取了出來,用水澆滅了裏麵還在燃燒的香料,又繼而放回了原處。


  他打開江呈佳放置衣裳的木箱,一件件清點著,眼尖的發現,有一件長衫白衣的折法同旁的衣裙折法略有些出入,於是慢慢將這件綠裳抖了出來,仔細檢查著下擺,便顯而易見的發現裙擺下方沾染了些許沉灰。這些灰染的痕跡各不相依,不像是平地行走時染上的汙漬,倒像是奔行在屋簷間,不小心染上的。


  寧南憂本就有些黑沉的眼眸,便更加黯淡下去。他麵色有些陰鬱,將被他抖出來的白裳在依照原樣原封不動的疊了回去,蓋上了衣箱。


  他默默的朝著浴房前擺放著的繡履走去,輕輕蹲下,撿起那雙小巧的履鞋仔細查看。繡著雕花的履鞋一塵不染,看上去像是剛剛換上不久,這樣嶄新的程度令寧南憂麵色更加鬱沉下去。


  江呈佳今日在千珊那處換了衣裳,連帶著鞋子也換了下來,便是害怕寧南憂看出她曾經離開過驛館。可她沒有料到寧南憂非比尋常的洞察,還是察覺了不對。


  寧南憂將她的鞋履擺回了床前,滿麵寒霜的立在榻前盯著她瞧了一會兒,悄悄的自房間離去,踮腳一躍,上了屋簷,毫無聲息的離開了驛館。


  他輾轉了幾個巷落,最終自灰瓦白牆上飛下,轉身入了臨沅街頭拐角處的小巷。此刻有一身穿深墨色的身影牽著一匹馬正侯在牆角處,等著他前來。


  孟夏之日,白日漸漸延長,已是傍晚,天依然亮堂堂的。


  寧南憂躍下牆頭,立於巷口。角落裏的身影便牽著黑棕烈馬走了出來。


  “主公當真要去?”


  “去。”寧南憂頭也不回的答道,遂即牽過那人手中的馬兒,輕輕拍了拍馬身,似是在安慰它。


  “疾風已喂足了飼料,這幾日也修養好了。主公可放心。”那人自牆角的暗影處走了出來,定睛一瞧,正是季先之。


  寧南憂嗯了一聲,便蹬馬,一跨而上。


  他拉著韁繩,俯視著季先之,暗沉的黑眸中露出一絲冰寒,“今夜看好夫人的院子以及千珊。”


  季先之一怔,不明他是何意道,“夫人出了問題?”


  “季叔,我有一個猜測。今晨徘徊在我身邊的人是江呈佳”寧南憂向遠方眺望過去,眸色愈發的深長。


  “夫人?”季先之仰頭看著他,眸中充斥著不可置信。


  “另外,明日我需從程越嘴中聽到點東西,望季叔莫要讓我失望。”寧南憂瞧了瞧天色,算了算時辰,匆忙囑咐一句又道,“江呈佳已中了綾香,我會在她醒來之前趕回來,切記,這個時段,不能出任何差錯。”


  季先之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寧南憂扯了扯韁繩,揚起手中長鞭,啪的一聲落下,隻聽見小巷中傳來一聲馬喚嘶鳴聲,一道黑影疾速自巷口衝了出去。


  季先之站在街頭看著塵土飛揚中那抹越來越遠的身影,麵色起了一層憂慮。


  寧南憂駕馬北去,一路循著竇月珊離去的路而去。馬匹飛馳在官道上,他手中時時拿著精督衛的綬印,官道之上的衛兵瞧見前麵來人亮出精督衛綬印,便紛紛不敢阻攔,替他掃清了所有官障。


  很快,他便追到了江陵。


  依照竇月珊的腳程,此時應該於南郡歇腳養馬。寧南憂趕到那時,天已全黑了下去。竇月珊此次出行是以遊山玩水之名,因而不可能下住驛館,必然是尋間客棧打發一夜。


  寧南憂尋到江陵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樓客棧,將馬停在了門前,走了進去,吩咐了小二將馬匹送到馬廄中,便要了一間上等房住了進去。待到小二離去,他又從窗戶翻了出去,攀著窗椽往上一翻,沿著屋簷,一間一間客房找了過去。


  他算的不錯,也足夠了解竇月珊。沒過一會兒,他便在西邊的上房找到了正躺在榻上悠哉悠哉讀著閑書的竇月珊。


  寧南憂自屋簷之上翻身自敞開的窗口躍入了他的屋中。竇月珊此時隻穿了中衣與襦褲,被窗口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大跳,眼瞧著一個玄衣長裳,頭冠白玉的男子自窗邊走過來,他捂著亂竄的心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我倒是誰?”


  他放鬆片刻,又驚奇起來,疑惑道,“你怎麽來了?”


  寧南憂瞥了他一眼,拎起在一旁疊好的被褥扔到他身上冷冰冰道,“蓋好。”


  竇月珊給了他一記白眼,拉過被褥蓋在了自己身上,啐了一聲道,“小古板,真不如兒時有趣。”


  寧南憂自顧自的抽走他手中拿著的竹卷,瞧了一眼,滿臉不屑道,“盡看這些奇門雜類,要是叫先生瞧見,必然要責罰你。”


  “先生在翼州,天高地遠還管不著我,倒是你,怎麽來尋我了?”竇月珊疑惑起來。


  寧南憂默不作聲,沉悶了一會兒道,“我怕是做錯了一件事。”


  “什麽?”竇月珊蹙起眉頭不解道。


  “程越同我母親認識,頭天我將他揍了一頓,雖派人嚴加看守了,但他突然失蹤,必然引起程家人的懷疑。今日下午季叔發現程氏替竇氏送信的人消失了,怕是竇氏盯著我的人就在附近。你父親大概已經曉得你同我見麵了。”寧南憂麵色略有些凝重。


  竇月珊在聽見他說的話後,皺起的眉頭漸漸展開,眉開眼笑道,“嘖嘖嘖,瞧著,看來是擔心我的安全了?”


  寧南憂轉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程越同你父親到底是什麽幹係,你也不考慮清楚,便做局引我相見。如今還在這裏同我嬉笑?”


  竇月珊見他怒氣衝衝,便曉得他是當真生氣了,於是沒臉沒皮的蹭上來討好道,“好好好!是我的錯,這次我的確不夠細心.……可也是為了保護竇氏,好歹那也是我的親爹,我的族人。你的手段,我又不是不清楚,若直接將苗頭引向竇家,你還不得將我家掀翻了,查個底朝天?”


  “現如今,就算我不想查竇氏,也必須查了。”寧南憂將手中竹卷扔到他懷中,垂著眸盯著地上歎息道,“我母親要我小心你父親,這讓我不得不在意。付沉來報,你父親如今已入了洛陽,這接二連三,不同人不同時間的囑托,叫我無法安心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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